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念念不忘
陶煋識趣的停住腳步,然後對沉香說:“你一個人能應付吧?”
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行也得行了。
沉香點了點頭,陶煋便笑了,囑咐她:“公主是個和善的人,你不用害怕。”說完,朝她擺了擺手。
沉香心裏犯嘀咕,這公主名聲在外,她要是和善,就沒什麽和善人了。也不知道陶煋這是正話反說,還是另有所指。管他呢。既來之則安之吧。
沉香跟著管家進了內院,這院子修葺的十分漂亮,九曲回廊,假山樓閣,曲徑通幽,那玲瓏的布局,巧妙的擺設,以及這微小的物品都能彰顯主人的品味。著院落並不大,可是卻是一步一景,沉香邊走便看,不由得讚歎道:“公主果然是個雅致的人。”
沒想到,那管家竟笑了笑,說:“這是我們駙馬修整的。”
駙馬?沉香沒想到,這個名聲並不好的公主,竟然已經嫁人了。
可是為什麽這麽大的事,並沒有昭告天下。而且皇上還把公主府建在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難道趙國的老國君是在有意的隱瞞這件事?
無數的疑問瞬間便湧入了腦海之中。她試探著問:“那駙馬是何許人也?他今日可在府上?”
“我們駙馬啊,那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話音未落,便聽到前麵花廳之中傳來一個清麗的女聲:“蘇管家,你什麽時候也學會嚼舌根了?”
蘇管家立刻噤聲,退了下去。
沉香抬頭,正看到兩個穿著粉色衣裙的宮女走了出來,搜了搜她的身,確定她沒有帶什麽危險物品,這才讓她迎進去。
等沉香進了門,宮女們便識趣的退了出去,然後關上了門。
花廳頓時安靜極了,沉香抬頭,正看到貴妃榻上斜躺著一個女子。這女子眉目清秀,臉色蒼白,看起來有些病態。不過,她的精神很好,尤其是一雙眼睛,像含著一汪秋水。不過,奇怪的是,明明是雙十年華,她的頭發卻已經花白。不過,她本人似乎也並不在意,任由頭發如瀑布般傾斜在榻上。
她手中執著一把繪著仕女圖的團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
“你就是葉姑娘吧?”她微微一笑,十分漂亮,“聽陶煋說,你有本事解我人世煩憂?”
她說話的時候,一雙漂亮的鳳眼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帶著審視,帶著一絲懷疑。她大約不會相信,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會有什麽真本事。
而事實上,沉香也的確沒什麽高超的技能,不過是給她一絲妄想,取了她的性命,讓她徹底解脫罷了。隻是,看樣子,她似乎還對塵世有所留戀。
來的時候,陶煋就對她說:“不必如實相告,等她入了幻境,你便取了她的性命。”
可是,沉香還是覺得這樣不妥。
她想活著,卻並不想用欺騙的手段。這樣,她跟一個卑鄙的小偷還有什麽區別。
於是,沉香看著她,很真誠的說:“公主,解鈴還須係鈴人,我其實並不能真的讓時空倒流,去改變什麽。我能做的,不過是改變人的神思。說白了,就是自欺欺人而已。”
趙檀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她苦笑了一下:“能自欺欺人也是好的。”
沉香微微一愣。
“我看葉姑娘氣質不凡,不會單單是為了解我煩憂。不知你要什麽報酬?”
沉香想了想,不打算騙她:“我想要你的一滴淚。”
趙檀歪著頭,疑惑道:“僅僅是一滴眼淚?”
沉香微微頷首:“隻是,卻是你臨死前的最後一滴淚。你可願意?”
趙檀了然,原來,她給的夢,卻是走向死亡的單行道。
然而,隻要能改變那結局,她願意。
縱然是自欺欺人,她亦甘之如飴。
“好,我答應。”
沉香再三確認:“這香一旦點燃,便再無活路,你當真答應?”
“開始吧。”她目光悠遠,許久,才入歎息一般,說道,“我早已等不及要見他了……”
沉香第一次使用這十二支香,很不熟練。
她回憶著師傅所教的方法,把其中一根紫色的香取了出來,然後問趙檀公主要了一枚小小的青銅獸爐,擺在麵前的圓桌上。
“公主,恕我冒昧,我還需你指腹上的幾滴血。”
趙檀立刻命人端來一個碟子,準備割開手指,沉香急忙拿著香走了過來:“不明麻煩了,直接滴在這上麵吧。”
趙檀也沒說什麽,輕輕一擠,手指上的血便滴在了那紫色的香上。
很快,那紫色的香,便通體變成了紅色。
沉香立刻點燃了香,放入青銅獸爐,很快絲絲縷縷的白煙便冒了出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濃鬱的香氣,這香味說不上來是什麽,裏麵還帶著一絲血腥。讓人有昏昏欲睡之感。
趙檀眼眸半閉,似乎看到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她輕輕喚了一聲:“阿潯……”便陷入了混沌之中。
沉香發現,那青銅獸爐裏飄散出來的煙霧,竟如電影一般,幻化出無數趙檀的過往。
從呱呱墜地到遇上心愛之人再到如今,但凡是她經曆的重要時刻,畫麵都清晰無比。尤其是那個男人出現後,她的記憶似乎放慢了無數倍。把關於那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兩人之間的相遇相知,都展現的淋漓盡致。
哪怕是他的一句話,她都小心珍藏在心底。可見,這個男人在趙檀心中有多重要。
看來,這趙檀想要改變的,竟是她與這個男人之間的結局。隻是,不知他們都經曆了什麽。
沉香細細看著,眼睛卻越來越濕潤……
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有宮女為趙檀剝葡萄,有宮女為她大蒲扇,有宮女替她捧著書,她隻逍遙的斜塘在踏上,一張嘴,便有一粒剝好的葡萄塞進來。
她眼睛盯著書頁,正看的津津有味,突然有個老嬤嬤闖進來,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公主,皇上給您選的夫婿是楚尚書的嫡子,楚曄。”
“什麽,奶娘,你沒聽錯吧。”趙檀猛地坐了起來,急忙問道,“不是說,潁川的王孫公子都已經嚇得不敢出門嗎?楚家的幾個兒子都訂了親,父皇怎麽可能還會讓我嫁給他。”
那老嬤嬤氣喘籲籲的說:“公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別說楚大公子已經訂婚,就算是他已經娶了妻。皇上一句話,他也得休妻另娶。”
趙檀當即呆住了,拉住老嬤嬤一個勁兒的問:“奶娘,你說檀兒該怎麽辦呀。我聽說那楚大公子風流成性,不學無術,青樓裏的姑娘都去丞相府鬧好幾回了。父皇讓我嫁給這個大草包,我隻有一死啊。”說著,大哭起來。
“公主莫急,莫急,讓老奴好好想想。”老嬤嬤趕忙寬慰趙檀,這老嬤嬤是看著趙檀公主長大了,對她自是忠心耿耿。而趙檀生下來,母親就死了,所以對這年邁的奶娘格外的親昵。
不過,此時的老嬤嬤也是無可奈何。她無權無勢,在宮裏若不是仗著公主的恩寵,隻怕也早就被趕出去了。
所以,她想了半天,也隻是後悔道:“早知道皇上要讓公主殿下許配給那樣一個不堪的人。之前,就不該用射箭的方法逼退那麽多的青年才俊。你看,兵部侍郎家的李公子,還有將軍府的司徒公子,可都是年輕有為……當初隨便挑一個都比楚大公子強啊。”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之前,為了避免被皇上看中,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把自己家的嫡子火速訂了親,老趙王知道後,氣得火冒三丈,下令讓適齡青年都去宮中任公主挑選。
隻要公主看中,便立刻封為駙馬。
各路官員不敢抗旨,隻得把自己家孩子送到宮中。
別說人家看不上趙檀,自詡不凡的趙檀更看不上潁川這些紈絝子。所以,壓根也沒想選任何一個人。於是,這場老趙王一廂情願組織的相親會,注定了隻能是無疾而終。
趙檀命人拿了一張精致小巧的彎弓,然後讓人端了一盤的櫻桃。
等各大官員家的公子到了,便說:“我趙檀向來仰慕那些頂天立地的英雄,今日,誰若能讓我射上一箭,便是我趙檀的駙馬。”說完,一努嘴,宮女們便把櫻桃一個個放在了這些公子的頭上。
這些公子剛開始是不情不願,後來看到這陣仗早嚇得腿軟。
趙檀拉滿弓,剛瞄準一個人,那人便立刻暈倒了。趙檀嘟囔了一句:“沒用的東西。”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給我把人拉下去。以後用不許再進宮。”
也許是瞄到了逃脫的好辦法,所以,下麵的人不是嚇得屁滾尿流,就是直接裝暈。
老趙王得知此事,氣的跳腳:“難道我趙國就沒有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嗎?”
趙檀捋了捋老趙王的胡子,笑著說:“父皇莫氣,我現在還小,不急著嫁。等將來女兒有了心儀之人,再請父皇做主。”
老趙王頓時便明白了這其中貓膩,不由得冷下臉:“都十六歲了,再嫁不出去,都成了老姑娘了。再說,我的掌上明珠,理當配一個身份尊貴之人。”
趙檀沒想到自己的父親也是個老狐狸,這麽快就知道是她搞的鬼。不由得崛起了嘴。
趙檀還想說什麽,老趙王已經有些生氣了:“什麽都不必說了,就這麽定了。這婚姻大事,還是父皇給你做主吧。”
趙檀跺了跺腳,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