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楊飛飛殺人故事（三）
衣服染色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可是對於常麗來說，她的悲劇生活才剛剛開始。在本應美好的，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她遇到了楊飛飛，然後以後的人生便也截然而止了。
因為自己的生活費被剝削了八十塊，剩下了二十塊生活費的常麗已經不可能正常吃飯了。她每天隻能留出一塊錢的預算來買饅頭，而饅頭是五毛錢一個的，所以常麗一天隻能兩個饅頭。在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周之後，有宿舍的同學看不過去，想要借給她一些錢，卻被楊飛飛製止了。並威脅同學說如果再幫助常麗，就要把她一起轟出去。
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常麗一周時間裏已經有兩三個晚上不能回宿舍睡覺了。因為一周有兩天班主任是要過來視察晚休的，所以楊飛飛不能把常麗怎麽樣。可是在班主任不過來的時候，楊飛飛就有大把的時間來欺負常麗。
比如常麗晚上回來喜歡打著手電筒在被窩裏麵看書，所以楊飛飛就以她看書影響自己的休息為由，把常麗給趕出去。又或者楊飛飛會故意讓自己要好的同學跟常麗搭話，等到常麗一回話，楊飛飛就以她說話為由，把常麗給趕出去。
總而言之，在楊飛飛想要欺負常麗的時候，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將她趕出去的理由。哪怕有的理由聽起來無比的牽強，可是在沒有任何人製止的情況下，常麗隻能乖乖的出門。
難道宿舍裏麵就沒有一個正義者嗎？或許是有的吧。隻是在做正義者的同時，這個人也可能不是反抗者。所以麵對被壓迫的人，他們也是無可奈何的。
而被掃地出門的常麗又是何種境遇呢？其實夏天的時候還好，夏天的時候常麗還能趴在窗戶邊看看星星，然後隨便在牆角鋪一件衣服就湊合著睡了。可是等到天氣涼了，比如下著雨的晚上，常麗可就沒有這麽幸運了。在冷冷的天氣中，她基本一晚上都是睡不好覺的。因為冷，她隻能在樓道裏麵走來走去，又怕打擾到其他同學的休息，所以她隻敢躡手躡腳的走路。就冷得想要跺跺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隻是哪怕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常麗也不敢跟別人說，甚至不敢跟老師和父母說。不跟父母說，是害怕父母會擔心自己。而不敢跟老師說，則是因為她知道老師不會相信自己。一直以來，老師都是喜歡楊飛飛超過自己的。甚至內向的常麗在老師們的心中是沒有什麽位置的。所以就算常麗老師跟前狀告常麗，在所有同學都向著常麗的情況下，最後吃虧的也隻能是自己。
抱著這樣的想法，常麗隻能一天天的忍下去。因為晚上沒有辦法睡覺，白天上課的常麗就會非常沒有精神。不但自習課的時候會睡著，甚至在上課的時候也會忍不住睡覺。開始的時候老師還會教訓她兩句，時間長了，也就懶得理會她了。常麗知道這份不理會代表著什麽，代表著放棄。
自己被老師放棄了呢！偉大的夢想是不是就要至此折腰了呢？作為村裏麵不多的在上學的孩子，常麗也是有自己的夢想和驕傲的吧。甚至她已經做好了吃各種苦的準備，隻是沒有想到會倒在校園暴力上。可是偏偏，她是無奈的，甚至無力掙紮的。
事已至此，常麗唯一能夠做的事情或許就是等待了吧。等待楊飛飛厭煩她的那一天，等到楊飛飛終於不會去招惹她的那一天。雖然不知道那一天會在什麽時候到來，可是楊飛飛還是願意等待。
而在這個等待的過程中，楊飛飛對常麗還是各種的騷擾。比如白天困壞了的常麗如果想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覺的話，楊飛飛就會讓跟自己要好的男生去敲她的桌子。等待常麗醒來之後便不敲了，等到常麗睡下去的時候就接著敲。他們以此為樂，以為無比的有趣，卻不知道，他們正在折磨著的是一個無辜少女的靈魂。
他們不會知道，所以常麗繼續經受著折磨。而作為那個始作俑者的楊飛飛，則快樂的看著這種現象的發生和繼續。她知道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正因為知道，所以她才快樂。
久而久之，這樣的折磨已經滿足不了楊飛飛的要求了。時間到了下一個月，在常麗終於把剩下的錢還給楊飛飛之後。楊飛飛開始不再執著於常麗的生活，而是開始在她的學習上下手了。
楊飛飛的學習一般，因為她還有其它的祈求。可是常麗的學習就從前來說是非常不錯的，而同樣作為貧困生，楊飛飛也知道為什麽常麗的學習不錯。因為她想要出頭，想要往前走，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尤其是在她的其他各方麵的條件都不能為自己加分的時候，就隻能依靠學習這一條路了。
因為理解因為感同身受，所以楊飛飛看不起她。或者在楊飛飛感知不到的地方，楊飛飛真正瞧不起的是自己。
既然決定在常麗的學習上入手了，那麽楊飛飛具體要做些什麽呢？楊飛飛想到的最直接的辦法，便是扔了常麗的書，然後把她的筆記和做好的卷子給撕了。或許在大人來看，這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可是對於常麗這樣一位懂事的學生來看，這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書沒有了，常麗就沒有辦法好好上課。而唯一的補救辦法，就是她跟父母要錢，再重新買一套。這對於一個飯都不敢多吃的孩子來說，是無比受折磨的一件事情。而筆記被撕了呢，常麗就沒有複習的資料。以前老師講過的有自己聽不懂的地方，常麗就沒有辦法重新複習了，隻能重新找機會再去記。可是這樣的折磨還偏偏不夠，楊飛飛又喜歡上了撕她的卷子。每天做好的卷子，常麗一個不注意，楊飛飛就會給她撕掉。這直接就導致常麗第二天的時候沒辦法交作業，開始的時候老師還會聽她的解釋。可是這樣的情況發生多了，老師也開始認為常麗是故意的了。
所有的一切，常麗都知道是楊飛飛做的。可是知道又怎麽樣呢，她沒有辦法阻止她，也沒有人能夠幫助自己。所以越是明白，常麗就越是痛苦。她開始深深的厭惡自己，覺得自己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被別人欺負。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沒有多久，常麗的精神開始有些恍惚起來。上課的時候，她開始不自覺的自言自語。下課的時候趴在桌子上，就算楊飛飛讓男生去騷擾她，她也不會起身了。沒有人知道趴在桌子上的常麗在想些什麽。
看到這種情況，楊飛飛知道，距離常麗崩潰或許隻需要她的最後一擊而已。而楊飛飛還知道，自己給了常麗這最後一擊，也許以後常麗這個人就徹底的廢了。
哪怕深刻的明白這種情況，楊飛飛也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想好了這麽做之後，楊飛飛開始聯合宿舍裏關係要好的同學說常麗精神有問題了，並在班裏麵大肆傳播。再加上常麗的精神本身就有一些恍惚，所以班上同學大部分還都相信。
但是光讓同學們知道還不夠，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楊飛飛竟然把常麗精神出問題的事情捅到了老師那裏。並說常麗的情況已經嚴重影響到大家的學習了，希望老師能夠處理一下。
聽到常麗影響大家的學習了，老師自然非常重視這個問題。終於在一天下了晚自習之後，常麗被老師叫到了辦公室。不知道老師到底問了常麗一些什麽，說了常麗一些什麽，總之等到常麗回宿舍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會發生些什麽呢？
其實那天在宿舍裏等待結果的楊飛飛還是有些不安的，她害怕在老師的詢問之下，常麗會把自己欺負她的事情說出來。雖然楊飛飛也已經想好了解釋，但是還是不希望有這樣麻煩的事情出現。
“常麗，你有沒有跟老師說不該說的事情啊！”等到常麗回到宿舍，楊飛飛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出人意料的，麵對楊飛飛的詢問常麗竟然沒有說話。她睜著已經有些混濁的眼睛盯著楊飛飛看，除了絕望之外，似乎已經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麵對這樣的一個眼神，楊飛飛有些害怕，嘴裏小聲嘟囔了幾句，便躺下睡了。她想到了白天再說，到了白天自己一定不會饒過常麗。
白天很快就到了，可是常麗卻不見了。去到教室之後楊飛飛才知道，原來常麗已經被自己的父母給接走了。也不是休學，老師隻是把常麗的父母叫來，讓他們帶著自己的女兒去看病。隻是從見過常麗父母的同學口中聽來，常麗肯定是不會去看病的。因為他的父親本身就得了很重要的肝病，每天都會花好多錢吃藥。他們還看到常麗的父母跟老師跪下來了，求求老師讓她的女兒留下來。
聽到這裏，楊飛飛並沒有產生任何同情的感覺。相反的，她有些嫉妒。同樣來自貧困的家庭，憑什麽常麗有父母的疼愛，而自己就沒有呢。常麗的父母竟然可以為了那樣一個傻乎乎的人跟老師跪下來，自己長得這麽漂亮，為什麽就得不到任何人的關心。越想越生氣，下課後楊飛飛便有找機會把常麗的書本全部都扔了出去。
沒有人知道楊飛飛為什麽這麽生氣，不過整件事情看起來，似乎也已經宣告結束了。
不過所謂的結束也隻是表現在常麗離開的這一段時間，隻要常麗還回到學校來，楊飛飛就一定會變本加厲。
時間轉眼就來到了高三，同學們的學習也都開始緊張了起來。甚至包括楊飛飛在內，也希望自己能夠在高考中取得一個好成績。也是在這個時候，班主任到教室裏麵通知，常麗要回來了。讓大家好好包容她一下，不要刺激她。
聽到老師的話同學們也都很納悶。不是已經回去看病了嗎？如果已經看好了病，為什麽要怕同學的刺激呢。而在見到常麗的那一刻他們才知道，原來所謂的看病不過就是在家裏麵關幾個月而已。
原來常麗村裏麵的人也都聽說常麗得了精神病被勸回來了，也都非常恐慌。尤其是有小孩子的家庭，看到常麗幾乎都躲著走。時間久了，他們便開始跟常麗的父母抗議，讓他們把常麗關在家裏，不能讓她出來走動了。
父母永遠都是對女兒最了解的，所以常麗到底有病沒有病他們心裏其實清楚的很。但是清楚也沒有用，他們家裏沒有錢也沒有人，更是一個個的病秧子，所以隻能聽村民的話，把常麗關在家裏麵，不讓她出門了。
而這一關，就關了半年。半年之後，還是常麗的母親回到學校跟校長磕頭，常麗才獲得特赦回到學校。但是回來之後的常麗已經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她變得更沉默，眼神也更混濁。甚至因為很長時間不出門不見陽光的關係，她的臉色也開始變得枯黃。如果老師不說她是常麗的話，同學們幾乎已經認不出來了。
麵對這樣的一個常麗，楊飛飛甚至沒有了欺負的欲望。她覺得自己找到的這個對象似乎也有一些太弱了，自己還沒有怎麽出手呢，她就已經自己快要毀滅了。恩，哪怕做了再多不好的事情，楊飛飛也不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相反的，她覺得一切都是常麗自作自受。哪怕到了最後常麗終於毀滅的時候，楊飛飛也是這樣認為。
後來，那一天終於到來了。那天中午，在所有人都衝進教室為了高考而努力的時候，常麗躲在了廁所裏。然後在宿管將大門鎖上的時候，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樓道裏麵轉悠了好久。多麽熟悉的味道啊，多麽熟悉的陳設啊，多麽熟悉的世界啊。可是現在，她就要離開了。
要問她恨楊飛飛嘛，常麗的答案肯定是不恨。如果真要恨一個人的話，她要恨的肯定是自己。如果自己不是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麽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呢。恩，所以就這樣吧。悲劇既然是由自己造成的，那麽最後，也就由自己來解脫自己吧。
在剛回到學校的時候，常麗就已經在六樓看了看天台的出口。那裏雖然常年鎖著，但是那把鎖已經生鏽了，隻要稍微一砸，就會爛的。所以頭一天下了晚自習之後，常麗趁著黑裝回來了一塊兒大磚頭，現在正好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雖然一切都要自己結局，可是常麗也不想這樣靜悄悄的死去呢。畢竟她安靜的時間已經夠久了，也許在臨死之前可以稍微熱鬧一下呢。
所以在常麗終於砸開了天台的鎖，然後站到宿舍樓頂層的時候。她並沒有特別著急跳下去，而在上麵站了好久。她在等別人看到她，等楊飛飛看到她。她想讓楊飛飛知道，哪怕是自己這樣懦弱的一個人，其實也是有尊嚴的。這尊嚴在她看來也許一文不值，可是常麗自己卻非常的珍惜。
後來，在天台上站著的常麗終於被人看到了，而且第一個看到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楊飛飛。那天楊飛飛起床晚了，去教室太過於著急，以至於忘記了拿飯卡，所以在上課之前，楊飛飛就想要回宿舍去找飯卡。誰知道剛走到宿舍門口，就看到了那個站在天台俯視她的常麗。
看到常麗之後，楊飛飛馬上預見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她嚇得呆住了，顯然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結局。之前上小學、初中的時候，她也看到過很多被欺負的同學，他們都是默默的忍著，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去死啊。現在這個常麗是怎麽回事呢，怎麽想到去死了呢。
楊飛飛想要喊一聲，問問她到底是為什麽，可是她的喉嚨好像被堵住了一樣，喊不出來，腳底下卻又好像粘住了一樣，根本就走不開。
思考著，楊飛飛好在迅速的思考著，然後她就看到常麗以飛快的速度從天台上滑落了下來。她想到了鳳凰，涅槃重生的鳳凰，雖然她並不知道死去的常麗會不會重生。
哐當一聲，那個女孩兒摔到了她的腳下。她的身體還在動，還在掙紮，好像很疼的樣子。楊飛飛彎下腰，想要拉她一把，以為隻要拉她一下，常麗就能夠恢複過來了。
可是常麗並沒有抓住楊飛飛伸出的手，她笑了一下，然後離開了。看到那個笑容，楊飛飛便知道，自己到死都不會忘記她了。因為那是報複的笑，為了永生永世的折磨她。
果然，現在不就追到這間密室來了嘛。牆上寫著的話大概就是死去的楊飛飛要對她說的話吧，“終要為所做的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