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八
……
太宰治睡得很不舒服,恍惚間感覺哪哪都不對勁,渾身酸痛,就像是把靈魂裝進了不合適的容器。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高高的一棟牆壁,這裡顯然不是他在武裝偵探社的員工宿舍。
太宰抬起頭看著這棟牆,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於是他想要靠近些仔細觀察。
然後……
吧唧一下,太宰先生左腳踩著右腳,摔倒在了地上。
他終於察覺到最大的不對勁。
太宰先生舉起他的右手,不是骨節分明纏著繃帶的手了,那是一隻軟萌可愛,有著粉紅色肉墊的白色貓爪。
太宰又看到了左爪。
然後是兩條後腿,他現在仍妄圖以貓的身軀用人的姿勢站立,怪不得會摔倒。
太宰治最後不甘心地拿爪子蹭了蹭自己的臉。
毛茸茸的,好了,確定了,他現在是只白色的貓。*注
還是只連路都走不好的幼貓。
太宰望著高高的牆壁,這其實是一個紙箱子,把幼小可憐還無助的他困在了這四方的天地中。
他覺得自己也就快要像這個箱子一樣自閉了。
天知道太宰花了多久來適應四腳著地走貓步的感覺,又花了多久來嘗試跳躍。
他只知道,現在他只是一隻幼貓,別說跳出去了,走幾步都喘。
太宰先生放棄了嘗試,躺倒在了箱子里,只希望有個什麼人路過把他帶走,而不是某條野狗聞風而來把他咬死。變成貓然後被野犬咬死,被尖銳的犬牙穿刺,蓬鬆的毛髮上沾滿了狗嘴裡流出的黏膩唾液——說不定裡頭還有狂犬病毒。
太宰打了個激靈。
這是什麼噁心的死法!
但是……
太宰伸出了自己的貓爪,爪子一伸一縮,腳掌打開又合上,像極了一朵毛絨的花。
好可愛啊。
太宰起了自己擼自己的心思,他有點剋制不住貓的本能,想要給自己舔爪。
幼貓的體力很少,需要大量進食和大量睡眠,太宰剛剛折騰了這麼久,已經沒有力氣了。
貓眼皮子打架,太宰在箱子的角落處把自己團成白色的毛絨團,進入了沉睡。
再次醒來時,仍舊是這個箱子,黑漆漆的看不到外面的天色。
而太宰,餓了。
幼貓的體力真的禁不住消耗,太宰已經懶得站起來了,只是趴在箱子裡面,等死,或者做點什麼。
餓死太漫長了,太痛苦了。
太宰於是做出了選擇。
「咪嗚~」幼貓的叫聲通常非常尖銳,穿透力很強,這應該也是一種生物的保護本能,尖銳的叫聲能讓父母更方便地找到幼崽。
可是太宰這隻幼貓,現在顯然是處於被拋棄的狀態,也許是流浪野貓生下他后就走了,也有可能是無良的主人家隨手拋棄。哦不,也不能說是隨手,起碼還有個箱子,沒讓太宰凍死。不管他以前是怎樣的,又有過什麼經歷,現在他,就快要餓死在這個箱子里了。
「咪嗚咪嗚」太宰一聲接一聲地叫喚著,有時候休息一會兒,然後才繼續。畢竟發出求救的叫聲也是很費體力的。
幼貓的「咪嗚」聲不斷回蕩開來。
而太宰也起了一點興趣,他開始變幻咪嗚兩個音,把一聲叫喚弄出波瀾起伏的感覺,又帶上了一點顫音,學著盡量叫得凄婉苦楚,務必聽者落淚,聞者傷心。
終於,箱子上方響動了一下。
太宰白色的小貓尾興奮地甩動了一下,他立刻打起了精神,愈發叫得撕心裂肺。
箱子頂端被打開了,在太宰期待的視線里,露出了一顆貓頭。
太宰治一聲「咪嗚」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顫了一顫,才終於結尾。
太宰:「咪、咪嗚~」
三花貓:「喵嗚?」
三花貓正是路過此地的夏目漱石,他原本只是過路,哪裡知道會聽見一隻幼貓求救的喊叫。
唉,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又是被拋棄的可憐傢伙。
這種事情橫濱到處都在發生,被拋棄的不只有貓狗,還有人。
這座充斥著陰暗之處的混亂城市。
這座他深深愛著的城市啊,橫濱。
夏目老師本想轉身離開,可是那幼貓的凄厲叫聲彷彿一個鉤子,勾住了夏目老師內心的柔軟之處,讓他無法做出轉身就走的動作。
他終於還是去尋到了那個幼貓的所在之處,打開了箱子,是一隻白色的幼貓,蜷縮在箱子角落瑟瑟發抖,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凄厲慘叫,像是在哭泣著這黑暗又孤單的箱子空間,又像是在痛斥著那把它拋下的狠心者。
夏目老師與它對視一眼,看見了對方無比澄澈的眸子。毛可以臟污,但這雙眸子,是那樣純凈。迎著小傢伙睜大的鳶色眸子,他叼住了幼貓的後頸。
走吧,小傢伙,我帶你去溫暖的地方吧,夏目老師在心裡想。
要是發生在眼前的慘劇都可以置之不理的話,他又怎麼能稱得上是深愛著這座城市的呢?
。
太宰治被叼住了后脖頸,渾身僵硬,卻又控制不住貓的本能,四肢放鬆下來,沒有掙扎。
視野的風景上上下下,飛速後退著,太宰治的眼珠子四處亂轉,把一切景物轉化為情報,收入眼底。
港黑的五棟大樓極其顯眼,在橫濱的任何角落都能看見。
看到這五棟熟悉的大樓,太宰心裡鬆了一口氣,至少是在橫濱。
他又想到叼著自己的三花貓,心裡閃過無奈的情緒。
三花貓,應該是母貓吧?莫非是聽見他的呼救,母性大發,要把他叼到貓窩裡去了吧?
唔.……也不一定,春野綺羅子養的那隻三花似乎就是公的。
誒?等下,這隻三花和那隻好像!
太宰治轉動眼珠,想要看清三花貓的毛色花紋,只可惜視野受限,只能看見三花貓不斷移動的爪子。三花貓忽然一個跳躍,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優美的弧線。太宰瞪大了眼,完全不敢動彈,只覺得這比坐過山車刺激多了。
在橫濱的大街小巷穿梭,三花貓來到了一個地方。它輕巧地躍上陽台,從窗戶進入了房間。然後才把幼貓宰放下。
太宰治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手腳像是柔軟的橡皮繩,有點不聽使喚,想要往前走,卻一頭嗑在了桌上,悲催地發出了一聲短暫急促的「咪嗚」。
夏目漱石用溫柔的眼神看它:可憐的小傢伙,連走路都還不會。
太宰治雖然難受得很,但他依舊把來時的路全都記住了。這個地方,似乎與很久以前情報中的某處對上了。
「咪醬~你回來啦!」一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了過來,「誒?咪醬還帶了一隻小貓回來?」
太宰轉過去看,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員,正是春野綺羅子小姐,武裝偵探社社長秘書。
只是……春野小姐似乎年輕了些。
太宰貓眯了眯他的鳶色貓眼。
確實是年輕的春野小姐。還有這個地方,當初他在情報上看見過,正是武裝偵探社曾經的一個據點。那是他還沒加入武偵時調查的情報,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我穿越了,還變成了一隻貓,還回到了好幾年前,太宰貓面無表情地接受了這個推理得出的事實。
春野看清了桌上的幼貓,尖叫了一聲:「好可愛!白色的小貓誒,咪醬,這是你孩子?」
夏目老師差點就翻了個白眼。
他是公貓啊,哪裡來的孩子。
春野小姐自言自語著:「也不像啊,咪醬是三花,而這隻小貓是純白的,啊,真可愛~」她又發出了花痴一般的笑聲。
太宰治坐在桌子上,大大方方地讓春野小姐看著他犯花痴。
「春野小姐,怎麼了?」
又是一個熟悉的人,國木田獨步,這時候的他還很青澀,但已經具備了那種追求理想的堅定目光。他走過來,也看到了桌上的幼貓,「這是哪裡來的小貓?」
「是咪醬叼來的。可愛吧?」
國木田推了推眼鏡,湊近了去看幼貓。
在太宰視線里,一張臉不斷放大靠近,看著莫名可怕。以貓的角度看人,竟然是這樣的。
他伸展了一下肢體,白色的小爪子張開,開出一朵小花。接著他抖了抖耳朵,沖著國木田叫了一聲,柔軟又婉轉,鳶色的眼睛似玻璃珠,又好像含了一汪甜美的蜂蜜,圓圓的眼珠放在幼貓的臉上顯得格外大。
國木田,受到來自太宰的可愛暴擊一萬點。
太宰不是故意賣萌的,他真的很累了,又餓又困又累。他自從在這具身體上醒來,就沒有吃過東西。
「國木田先生,它好像餓了。」
太宰餓得不行,精神狀態肉眼可見的萎靡。
國木田立刻上網查起來,同時不斷記著筆記。
「幼貓是否可以喝牛奶?」
「幼貓什麼時候斷奶?」
「幼貓喝什麼牌子的奶比較好?」
「#幼貓貓糧#」 ……
最後還是拿牛奶湊合了一頓,太宰從一開始的生疏,到熟練地使用貓舌喝奶,只花了十秒。
他好餓,要是有螃蟹吃就好了。
直到自己的肚皮圓圓鼓起,太宰才停下。他趴在桌子上,滿足地叫了一聲。
春野小姐拿起了攝像機,跟著滿足地尖叫了一聲。
太宰貓貓吃飽了,就很想睡覺。雖然思維還在運行,還在思索為什麼會穿越,可最後還是幼崽的生物本能戰勝了一切。
春野拿報紙給他墊了個窩,太宰隨便踩了幾腳,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了。
吃飽了,不急憂慮生存,又是在偵探社內,也不必擔心有危險,太宰這一覺睡得很沉。這裡面也有一點生物本能的作用,但像他這種容易思慮過多的人,能好好睡一覺,確實是很難得的。
為什麼變成貓又穿越了時空,醒來了再想吧。
短暫的黑甜夢鄉結束,屬於太宰的思維又活躍起來。
他睜開了自己的鳶色眸子,正對上了前方的一對翠綠色眸子,冷冷的色調,俯視著他,就像是神一樣在給他下判決。
太宰並不驚訝,他早就明白,呆在偵探社,必定會對上亂步。亂步先生能看出來多少,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太宰順應生物本能打了個巨大的哈欠,又舒展肢體來了個懶腰。他有點迷上這種伸展肢體的感覺了,貓的身體,就像麵筋,可伸可縮。
江戶川亂步重新眯起了眼,直起了身子。
「怎麼樣?亂步先生,超級可愛的對不對!」春野在一旁嘰嘰喳喳。
亂步扶了一下自己的帽子,這是最近新買的偵探服裝,社長給他買的。
「亂步大人,想吃奶油冰淇淋了。」
白色貓貓,一小團,毛絨絨的,好像可以吃的冰淇淋啊。
「亂步大人還想吃糯米糰子!要紅豆沙餡!」
豆沙,是甜蜜的顏色。
鳶色如蜂蜜流轉,也應是溫暖甜膩的。
可他只在那雙玻璃珠似的貓眼裡看到了全然相反的冷。
小生命,並不珍惜自己小生命的小生命啊。
。
太宰治,男,22歲,武裝偵探社社員之一,雖然有著無人能匹敵的智慧,和令敵人驚恐的心操術,最大愛好卻是自殺,平日里也不愛工作。
明明武偵八點上班,他卻要睡到十點,在國木田的電話轟擊下才會來到武偵的辦公地。到了武偵,太宰還是會繼續摸魚,躺沙發上睡覺,唱一唱殉情之歌,直到被國木田這個老媽子揍一頓,才會動一動解決工作。
而現在,他來到了過去的橫濱,成為了一隻白色的幼貓。
於是他終於過上了大爺般的生活。
做一隻貓,實在是太爽了!
貓奴之所以為貓奴,就是因為主子活得像個大爺。
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偷懶打盹,沙發上隨便挑個地方睡覺,國木田不僅不會揍他,還會小心翼翼地在邊上寫個紙條,提醒坐沙發的人不要壓到貓。
國木田先生和春野小姐負責了他的一日多餐。幼貓每日都要吃許多頓,加上二位社員的精心照顧,太宰貓的身體肉眼可見地豐滿起來了,毛色純白,被清理地乾乾淨淨,蓬鬆的毛髮一看就很柔軟。平常他不動的時候,就像一個白色的毛絨糰子。
亂步吃糯米糰子的頻率因此大大提高了。
說起這個,太宰治作為一隻貓,目前最不滿意的就是伙食了,他只能喝一點寵物奶粉,吃一些幼貓貓糧。偶爾才會吃到一點燉爛的魚肉羹和雞絲粥。
有關幼貓的飼養方法,國木田那本封面寫著理想的手賬上記了滿滿三頁內容。是的,整整三頁。一開始他們給太宰喂牛奶,可太宰睡醒后就拉肚子了。大部分貓是不能多喝純牛奶的,有乳糖不耐。
太宰想吃蟹肉,非常非常非常想吃蟹肉,做夢都是蟹肉罐頭。
他在國木田要工作的文件上打滾撒嬌,小小的爪子在文件上划拉,將紙張弄得亂七八糟。國木田的眼裡有一點無奈,但更多的是寵溺,他已經變成一個純正的貓奴了。幼貓這樣軟軟一團,他連揪起貓後頸扔一邊去這種事情都捨不得做。
「亂步先生,咪嗚醬又這樣了。」
亂步埋在零食堆里,眼睛都沒抬。
「不用管它,過一會兒累了就好。」
「這樣嗎?我明白了。」國木田在手賬上認真地添加了一條「要適當地讓幼貓做一些運動發**力」。
太宰打了個滾,有些不滿。「咪嗚醬」是他現在的名字,春野小姐取的。大的那隻三花叫「咪醬」,而他是咪醬撿回來的,加上太宰現在只會咪嗚咪嗚地叫,就被取名咪嗚醬了。
他當然對這個名字不滿,可也沒辦法,一隻幼貓做不出什麼反抗。
他又拖長調子「咪」了一聲,順著國木田的袖子往上爬,國木田領會了他的意思,輕輕提起幼貓,放在了自己頭頂。
於是太宰狠狠地用小爪子撓國木田頭髮,把紮好的頭髮弄成雞窩狀,藉此發泄自己的不爽。
但幼貓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爪子也不鋒利,國木田只能感受到一點輕微的刺痛。他把這種刺痛理解為,來自幼貓的,愛的抱抱。
亂步在一旁看著,嘴角勾起了一個有點得意的微笑。他當然知道幼貓在為自己的伙食生氣,可他就是不說。
福澤諭吉突然走了進來。
事實上,自從幼貓宰來到了偵探社,福澤先生就每天都要來轉悠幾圈,看似來視察社員的工作狀況,其實明眼人都能看見,社長視線全黏在貓身上。
一開始他甚至拿了些小魚乾想要喂太宰,可太宰只是只幼貓,根本沒辦法吃這種東西。還是亂步提醒,社長才準備了一些幼貓零食。
果然社長轉了一圈,最後來到了國木田前面。
國木田頂著一頭亂髮和一隻太宰貓貓糰子,緊張地看著社長。
然後福澤先生就以「貓貓不應該打攪社員工作」的名義,捧走了太宰。
太宰在社長布滿繭子的手心坐著,乖巧得不行,和剛剛使勁亂撓的撒潑樣完全不同。
變成貓以後,他就明白社長這個重度貓奴為什麼不受貓咪喜愛了。
來自貓的神經在瘋狂尖叫,遠離這個男人,他很危險!
孤劍士銀狼,福澤諭吉,他自己可能都沒發現,他身上帶著會讓小動物感到害怕的煞氣。這時候的社長還沒有武偵後期的穩重,他才脫離殺手身份沒多久。屬於劍客的煞氣沒有被收起。武偵後期的社長,劍已入鞘,鋒銳內斂,看起來已經溫和許多。
可還是不受貓咪歡迎。
貓這種生物,實在是敏感得很。
福澤先生很小心地捧著貓貓宰,然後把他放在空桌上。
這段路他走得異常穩重緩慢,末了還意猶未盡地擼了一把太宰的毛。
太宰在社長的手撫上來的時候,感受到了一股尖銳的刺痛,他瞳孔收縮成細線,背後的毛炸成一團,尾巴晃了一下,卻是在抖。很想尖叫著逃,但忍住了。
社長逛了一圈,滿足了擼貓的心,就離開了。
太宰在桌上平復著自己炸裂的毛髮。
一雙翠綠的眸子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江戶川亂步彎下腰,把高度降到和太宰貓平視。
「名偵探和你做個交易。」亂步對上那一雙鳶色的貓眼,小聲地說著,也不管幼貓能不能聽懂人話,「你讓社長摸,名偵探就給你買你想吃的零食,怎麼樣?」
蟹肉罐頭!
「咪嗚——」
太宰鳶色的眸子一下子亮了,又一次炸毛,不過這一次是開心的。
亂步直起腰,好笑地看著桌上激動到不斷轉圈的幼貓。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社長,亂步為了你能擼貓,可是付出了自己的零花錢啊。
太宰激動了一陣,感覺有點疲憊,就找了疊報紙,打算睡個午覺。
視線隨意地在舊報紙上掃過,太宰治輕而易舉地就提取了上面的有效情報。
名為太宰治的生物,從來都不是簡單的。
。
武裝偵探社成立還沒多久,人手不足,每個人都忙得要死。
尤其是亂步,他簡直是包圓了所有活,社長和國木田則負責在出外勤時保護他不受傷害。武裝偵探社,全靠亂步支撐。
社員壓力過大,而貓宰,就成為了放鬆的絕佳選擇。時不時擼一把貓,已經成為了眾人的習慣。
而太宰,為了蟹肉罐頭,就這樣出賣了自己的身體。
而且……他也被摸得很舒服……
呼嚕嚕嚕嚕,太宰貓貓在亂步的專業擼貓手法下發出了舒服至極的呼嚕聲。
亂步架著腿看報紙,一隻手撓著太宰貓貓,而太宰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腿上享受按摩。
亂步正在從雜亂的報導里分析局勢,如果有可能的話,武裝偵探社需要新成員。
不,是必須要新成員了。
亂步大人才不要掉頭髮!
亂步喪氣地撇了撇嘴,武裝偵探社所有人最近都有些脫髮,就連太宰,也因為被擼多了,有些掉毛。
亂步抽出手給報紙翻頁,而太宰也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跳上了桌。
他已經能熟練運用貓的身體跳躍。
這段時間,太宰長得很快,從一個小小的,可以捧在手心的毛絨糰子,漸漸變成了一長條的形狀。
幼崽時期的絨毛在消退,新生的毛髮貼合身體,尤為流暢。太宰不需要自己舔毛,給他洗澡和梳毛,幾乎是國木田的日常工作。不過洗澡也不需要太多,對貓貓身體不好。
亂步把報紙攤在了桌面上,桌上還堆放了各種文件和情報。對於亂步來說,思維多線運行並整合,並不是什麼難事。
太宰在桌上滾了一圈,他之所以在亂步這邊,當然不是因為亂步的擼貓技術。亂步這邊能得到的情報永遠是最多的,太宰在亂步身邊,幾乎能看到整個橫濱的局勢。
亂步也不打攪這隻喜歡看報紙的貓,只是把報紙攤地更開,方便某個小傢伙。他看著貓動來動去,又有點想吃白色棉花糖了。
他又一次撇了嘴角。
一定要找新社員了,這樣亂步大人才能抽出更多時間去品嘗美食。
亂步又迎來了各種外勤,社長也跟著出去了。
太宰非常想要出門,可是社員們都把他保護得極好,根本不讓這隻幼小的生物出門。他這個身體還太小,想要自己開門也做不到。
亂步回來的時候,果然帶著新社員。
是一個瘦弱的短髮少女,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又黑暗。
太宰趴在沙發上,看向新社員,也就是年輕的與謝也晶子。
他心裡嘆了口氣。
他是知道一些與謝野的過去的。森先生那個混蛋,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呢。
「以後你就在這裡吧。」
亂步同與謝野這樣說,而晶子小姐只是表情麻木地點了點頭。她的眼神依舊空洞,絕望而黑暗的情緒從裡面溢出。
與謝野本想找個地方坐下,卻看到了沙發上的白色小貓。
她眼裡稍微一亮,有了些生動的氣息。少女嘛,總是喜歡這種毛絨又可愛的小動物。與謝野當然也不例外。
可她卻只是在沙發另一頭坐著,盯著太宰看,身體絲毫沒有要動一下的意思。
太宰再次在心裡嘆了口氣,主動站起來,靠近與謝野晶子,在晶子小姐有些驚訝的目光里,蹭了蹭她的手背。
「喵嗚~」他軟軟糯糯地叫了一聲,然後又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音,主動求撫摸。
與謝野的手顫抖著,她輕輕把纖細的手指搭在了柔軟的貓身上,眼淚忽然就下來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隻貓主動靠近她,會這樣想哭。
大顆眼淚不斷落下。
少女的眼裡卻不再是空洞,而有了真切的悲傷和委屈。
原來,我也是可以被喜歡的啊。
「這是咪嗚醬,也是社員之一哦。」
亂步的聲音飄過來。
亂步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了一切。
他要收回對這隻貓貓的一些看法。
並不是冷的呢,咪嗚醬。
是很溫柔的啊……
。
武偵搬地方了,正是太宰所熟悉的那棟大樓,樓下開著的是熟悉的漩渦咖啡廳。
但這個武偵又與太宰所熟悉的武偵有不一樣的地方。
與謝野晶子得到了一個屬於她的醫務室,社長把裝修的權利全權交給了她,這使少女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亂步參與了裝修,他指揮著工人,盡量把桌椅什麼的擺放到他喜歡的位置。
「那邊那個,貓爬架的位置訂高一點,對,就那裡。」
社員們給太宰買了專門的貓窩,貓爬架,貓貓食盆,貓貓水盆。食盆是自動餵食裝置,水盆還是個可流動的噴泉,看著特別高大上。
但太宰更中意直接爬上桌喝杯子里的水,然後吃蟹肉罐頭。於是春野小姐出門時就給太宰挑了一個杯子,白瓷的,杯身上印著梅花形狀的貓貓肉墊。這杯子看著非常少女心,太宰卻意外地喜歡,時常寵幸這個杯子。
貓砂盆是沒有的,因為社員們發現太宰非常聰明,完全可以直接去衛生間解決,甚至還會沖水。
社員們有各自的柜子,就連太宰也有一個柜子,柜子上畫了一個貓爪印,表示歸屬權。
太宰治對這一切非常滿意。
他在漸漸長大,貓身修長流暢,毛髮柔順地貼在身上,潔白不染塵埃。尖尖的耳朵豎著,時常轉來轉去,鳶色的眸子永遠那樣清澈。走路的時候是標準的貓步,腳掌依次落下,悄無聲息,踩成一條直線。肩胛骨聳動,優雅至極。
太宰在裝修好的偵探社裡走了一圈,看著就像是巡視領地的王。
偵探社所有人對這隻他們親手養大的貓寵愛有加。
國木田尤其如此,畢竟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
可這孩子越來越皮了。
太宰很久沒自殺了,他現在是只貓,非常不方便實踐他的愛好。
社員們把貓貓容易碰到的易碎物品全都藏好了,或者固定住。
這不是為了保護物品,而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咪嗚醬。
自從太宰溜進醫務室,亂吃了什麼葯,然後被送去洗胃,他就在社員們生氣又擔心的目光里,被警告不準進入醫務室。
太宰會自己開門,但偵探社為了他能進出方便,特地在所有門上安裝了方便貓貓進出的寵物出口。
醫務室的門上被畫了一個貓爪印,然後是一個大大的叉。
貓貓勿入。
於是太宰非常喪氣。
不過有一點值得開心,他終於被允許外出了。
武偵的人是這樣想的,貓天性自由,咪嗚醬長大了,也需要出去走走。你看咪醬,就天天出去玩。
說起來,太宰第一次出門的時候,脖子上被掛了金屬的貓牌,上面寫了咪嗚醬,背後印了武偵的電話號碼。然後他被所有人叮囑了一遍,要小心,記得快點回來。
太宰聽完全部,激動地出了門。然後,他看見了三花貓。
夏目老師特地過來,就為了領著這隻小貓去外面走一圈。
太宰垂下了尾巴,心情黯淡地跟著三花貓走。在這裡,他除了在社長面前乖巧,就只有在這隻三花面前露出乖乖貓的模樣了。他總覺得這隻三花特別威嚴。
好在第一次出門后,他就得到了自由。
太宰於是經常出去逛,每天都在傍晚時才回來,準時享受蟹肉罐頭。
這一天,國木田撬開了一個清淡口味的罐頭,畢竟貓不適合吃重油鹽的。
可他卻沒有聽見激動的「喵」聲。
「咪嗚醬?咪嗚醬——」
沒有貓反應。
亂步和社長出外勤去了,要好幾天才能回來。
國木田有些坐立不安,這超出了他的計劃了。他拿出了專門記載養貓事項的本子,是的,現在是一整本了。翻了一番,沒有看見記載貓貓不按時回家的條例。
莫非是發情了?貓似乎是會發情的。
可咪嗚醬才五個月大吧?難道是早熟?
直到晚上,也沒有看見貓回來。
國木田,與謝野,春野,坐在偵探社裡,開著燈等待。
很晚很晚了。
還是沒有看見貓回來。
國木田給亂步先生打了電話。
亂步那邊聲音很嘈雜,顯然是在勘探現場。
聽完了國木田的描述,亂步也沉默了。
「.……我知道了,」他聲音低沉,完全沒有平常小孩子那種模樣,自稱也變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咪嗚醬那麼聰明,肯定沒事的。」
「是,亂步先生。」
第二天,太宰也沒回來。
偵探社的人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進入了暴躁狀態,國木田出去抓犯人的時候,差點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把犯人打殘。
春野小姐和與謝野小姐出去尋貓了。
第三天,偵探社員們在外面貼單子尋找貓。
傍晚的時候,亂步和社長也回來了。亂步眼底有青黑,是熬夜趕工又趕路造成的。他本來是早睡早起的性子,現在卻為了一隻貓打破了規律。
夏目老師穿梭在大街小巷。
沒有結果。
第四天早上。
太宰治終於回來了,毛髮不復潔白,蓬亂骯髒,還帶著一條瘸了的右前腿。
當太宰出現在武裝偵探社門口,社員們立刻激動地站出來迎接他。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太宰治提起來的爪子,他現在只用三條腿走路。
與謝野差點就當場給太宰來了套君給死勿。
檢查過後,只是一點小傷,沒有大礙。太宰的爪子上被裹了繃帶。提在胸前,頗為好笑。
與謝野可是專門為了他去學習了獸醫知識。
然後太宰就被與謝野小心翼翼地扔到了沙發上,對面坐著亂步,社長坐一邊旁聽,國木田站左邊拿著本子記錄,春野拿著攝像機。
到了犯人(貓)的審判時間了。
其實就是太宰貓的批鬥大會。
國木田:「咪嗚醬,以後不準偷偷叼走我的錢包。」
亂步:「要按時回來。」
與謝野:「絕對絕對不能受傷。」
他們就這樣數落了太宰整整一個小時。
太宰低垂著頭,耷拉了耳朵,眼睛看著自己被裹了繃帶的爪子,時隔數月,他終於又裹上了繃帶。這事是他不對,所以他非常乖巧地坐在這裡聽著批鬥大會。
可他有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現在的情況,似貓非貓,他可以看見貓咪看不見的顏色,可以嘗到貓咪嘗不出的味道,同時又擁有貓的身姿和五感。
還是那句話,簡直是把靈魂塞進了並不合適的容器。
太宰此次出門,是為了他的異能力,人間失格。
他想要知道異能力還在否,是否跟著靈魂一起來了。
這事不能找社員實驗,會被發現不對勁的。
太宰只能去外面找異能者。
恰巧,一場異能力者的交戰被他發現了,他身為貓,隱藏起來非常方便。他在重要關頭沖了出去,觸碰了異能力者。
一開始是沒有反應的。而那個異能力者也被突然衝出的貓嚇了一跳。
太宰眼神一凝,瞳孔收縮。
熟悉的力量再次涌動,消除了對方的異能力。
人間失格,從被動技變成主動技了。
異能力,原來真的和靈魂有關。太宰感覺他好像攻克了存在已久的某個難題。
代價就是他被狠狠地踹飛了,並且落地的時候沒踩穩,又摔了一次。
他靠著貓的靈活性才只受了輕傷。可當時也直接昏迷了,又被一個小孩撿去。
總之他度過了波瀾起伏的三天。
批鬥大會終於結束。
亂步正在喝水解渴。
太宰治也終於鬆了口氣。
他也可以放鬆下來,好好睡一覺了。
卻又看到本來離開的社員們去而復返。
國木田把一個綉著貓爪印的荷包放在太宰身邊。
「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荷包,以後不用偷偷拿我的錢包了,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偷錢是為了什麼。」
亂步則放了一個罐頭,他撇撇嘴,顯然不太擅長煽情。
「吶,亂步大人特地給你帶的特殊口味的蟹肉罐頭。」
與謝野輕撫他受傷的爪子。
「以後別受傷了,就算有君給死勿。」那需要重傷,她不捨得對貓宰用啊。
福澤社長嚴肅著臉,摸了一下太宰的貓頭。
「你也是社員之一。」
春野為太宰梳毛,夏目老師則關切地檢查了一遍右爪。
太宰貓愣愣地接受一切。
鬍鬚抖動著,想要逃離這一切。
最終他閉上眼,安下心。
「織田作,這就是.……去往光明的世界嗎……」
。
武偵的事業正在上升期,工作一個一個接連不斷,國木田每天都被埋在文件堆里,運手如風,唰唰唰地處理文件。
但他偶爾也會陷入瓶頸。
「這個爆炸案……這個犯人究竟會在哪裡再犯罪呢.……」
讓國木田去抓捕犯人還行,可要論推理斷案,他可就不擅長了。也並不是不擅長,只是偵探社有一個亂步,於是其他人在推理方面的才能幾乎就是零了。
超推理面前,所有人都是白痴。
太宰貓貓在文件堆里盤成了一團,打盹兒。
看到國木田這副暴躁樣,太宰歪了歪腦袋,一下子跳上了文件,拿那些可憐的紙張磨爪子。
國木田發出一聲慘叫:「我的文件——」
他手忙腳亂地搶救文件。一張紙飄到空中,被他接住,上面有些地方被划爛了。
國木田拿有些責備的目光瞪了太宰貓貓一眼,卻是拿他沒辦法。
只是這划爛的地方……國木田仔細看了看,還好不是什麼重要的內容。
咦?他看見被划爛的地方,幾個地名凸顯出來。
國木田把這些地名反覆念叨了幾遍,突然一敲手心。
「我明白了!那個炸彈慣犯下次的行兇地點!」想通了這件事,國木田彷彿重新獲得了動力,又重新飛速處理起文件,嘴裡還不斷念叨著「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太宰扯了扯耳朵,跳到了一邊繼續打盹兒去了。
太宰瀏覽了一下最近的文件,發現港口黑手黨的活動非常頻繁。或許國木田看不出來,但他熟悉港黑的運作方式,能從報紙里的蛛絲馬跡逆推出港黑的動作和目的。
這個組織.……應該是中也那個小矮子做的吧。
太宰皺了皺他屬於貓的眉頭,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他皺眉了。
可這手法,不像是小矮子能弄出來的啊……蛞蝓可是沒有腦子的生物。
太宰回憶了一下,發現這個時間點他應該還是雙黑。
那麼中也背後指揮的人,不是他自己,就是森先生了。
可是……他太宰已經在這裡了,這世界,真的能容納兩個太宰治嗎?
還有這過去的橫濱。
許許多多的疑問從太宰小小的腦袋裡鑽出來。他每天都思考一大堆東西,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他的各種想法,一定會驚嘆,這顆小小的貓貓頭裡竟然裝得下這麼多東西!
太宰叼起自己的小荷包,邁著小碎步打算出門一趟。
雖然他上次把自己搞傷了,可在傷好了以後,偵探社並沒有限制他的行動。
國木田每周都會給小荷包里塞一點零花錢,一些硬幣和小額紙幣,錢不多。
武偵的工資,本就不多。
亂步正好進門。
「喲,咪嗚醬,準備出門啊。幫亂步大人去買點鯛魚燒怎麼樣?芝士口味和紅豆口味各來一份。」
太宰放下荷包,亂步往裡面塞了一點錢。
比買兩個鯛魚燒的錢要多一點。
太宰於是快樂地喵了一聲,表示答應了。
回來的時候,果然帶了兩個鯛魚燒,還是熱乎的。
現在的橫濱,流傳著一個傳說。
有一隻白色的貓,會不時地降臨在一些店面,帶著它精美的荷包,和店員做生意。
它的毛色像雪,眼眸里的鳶色如蜂蜜般流轉,像是降臨在人間的天使。
店員只要把它想要的東西做出來,掛在貓脖子上,然後拿走相應的金錢,就代表完成了交易。
傳說,接受了白色貓咪錢幣的人,會得到好運。
因此,太宰,可謂是越來越受歡迎了,常有小姐姐給他免費的吃食。
只是太宰也高傲地很,不會去亂吃她們的吃食。
主要還是沒螃蟹。
放在地上的火腿腸,他才不屑於吃。
武偵的伙食可比這些路人給的零食好多了。
太宰治晃著貓尾,美滋滋地吃著蟹肉口味的貓糧,亂步出差的時候買的,混在一堆零食裡面。
「下午陪我出去一趟吧。」亂步忽然這樣說。
周圍沒其他人,這話是對太宰說的。
太宰有點疑惑地喵了一聲,下午?下午不是要和軍警談合作嘛。
武裝偵探社因為有夏目老師在的關係,獲得了異能開業許可證,又在亂步的絕對智力和福澤先生的高絕武力下飛速發展。但一個組織想要在橫濱生存下去可沒那麼容易。
今天,武偵就要去和軍警談合作。
太宰蹲在社長肩上,孤冷的劍客,孤冷的貓。
亂步大人笑得非常開心。
福澤先生啊,笑一笑吧,臉色綳那麼嚴肅,其實心裡都樂開花了,亂步大人可全都看出來了。
然後到軍警那裡談判的時候,亂步就綳起了臉色。
軍警派出的代表看著二人一貓,有些犯傻。
「福澤先生,這,這貓……」
「無礙。」
接下來就是一些具體的條例細節。有亂步在,軍警的人可沒法糊弄。亂步總能直截了當地戳住最重要的點,而且絲毫不顧臉面問題。
一來二去,軍警的人有些受不了了。
他尷尬地擦了擦汗,打算轉移話題。
「這是貴社的貓嗎?看著真是乖巧啊。」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沙發上的太宰。
太宰直接給了他一爪子警告,跳到了亂步身上。
「乖巧」這個詞啪啪地打在軍警負責人臉上。
他乾笑了兩聲:「真是有個性啊,不知這貓的品種是……?」
太宰這隻白貓,品相真的是極好,眼型,鼻子,嘴,鬍鬚,全身的毛髮和曲線,都是完美的。不是特別典型的鳶色貓眼,卻又有一種別樣的魅力,讓人不由得思考這是什麼品種貓,是不是特別昂貴。
然而這個問題好像直接踩了更大的雷。
江戶川亂步直接炸毛了。
「咪嗚醬就是咪嗚醬,是我們武裝偵探社的貓!」
軍警代表已經不知道改怎麼辦了,他根本搞不懂為什麼這個問題會讓亂步那麼生氣。
亂步氣鼓鼓的,臉頰都鼓起來一小塊。
別人可能以為是問貓的品種讓他生氣了,畢竟養貓的人最討厭別人問貓的品種,然後根據品種定優劣。
不是的,亂步大人才不是那麼膚淺的人。
他們喜歡咪嗚醬,寵著咪嗚醬,是因為咪嗚醬的樣子好看嗎?是因為咪嗚醬的品種嗎?
都不是,剛來的時候,它可只是一個髒兮兮的糰子,品種來歷更是不得而知。
是他們一點點把咪嗚醬照看長大。
這隻貓聰明,溫柔,善解人意,雖然偶爾調皮搗蛋弄出好多事情來。
因為咪嗚醬是咪嗚醬。
是偵探社的一份子。
所以他們在意。
就是這樣,僅此而已。
就像太宰治,他14歲被港黑撿到,15歲加入黑手黨,然後組成雙黑,成為幹部,又在18歲叛逃,20歲加入武偵,參與了橫濱的種種大事件。
就連討厭他的中也都不得不承認。
這傢伙是有自己的魅力的。
那麼多人喜歡太宰治,是瘋狂宰廚,只是因為他好看嗎?
太宰身上的氣質,你說他是大家族裡逃出來的貴公子也有人信,說是出身於平民窟的流浪兒好像也不奇怪。
可身世啊什麼的都不重要,不是嗎?
重要的是太宰這個人。
他本身才是那個寶藏。
。
太宰漫步在橫濱街頭,看著這個熟悉得不行的城市。
換作當年,他還是雙黑之一,是黑手黨的幹部,整日被森先生壓榨,泡在黑手黨的鮮血和硝煙里,哪有時間好好看一看橫濱的各大角落。
即使他能夠把整個橫濱大街小巷的地圖全部記住,了解每一家店的情況,可終究是沒有那個機會自己去逛逛。
那時候,他也不曾對這種逛街的事情產生興趣。
重回當年,故地重遊。
多麼奇妙的事情啊,太宰貓貓抖動著鬍鬚,也許是在笑。他輕鬆跳躍上圍牆,身姿矯健,現在誰也不能把他和那隻走路左腳絆右腳的小傢伙聯繫起來了。
橫濱,三刻構想還沒有特別完善的橫濱。
港黑瘋狂發展,異能特務科限制太多,而偵探社才起步。
太宰咪咪嗚嗚地哼著不成調的殉情之歌,可惜沒有小姐姐會和一隻貓殉情,他也不想和母貓殉情。
他今天心情顯然很好。
有一件他一直在思考的事情,今天得出了結論。能讓太宰猶豫那麼久的事情,必定極為重要。
太宰貓跳下圍牆,看著前面傳來槍聲的小巷。這裡是平民窟,混亂集中爆發的地方,魚龍混雜,有許多組織在這裡設有據點。
想當初,「羊」不就是平民窟的組織之一嗎?
當然,後來在港黑的發展過程中,這些大大小小的組織都被港口黑手黨消滅或者吞併了。
今天,應該就是黑手黨來清場的日子。
太宰慢悠悠地往槍聲密集的地方走去。
港口黑手黨,呵。
他的貓眼裡露出複雜的神色。
我來了。
中原中也穿著黑色的小西裝,依然是帶著他那頂破舊滑稽的帽子,小身板看起來弱不禁風,卻迸發除了六米一的氣勢。
他指揮著手下掃蕩敵人。
這些敵人太過弱雞,都不配他出手。
鮮血,慘叫,槍聲不斷,硝煙瀰漫。
這就是黑手黨的,鮮血與暴力的世界。
太宰曾經浸泡在這樣黑暗的世界里,他的血,甚至比黑手黨還要黑。
可他又走出來了,來到了光明之下。
明明他心裡裝著無底深淵,絕望和黑泥在深淵裡翻滾,時不時溢出來一點,就已經嚇得別人直冒冷汗。
最諷刺的就是他潔白無瑕的毛髮和清澈無比的雙眼了。誰能想到這樣一幅完美純潔的身軀下,裝著的卻是一隻散發著腐朽的靈魂呢。
太宰甩了甩尾巴,暫時清掉了這些思緒,看著小矮子掃蕩敵人。
中也是日夜不休地工作,他作為港黑的良心,被人壓榨是太正常了,港黑就是這樣利益至上。他扶了扶帽子,稍微眯了下眼,是時候去休息一下了,中也這樣想。
然後他瞥見了一抹刺眼的白。
這一抹白在這紅與黑的世界里如此顯眼,中也的視線立刻被吸引住了。
是一隻貓。
它似乎被這邊的事情吸引住了,站那兒不動。
中原中也對這種毛絨的小動物還挺有好感。看了看四周無下屬,他走到了白貓面前,蹲下來。
太宰貓貓成功吸引到了中原中也的注意,計劃第一步,成功。
他看著中也走過來,蹲下來,然後……
「咪,咪。」
太宰:「……」
所以說全世界逗貓的人都喜歡說這句話嗎?
中原中也看這隻貓動都不動一下的,沒有想逃,也沒有接受他的逗弄,嘴裡嘀咕了一聲:「嘖,該不會是嚇傻了吧?」
太宰好笑又好氣地甩了下尾巴,反身躍上貧民窟的矮牆,站在高處看著中也。
就算是變成一隻貓,他也要鄙視中也身高。
中原中也突然就從這隻貓眼裡看到了……
熟悉的鄙視。
怎麼那麼像某條噁心的青花魚?
還真是一樣顏色的眼睛。
不,那條青花魚從裡到外都是黑的,眼底可沒有那麼清亮。
太宰在中也這邊刷了一下臉,就離開了,反正之後還會再見面的。
江邊,一隻貓貓邁著小碎步,吹著水面上來的江風。
鶴見川,水波粼粼的鶴見川。微風吹拂過江面,把天光雲影都揉成碎片。
這風景對太宰有種異樣的吸引力,於是他走著走著,走進了水裡。
啊,以貓的優美身姿入水自殺,是藝術啊!
武偵那邊,今天又來了新人。
亂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轉動椅子,語氣熟稔。
「來了啊。」
「來了。」
「唔……你的話,似乎入社考驗都不用做啊……」
「是這樣嗎?」
「按程序當然還是要的。」
新人看起來很高大,表情卻有點傻敷敷的。
亂步拆了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含在嘴裡。
「正好那傢伙還沒回來,先去把那傢伙找回來吧。」
於是,新人接受了入社的第一個任務。
去把他的前輩,一隻傍晚了還沒回來吃飯的貓,找回來。
有關這隻貓的照片,偵探社裡多得是。照片牆上有三分之一是它,三分之一是亂步,剩下三分之一才是合照和其他。而其他人的照片,好多也有這隻貓。
可找貓是一種漫無目的的事情。難道要一邊走一邊「咪—咪—」地喊嗎?
新成員認真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然後他的視線邊界里就看見了一團白色,從江水裡飄過。
新人:「……」
太宰被人打撈起來,還有點意猶未盡。自殺是多麼快樂的事情啊,可惜被人打斷了。
他有些不情願地睜開了眼。
然後太宰貓貓斷片了。
一聲喵嗚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鬍鬚不斷地抖動著,他全身都在顫抖。
貓的心跳本來就比人快。
而太宰從未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快到這個地步,快到軀體快要不能承受。而他甚至忘了呼吸。
看起來有些呆板木訥的新人十分不近貓情。他以為貓貓顫抖是因為落入江水,冷的。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把貓提起來,左甩甩,右甩甩。
太宰完全傻了。
他眼珠子盯著那個人,想看又不敢看,大概是怕一切都是自殺產生的幻影。
直到那人的大手穿過他腋下,把他提起來,像甩衣服那樣甩干。
手心傳遞了溫度,太宰的心跳奇迹般平復下來。
織田作啊。
活著的織田作。
早上他去找黑手黨,就是想著算時間也差不多要到當初他叛逃那會兒了。
對於回到過去,要不要去見已經逝去的友人這回事。
太宰真的猶豫了很久。
換作其他人,當然是要去看看的,甚至要竭盡全力去避免悲劇。
可太宰,是個膽小鬼。這種事情能思考那麼久,猶豫那麼久。
直到時間線上的某件事就要來了,他才終於下定決心,得把織田作救下來。
這就是緣分嗎,早上他決定去見織田作了,晚上織田作就把他撈起來了。
太宰濕漉漉地窩在織田作的懷抱里,織田作之助顯然不是會抱貓的人,所以懷抱其實沒有那麼舒服。
但是太宰窩得很安心。
不能再安心了。
只是……織田作要去哪……?
當織田作終於回到了偵探社,也就是他的目的地時。
太宰已經又一次斷片了。
織田作為什麼會來偵探社,這時候他不是在黑手黨嗎?
太宰貓貓瞳孔地震。
這就是情報上的缺失了。
他沒有對織田作調查太多,只知道對方仍舊是那個港黑底層人員。
可是……為什麼突然就來偵探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