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袁書的苦難人生
隊伍裏的最後一個人都死去了，高辛也不需要再有任何的偽裝了。作為那個幕後的策劃者，這一路走來，他偽裝過很多的情緒，也騙過很多人。在很多次他以為自己就要暴露的時候，又運氣不錯的挽回了走偏的軌跡。
看著牆上那些自己親手寫下的字，高辛笑了。那些字或許是他為自己寫的，也可能是他為別人寫的。畢竟每一個進入到這個密室中的人，其實都藏著關於自己的殺人秘密。正是因為看透了他們的那些秘密，所以高辛把他們騙到這間密室中來。滿牆的報複話語肯定是會打擊到這一群脆弱的人的。盡管在殺人的時候他們看起來是那樣的強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其實他們也是這個世界上最脆弱的一群人，甚至不需要他做什麽事情，隻需要牆上的一句話，就能夠隨意的擊垮他們。
至於為什麽會知道那群人的秘密，其實這也是高辛藏在心裏的自己一個秘密。他的秘密有很多，所以他很喜歡那些幹淨的沒有一絲秘密的人。比如袁書，就是那樣幹淨的一個人。
袁書說起來是高辛無意中撞見的，卻也是袁書刻意的行為造成的。在高辛遇到袁書的時候，袁書正跪在地上，舉著一個破破爛爛的紙牌子，牌子上寫著很可笑的高辛隻有在電視上才見過的字“賣身救父”。
高辛沒有告訴過袁書，其實當時在看到那個破牌子的時候，高辛就笑了。賣身救父？高辛想不通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大幾歲的男人在街頭上演的苦情戲碼。可是他卻能夠一眼看出，這個人不是騙子。
在大街上的人都以為袁書是個騙子而對他避而遠之的時候，隻有高辛迎了上去。對於那一刻的無助的袁書來說，高辛無疑是一個救世主般的存在。哪怕那時候的高辛在別人看來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
“你父親生病了？生了什麽病？”蹲坐在袁書的麵前，高辛十分認真的問起他問題來。
因為遭遇了太多的冷落，所以哪怕現在蹲坐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看起來半大的男孩兒，袁書也願意跟他講述自己的故事。袁書的故事很長很長，他從天亮給高辛講述到了天黑，哪怕那天高辛還有其它的事情，可是他就那樣認真的聽完了。
然後到了第二天的時候，高辛又來了。這一次他不是空手來的，而是給袁書帶了一千塊錢。知道麵前的這個男孩兒是個學生，不會多麽有錢，所以對於高辛的慷慨袁書是拒絕的。然後高辛卻說了“我聽你的故事，自然要給你錢的，天下哪裏有白聽的故事呢”。
於是袁書收了錢，然後更加賣力的給高辛講故事。就那樣講了三個日日夜夜，袁書的故事終於講完了。也是從講完的那一刻起，高辛決定讓袁書參與到自己的計劃中來。隻是他讓袁書扮演的，是唯一的一個旁觀者的角色。隻需要簡單的幫忙，袁書就可以全身而退了。而他得到的報酬，是足以付他的父親住院押金的兩萬塊錢。當然，這兩萬塊錢並不是高辛全部要給他的錢，在高辛的計劃圓滿完成之後，袁書還會通過高辛交給他的另一種方式獲得更多的錢。而那些錢，便足夠付他父親的手術費了。
而要說起袁書的故事，大概還要從十幾年前說起。那時候的高辛似乎還小，也過著算是快樂幸福的日子。然而在這個國家的另外一麵，在更加偏僻的地界，有一個叫袁書的人，卻已經開始了自己的苦難人生。
被高辛遇到的時候袁書二十六歲，而十幾年前，在袁書在現有的家庭有最初記憶的時候，他大概是十歲。而十歲之前的記憶，他從來都是說自己忘記了。因為記得越清楚，他就會越難過，就越沒辦法開始新的生活。
一直以來，袁書都是一個自覺的人。他會自覺的待人處事，自覺的讓自己做出一些希望，自覺的讓自己的生活好過一點。哪怕是後來他當了街頭混混，也是一個非常有眼力見的人。什麽樣的人可以欺負，什麽樣的人不能欺負，什麽樣的人該偷，什麽樣的人該搶，袁書都有自己的一套原則。因為這一套原則，他被人喜歡著，也被人討厭著。有一次就因為袁書不願意去搶一個孕婦的包包，回去之後他被當時的老大打斷了三根肋骨。
肋骨斷了，可是袁書沒有錢去看，就那樣忍者。後來還是一起混的關係不錯的人借錢給他去看的。然後去的那時候已經晚了，直到現在，陰天下雨的時候袁書的肋骨還會隱隱作痛。
而回到袁書的出生，那大概是他既有的命運中唯一的一種幸運吧。和他現在的生活迥然不同，袁書出生在一個不錯的家庭。母親是老師，父親是公務員，家庭小康，教育的孩子也好。在成長到十歲之前，袁書一直都過著幸福的生活。
因為那時候已經開始計劃生育，所以袁書的父母隻要了袁書一個小孩兒。而又給他起了袁書的名字，就是為了讓他跟街頭的那些隻知道打鬧的小孩不一樣，做一個愛看書的人，將來考上清華北大，做一個真正的才子。
就是在父母的這種期望中，袁書一點一點的長大了。袁書的成長過程非常的健康，他得到了恰到好處的關愛，也得到了恰到好處的教育，成長為了一個非常懂事的小男孩兒。而對於他的父母來說，自然也是為自己有這樣的一個孩子而榮耀的。
因為榮耀，所以他們教育起孩子來更加的賣力氣。不管是在教育上，還是在生活上，都堅持給袁書最科學的。在科學的成長中，他的父母甚至已經看到了兒子輝煌的未來。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他們最終給還是沒有看到這個輝煌的未來。他們甚至都不會知道現在的兒子在做些什麽，發生了怎樣的事情。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成了一個街頭混混的話，該有多傷心，多絕望啊。
雖然袁書的母親在做老師，但是那個年代老師的工資也並不是有很多。所以在更多的時候，為了給兒子更好的生活，袁書的母親還會去發展一種副業，就是給人補課。因為當時袁書的年紀還小，而附近的治安並不是很好，所以在給人補課的時候他的母親都會帶上袁書一起去。一來可以盯著兒子不發生什麽意外，而來可以讓兒子在旁邊旁聽，補充在學校裏麵學不到的知識。
而袁書也是願意跟著母親一起去的，對於知識的熱情，其實他比父母想想中的還要濃烈。所以就算有時候天氣不好，他的母親不願意帶著他一起去，袁書都會自己求著去。
出事的那天恰好也下著大雨，他的母親本來是不想去補課的，可是因為臨近中考的關係，家長們都非常的著急，一定要他的母親去。沒有辦法，袁書的母親隻好去了。隻是外麵的雨嚇得非常大，她並不願意帶著兒子一起去。然而袁書又偏偏要陪著母親，母子兩個隻好打著一把傘，向著目的地走去。
可是外麵的雨卻下的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大甚至他們兩個的衣服都濕透了。所以在路過一個小商店的時候，他的母親便讓袁書在外麵等著，然後她去商店裏再買一把傘出來。其實當時做母親的也並不是沒有考慮到小孩子的安全，隻是因為自己隻是買一把傘的功夫，以為不會出什麽事情。
可是她不知道，事情就是在這種僥幸之中發生的。母親進去買散了，袁書便打著傘在外麵乖乖的等著。眼看著過來了一輛麵包車，因為怕身上被濺水，所以袁書又更靠邊了一些。可是就是那輛飛速駛來的麵包車，在路過袁書的時候打開了車門，然後兩個人合力將袁書擼進了車子裏。等到袁書的母親出來的時候，隻剩下了一把黑傘。
因為當時學校了教過許多不要去陌生地方預防人販子的課，所以當時袁書直覺自己就是遇到人販子了。所以他拚命的掙紮，拚命的敲打玻璃，希望能夠外麵人的注意。可是大雨的天氣，外麵哪裏有那麽多的行人呢。而且這麵包車開的速度非常快，別人躲都來不及，更不會去看車上的情形。
而車上的人也並沒有給袁書留多少掙紮的時間，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用繩子將袁書綁了起來，然後眼睛纏上黑布，嘴巴也被貼上了黑膠布。
直到現在，已經要奔向三十歲的袁書，還是會想起那天的情景。他甚至已經記不清楚那幾個人的樣子了，可是卻記得那個時候的絕望。那種絕望是深入人心的，他發不出聲音，也做不出任何的動作，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遠離家鄉，向著一個陌生的地方奔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會發生什麽，會被挖去眼睛嗎？或者會被剖開肚皮。所有的一切都是不能想象的，他隻能無聲的流淚。而車上的人在看到他哭之後，還會非常暴躁的打他一巴掌。
成長到十歲的年紀，那大概是袁書第一次挨打吧。從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如今落到陌生人的手裏卻連畜生都不如。
就那樣，在漆黑中，在恐懼中，袁書在麵包車裏呆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等到他眼上的黑布最終被扯下的時候，袁書已經進到了一間破舊的房間裏麵。這房間隻有一扇特別小的傳呼，開在接近屋頂的位置。房間裏麵沒有開燈，非常的昏暗。而等到袁書終於看清楚之後，他發現房間裏麵竟然有很多跟他差不多年紀，甚至比他要小很多的小孩子。
因為房間裏麵有人看守，所以小孩子們之間是不能說話不能交流的。但是袁書卻能感覺到所有的小孩子都在注視著自己，他們看起來已經被關在這裏很長時間了。一個個看上去髒兮兮的，瘦骨嶙峋，好像從來都沒有吃飽過飯一樣。
而且袁書也知道，自己會和他們一樣被關在裏麵。不會有人發現他們，也不會有人找到他們。他們或許就會這樣死去，或許會被送到另外的地方。袁書甚至聽媽媽說過大家上討飯的小孩子們都是被拐來的，所以他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打斷了手臂然後出去討飯。
在另一邊，失去了兒子的袁書母親已經精神恍惚了。雖然報了警，可是警察也表示自己沒有什麽辦法。袁書的父親也從單位匆匆的趕回來，和妻子一起抱頭痛哭。對於他們來說，兒子丟掉了，就等於他們的天塌了。或者不隻是他們的天，包括雙方父母在內都會很受打擊吧。也是從那天開始，袁書的父親便開始了漫長的尋子之路，直到五年之後宣告放棄。
此時的袁書也知道父母肯定在找自己，可是他也無能為力。他找不到電話，也不知道自己被送來了哪裏。況且這裏還有凶狠的男人在看守著，要想逃出去幾乎難於登天。袁書甚至會擔心，擔心一直找不到自己的父母會不會忘記自己的存在。
“你們在這裏要好好聽話，好好聽話就肯定有飯吃。如果不聽話的話，就像他這樣，看到了沒有。”那個凶狠的大漢一邊在教訓他們，一邊用鞭子抽打一個小孩兒。那個小孩兒袁書認識，就是他剛進來的時候最活躍的那個小孩。看起來那個小男孩兒進來的時間並不長，因為他身上看起來還幹淨。
鞭子一下一下的抽在那個小孩兒身上，房間裏剩下的小孩子們都非常的害怕。相比起來，袁書還是比較淡定的那個，或許是因為年紀無較大的緣故，袁書的情緒比較穩定。
同樣也是因為袁書在小孩子群裏麵比較乖的緣故，所以那些大漢對他也比較疏於看管，給飯的時候也會多給他一些。袁書發覺到了這些許的不同，所以他表現得更加的乖巧。因為上課的時候他就聽老師說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隻有他保持住體力，才能夠抓住機會逃跑出去。
終於在這間房子裏麵關了半個月之後，事情終於迎來了轉機。或者也可以說，這是袁書通過自己的努力一點一點的得來的。因為袁書年齡比較大，人又乖巧聽話，所以看守的人在逐漸對他放鬆警惕的同時，也會讓他幫著管一些較小的孩子。
那天來了一個人，叫看守他們的人去喝酒。因為要看管小孩子的緣故，所以那兩個看守人開始說不去。這個時候袁書卻主動說要幫他們看著，讓他們放心去吧。兩個人雖然有些懷疑，可是又禁不住喝酒的誘惑。在囑咐並威脅了袁書幾句之後，兩個人出去了，並從外麵上了鎖。
本來袁書想著把他們勸解出去然後逃跑的，誰知道他們那樣狡猾竟然會在門外麵上鎖呢。所以即便是兩個人走了，袁書也並沒有特別的興奮。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小孩子堆裏，已然變得跟他們一樣的邋遢和肮髒。他已經足足半個月沒有洗澡了，房間裏又髒又悶熱，袁書感覺自己都要被悶出痱子來了。
雖然袁書對逃跑出去不抱希望了，可是房間裏的其他人卻並不這麽想。尤其是昨天挨打的那個小孩兒，更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難道你不想逃跑嗎？”看到把那兩個大漢勸出去的袁書一臉的落魄相，那個小孩兒感覺非常的奇怪。
“想啊，可是門被鎖住了，我們能有什麽辦法呢？”出去，他怎麽會不想出去呢，就是晚上做夢的時候他都非常的想出去。可是想出去也沒有什麽用，他們都是一群小孩子，是打不開那把堅硬的鎖的除非有奇跡出現。
仿佛看出了袁書的心思，那個小孩兒一臉的得意，“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我進來之前是做什麽的吧，我告訴你吧，我本來就是街上的小混混，沒事還愛偷個東西什麽的。既然偷東西的事情我都幹了，又怎麽不會開鎖呢。”
說話的這個小孩兒叫做小強，比袁書要小兩歲。正如他所言，沒有被人販子們抓進來之前，他就是一個流浪街頭的小混混。為了填飽肚子，他幾乎什麽事情都做過。至於開鎖這麽簡單的事情，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入門的把戲了。正因為他主意多，總想著想方設法的逃跑，所以他才經常挨打。然而不管挨多少打，他好像都沒有放棄過逃跑的希望。
聽到小強說自己會開鎖，袁書非常的驚喜。從前他就聽母親說過，說民間藏著的都是人才。袁書沒想到，一個比自己還要小的小孩兒，竟然會開鎖的技能。至於他說的什麽混混、小偷之類的詞語，離袁書還是非常的遠的。現在袁書隻關心一件事情，就是小強能不能把這件房子的鎖給打開。
“你們大家，誰身上有沒有卡片，要硬一些的，隨便什麽卡片都行。要是想出去的話，誰有就乖乖的交出來！”不管開鎖是多麽簡單的一件事情，還總是需要工具的。而小強需要的工具，便是一張小小的卡片。可是大家都被關在房間裏麵這麽久了，誰會有卡片那種小東西呢。能不能找到卡片，袁書還是保持疑問。
“反正我沒有卡片，我看大家應該也沒有吧。”也不是袁書說喪氣話，他是真的覺得大家都沒有。因為被放進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被搜身了，身上該有的東西，不該有的東西，應該都已經被搜羅去了。
“行了吧，那是你什麽都沒有。我們這幫人，被關在裏麵這麽久了，而且還有出去乞討的。身上會什麽東西都沒有嗎？隻是交出來不交出來的事情罷了。”對於袁書的話，小強非常的不屑，在他看來，袁書顯然還沒有完全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
果然，在小強說出這種話不到一分鍾，角落裏一個非常瘦弱的小孩兒便交出了一張小小的卡片。袁書拿過來一看，並不是什麽稀奇的物件，大概是醫院發廣告的人在街頭隨便發的。
不過有了卡片還是非常讓人欣喜的一件事情，袁書非常的開心，幾乎感覺自己的一隻腳都已經踏出這房子的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