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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六

  五號,驚懼盛宴同人。

  其實八杆子打不到一塊。

  ……

  ……

  「雪山很美,也很危險,大家不要掉隊,體力不支要及時說出來哦~」

  導遊舉著顏色鮮艷的小旗子,身後跟著一堆裹得嚴嚴實實的年輕人。

  「導遊小姐好厲害啊,光是在雪地里走路就花費我全部力氣了……她竟然還能支帳篷……」

  「是啊,沒想到導演小姐人看著小小的,力量那麼大。」

  這群年輕人不是第一次來雪山這種地方,對於這種野外生存也有一定經驗的。正因如此,他們才對導遊小姐格外佩服。

  「飯好了~今天只能吃點速食產品,明天我們就能回旅館吃大餐啦。」導遊攪動了一下鍋里的面,給自己盛了一碗。

  「我現在吃得下十碗叉燒烏冬面。」一個健壯的遊客說。

  「撐死你算了!」朋友們調笑著。

  做好萬全準備的旅遊,加上明天就能回去了,大家心情都挺放鬆的。

  吃著熱騰騰的速食麵,看著雪景,疲勞都有所緩解了。

  一個穿著深綠色保暖服的青年端著碗,坐到了鍋邊上:「導遊小姐,能在給我盛一碗嗎?麻煩了。」

  「沒事。」

  導遊乾脆利落地給他又盛了碗面,還舀了勺湯。

  兩人就著鍋邊的熱氣吃了幾口面。

  導遊小姐喝了口湯,轉過身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從剛剛起這個人就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個……」青年說話的聲音極小,幾乎要被風聲蓋住,「一直喊導遊小姐什麼的,太麻煩了……可以直接喊你的名字嗎?」

  導遊一愣。

  她看向青年的臉,紅彤彤的,不知道是不是凍的。

  然後她笑了笑,露出兩個小酒窩。

  「當然可以。快吃吧,面要冷了。」

  「謝謝……惠小姐。」

  面的熱氣下,青年的臉更紅了。

  帳篷另一頭,一群單身狗聚在一起,左看右看,望天盯地。

  懂的都懂。

  ……

  惠也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對她有好感的人了,平心而論,她長得還挺可愛的,又喜歡笑,很受人歡迎。

  追求者是有那麼一批。

  但大部分都主動放棄了。原因無他,導遊,還是雪山導遊,過於危險,又忙忙碌碌常年不在家。

  說到底,大部分遊客都無法忍受經常住在雪山邊的日子。他們只是來看個風景嘗個鮮罷了,也許會因為弔橋效應對她動心一下。

  但也就那樣。

  而且單身也沒什麼不好的。

  ……

  但惠沒預料到這個人是認真的,她只是客套一下以後再見,沒想到青年第二個月就來找她了。

  旅館里,青年紅著臉,他好像很容易臉紅:「惠小姐。」

  「我是認真的。」

  惠知道他的名字,月島信風。

  「月島君,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惠說的很鄭重,面對別人的心意不能不鄭重,「我以後是要與雪山相伴一生的,你……」

  得想清楚。

  「我明白,但是我不後悔。」月島有點害羞,但是很堅定,「我想過了,我可以開家旅社陪你。」

  「也不怕你笑話,但惠小姐,我對你一見鍾情了……」

  他也不是個衝動的人,發現自己的心意后回去冷靜了一個月。

  然後好像更狂熱了。

  他無比確信她就是生命中的那個人。

  惠有些無措,這個人和之前那些追求者好像不太一樣……

  「我會證明自己的,惠小姐。自己開旅社一直是我的夢想,並非全部為你,不論如何,我會把旅社開起來的。」

  「我也想讓更多人見到雪山的美景。」

  惠的臉也悄悄紅了。

  她看著月島,這個害羞的大男孩。

  其實這樣看……好像還挺帥的……

  她咳了一聲,儘力使自己的聲音變正常:「月島君,我很佩服你……但你的心意,我還要再考慮一下。」

  「我明白。」

  月島也知道自己的追求可能一時間得不到回應。

  他看著惠,覺得這真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女孩子了。這樣的女孩子一定有很多人追求,怎麼會有人不喜歡這樣可愛的女孩子呢?

  月島暗暗下了決心,自己一定要做得比所有人都好。

  月光透過旅館的窗灑下來,和橘色的燈光混在一起。

  映著臉上淺淺的紅暈。

  月島忽然鼓起了勇氣。

  「你真的很可愛。像……一隻雪兔。」

  「惠。」

  雪兔很可愛,月色很美麗。

  ……

  旅行社真的開起來了。

  越辦越好,不久后就收購了雪山邊的旅館。月島把裝修都大改了一遍,狠心投入。

  也得到了回報。

  ……

  一年後,二人領了結婚證,在雪山的見證下舉報了潔白神聖的婚禮。

  ……

  惠依舊做著導遊的活,只是多了個旅社老闆娘的身份。

  許多來旅遊的人都知道他們二人的故事。這樣美好又帶點浪漫色彩的愛情故事總是惹人艷羨的,於是被更多人傳播開去。

  月島在這開了兩年旅社了,雪山邊的熱鬧程度因為他翻了一番。

  熱鬧,卻井井有條。

  夫妻關係也很甜蜜。

  簡直人生圓滿了。

  可最近月島有一點疑惑。越是對惠了解,就越能發現惠心裡藏著些秘密。

  他愛著惠,也尊重她的秘密。如果惠願意對他說最好,如果不願意……不影響他們的也不要緊。

  可最近他能感受到惠因為這個秘密奔波的時間變多了,似乎有點煩躁。

  如果惠因為這些事情煩躁不安,他希望盡自己的一份力量能幫到惠。

  「我回來了。」

  「回來了,先吃飯吧。」

  「好,我先去洗個手。」惠換了了鞋。

  然後蹬蹬蹬地跑過來,像只活潑的小兔子。

  吧唧一口親在月島臉上。

  無論多少次,月島都會臉紅。

  惠一定是最可愛的女孩子,全宇宙第一可愛。

  洗了手,月島已經把飯盛好了。

  「我開動了。」

  看著惠吃自己煮的飯,總有一種滿足感。

  無論如何,這樣愛笑的惠,不能讓她的笑容消失。

  ……

  惠確實有點小秘密。

  她能看見鬼神。

  從小她的眼睛就不太正常,小時候還會因此大喊大叫,被鬼怪嚇哭,對著空無一人的雪地流眼淚。

  她媽媽以為她雪盲症,還送進了醫院。

  什麼都沒檢查出來。

  後來惠就意識到自己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稍微有點影響生活,但還好。

  那些東西大部分不會傷害人,沒有神智,甚至意識不到惠能看見它們。

  後來惠來了雪山,就更清凈了。

  雖然雪山經常會有稀奇古怪的傳說,什麼山神雪女,自殺聖地,但惠是能看見的,都市裡的鬼怪亡魂遠遠比所謂的「自殺聖地」更多,更詭異。

  因為能看見鬼神,惠一直覺得自己很難和別人相處,即使掩蓋地很好,也會暴露一些東西。

  所以單身最好了。

  那是……遇見月島前的想法。

  婚後,她沒敢把這件事告訴月島,只說了暫時不準備要孩子。

  因為在意了,所以有點患得患失……萬一月島不相信她把她當精神病……

  不,月島的話,一定會相信她的。

  但那就意味著她瞞著月島足足兩年……

  她覺得她辜負了月島的信任和愛。

  猶豫讓她一拖再拖。

  ……

  但還是得說。

  「月島,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月島看著這樣認真的惠,也認真了起來。

  「我一直有一件事情瞞著你……」惠低著頭。

  「我知道。」月島輕聲說。

  惠抬起頭看他。

  「我可能要說很久。」

  「沒事,我聽著。」

  月島給她倒了一杯桃子烏龍,清甜淺香的熱茶暖手,能夠安心。

  「你知道的,雪山總是有很多傳說故事。雪山太美太強大了,總是被人神化。什麼侵犯祂的威嚴就會死之類的傳說到處都是。」

  月島也是雪山愛好者,自然懂。

  「其實雪山沒那麼神秘,不完美,有時溫柔有時暴躁發怒。」她壓低了聲音,「你知道的,我的父親在我很早的時候就離開了,說是死於雪難。」

  「沒找到他的屍骨。」

  雪山裡尋人太難了,被雪掩埋后的東西不會消失,但很難被找到。

  月島握住了她的手,她反握住。

  「雖然如此,我還是很喜歡雪,很喜歡雪山。母親帶著我長大,她很愛我,我也很幸福。我學習了很多專業知識,加上自己從小的經驗,做了一個導遊。」

  「我要來父親出事的地方看看,我想調查清楚當年的事情,就當是彌補不存在的遺憾。」

  母親離世后,惠一個人來了這邊。

  人生地不熟,一個小姑娘在風雪中凍得臉通紅,只有白皚皚的雪是熟悉的。

  「我其實還算順利,不管是求職還是調查。」

  還有人生和愛情,其實都挺順利的。

  「可最後查來查去也只是查到了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很久以前,在我父親出事的前一年。這裡來過幾個遊客們,然後死於雪難,只有一人存活下來。」這故事沒什麼特別的,雖然有點悲傷,但在雪山地區很正常,「他們的靈魂沒有安息,被雪山困住,在這裡日復一日地重演死亡前的故事。」

  有點靈異,但在眾多的雪山故事中,還是沒什麼特別的。

  「我父親是在第二年遭遇雪難的,我本來覺得沒什麼聯繫……可是……我看見了……」

  惠握緊了月島的手。

  月島有些緊張,但他儘力讓自己看起來靠譜,把聲音放緩放平:「看見了什麼?」

  「我調查了很多雪難,自然也看見過那些照片。有一次我上山被大雪困住,就在白茫茫霧氣中,我遇到了幾個人。」

  「一開始我以為他們是獨自來爬山的遊客。可後來一想,上山多少人我是清楚的,絕對沒有這麼一批人。他們的衣服也很奇怪,款式我都沒見過。」

  「後來一看臉,我才恍然知道那是很多年前死於雪難的人,他們的衣服都是以前的款式。」

  「他們的靈魂還在徘徊……」

  「害怕嗎?」月島問。至少他看見是有些害怕的。

  「不,我並不害怕。」惠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強,不是因為想起當年的事情而害怕,而是別的什麼,「其實我一直都能看見一些靈異的東西,只是沒敢告訴你。」

  「對不起。」

  月島有些吃驚,他沒有預料到惠的秘密是這個,但他沒有放開惠的手。

  「嗯,我能理解你不敢說的原因,不要自責。」

  「惠真勇敢,要是我能看見,早就嚇壞了。我膽子可沒有惠那麼大。」月島戳了一下惠的臉頰。

  「你是在說我的臉胖了嗎……」

  「沒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笑了一下后,惠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她繼續講述:「當時我很興奮,如果死於雪難的靈魂留在這裡了,說不定我能找到我父親的痕迹。」

  「我發現只有大雪的日子才能看見這些記憶重演的靈魂,便主動在大雪的時候上了山。」

  「當然,我以後肯定不敢這樣了,太危險了。」她趕在月島皺眉前道歉。

  然後月島還是彈了一次她的額頭。

  惠睜大眼睛看他。

  月島移開了視線,再這樣下去他馬上就要心軟了。

  「哼。」惠小小哼唧了一聲。

  「我真的找到了。」

  「第一眼我就確認了,那是我父親。即使我們從未見過面。」

  「我第一次主動和這些看不見的事物說話,我從未如此感謝自己的眼睛。」

  月島想象了一下。

  惠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呢……激動?狂喜?還是悲哀呢……

  無言以對,只能用握在一起的手表達自己的支持。

  「父親的記憶停留在死去的那一年,而且很多事情記不清了,他甚至不記得自己的死亡。那還是在他能交流的時候。」

  「不能交流的時候,他就是個渾渾噩噩的亡靈,怎麼喊都不會回應。」

  「我母親常說父親是個很溫柔的人。我原本以為是她的美化,但真的看見他時,我就理解了。」

  惠見過許多亡靈,乃至惡鬼,它們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怨氣。

  但她父親沒有。

  很乾凈,就像雪山一樣。

  父親死時應該是不怨恨他人,不怨恨自己,也不怨恨天地的。

  「我的遺憾清除了。就在這裡當一個導遊,和雪山常伴,很開心。父親也在這裡。」

  「現在你也在這裡了。」

  惠大大的眼睛里盛滿了溫柔。

  月島把人擁進了懷裡。

  「以後我們一起面對。」

  但他還有點小疑惑。

  「你的父親最後怎樣了。」

  惠和他分開一點距離,注視著他。

  半秒鐘后他領悟到惠在注視他身後。

  月島回頭,什麼都沒有。

  但在惠眼裡,那裡有一個人站著,也在注視著她。

  她把她的父親帶離了雪山。

  「被困在雪山,一直重複死亡前的記憶,然後一次次地死亡,這樣太痛苦了。我不想讓我的父親承受這樣的死亡循環。我可能救不了別人……但至少我不想讓我父親受苦了。」

  「你也很溫柔,惠。」月島這話是發自真心。

  「但是……」惠的聲音有點啞,聽起來有些泣音,「這些天,我能感受到父親的靈魂越來越弱了……」

  亡魂死後會變成什麼。

  也許是永世消亡吧。

  惠也知道亡靈一直都留在世間並非好事,可事到如今有些捨不得。

  而且……她還想要更多的陪伴……

  月島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不是你的錯,不想分離也不是自私。」

  「惠,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的父親會留在這個世界上。」

  他不是因為怨氣而留住的。

  「我猜,是因為伯父對家人的執念吧。他愛著你,愛著你們,不能放心,所以一直留著,即使記憶不在了。」

  即使記憶不在了,也循著本能跟隨著他不認識的惠下了山。

  惠的眼眶裡出現了淚水。

  「如今看到你過得很幸福,他一定很開心。」

  執念消失,亡靈也留不住了。

  「伯父一定會上天堂的。」

  月島把惠按在胸口,安慰著。

  一陣微風拂過二人。

  這次就連不能看見的月島都感知到了,那是一個父親最後的溫柔。

  惠全身都在顫抖。

  那個人再也看不見了。

  ……

  她叫千葉惠。

  她的父親是千葉成林,來自北海道,葬身於狹間雪山。

  是個溫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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