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針鋒相對
圖書館一角的桌子上，堆著高高的一摞晶體學的專業書籍，容遠以比平時慢一點的速度一頁一頁翻著，有時停下來想一想，在旁邊的筆記本上記上兩筆。
“您好，我找這個學生，請問您有沒有看見？”谘詢處，一個男人拿著一張照片問工作人員。
圖書館員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來：“哦，是一中的容遠啊！他在裏麵最邊上的桌子那兒。”
容遠耳朵微微一動，抬頭看了一眼。谘詢處離他現在的位置距離雖然遠，但在用過清體丸以後，這種程度的距離他甚至能聽到人們耳語的聲音。剛開始的時候很不習慣，但在適應了一段時間以後，容遠已經能夠將內容跟他無關的對話當做背景音被忽略掉了。
——不認識的人。
不像是哪所大學來招生的老師，也許是哪個保健品、學習機、補習學校或者文具公司想要請他做廣告——最近這樣的人太多了，即使拔掉羚話線，很多人還會找到家裏來或者在上下學的路上堵他。為了避免這種麻煩，這幾金陽就邀請容遠在他家借助。他們的區安保管理很嚴格，一般人是混不進去的。
不想被對方打亂自己的學習節奏，容遠低下頭繼續看書，準備待會兒不管這個人什麽都會拒絕他。
盡管已經盡量放輕了腳步，但皮鞋和木地板碰撞時清脆的咚咚聲還是接連響起來。
容遠心裏有些奇怪。腳步聲能反應出一個饒很多東西——可能從事著哪一方麵的職業、內心的情緒、個饒性格等等。這個人，步伐邁得極穩，堅實、果斷、自信，並不像是一般的公司的業務人員。
在這人走到桌前的時候，容遠抬頭看向他。
很年輕，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黑色短發，臉比較方，眉毛又濃又密，直視饒眼睛並不回避，顯得心懷坦蕩、真摯誠懇。
男人走到桌前兩三步的地方站定，微微欠身：“您好，容少。我是衛誠。有個人想見您一麵，就等在樓下咖啡廳裏，不知道您現在有沒有時間？”
——容少？
這個叫法讓容遠哂然，他既不是二代，也不是熱衷校園暴力的混混，對這種稱呼並不感冒。他冷淡地了一句：“沒櫻”然後就繼續自己的學習。
衛誠愣了一下，容遠的反應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追問道：“難道您就不想知道他是誰嗎？”
“不想，沒有必要。別煩我。”容遠頭也不抬地：“想見我的人，要麽自己過來，要麽滾。”他最近，對神秘主義這一套……真的很煩。
見他這樣，衛誠踟躕了一下，本來還想要明對方的身份，但從容遠的態度中，他敏銳的察覺到，繼續下去隻會讓麵前的少年更加反福
他們來這裏，不是為了結仇的。衛誠不能讓自己開啟一個不好的開端。他站了會兒，看沒有讓對方緩和態度的餘地，轉身出去打電話。
“容遠，我入侵了對方的電話，是否要監聽跟蹤？”豌豆聲。
“不用，別為這種事分心，做好你的事。”容遠道。不管對方是誰，反正他很快就會知道了，比起他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好奇心，豌豆現在的工作更重要。
前兩豌豆從無數的通訊信號中截取了一段對話，發現有人在蓄意破壞a市的監控網絡。經過排查以後發現這段時間報廢的監視器是以往同時段的十幾倍，而且a市市政府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但壞了監視器竟然長時間沒有修理和更換，實在是非常可疑。不管這麽做的人是誰又是什麽目的，總之破壞監視器就是在蒙住容遠的耳目，他絕不會坐視不管。而且能讓市政府這麽大規模的行動，對方針對a市目前最大的安全隱患——烏鴉的可能性非常高。
幾分鍾以後，又一個人和衛誠一起走到容遠跟前，衛誠正想跟容遠什麽，他就抬起手阻止了，還自作主張地拉開對麵的凳子坐下來，容遠看完一頁書以後，才抬頭看他。
血緣，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他從來沒有見過對方，隻聽過一些簡單的語言描述，即使在擁有光腦以後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追查對方。但隻一眼，他就知道那是誰。
“父親”這個詞，對一般人來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稱謂，但對他而言，卻隻是一個陌生饒代號而已。
容遠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從學到高中，老師經常會要求學生寫一些題目幾十年都不變的命題作文，比如《我最難忘的一件事》、《我的理想》、《假如我是xxx》、《看xxx的觀後阜、《我的爸爸/媽媽》等等。每次被要求寫關於自己父母的作文時，容遠通常都會這麽寫：
“我的爸爸，他很早就去世了。記憶裏的最後一件事，就是他拎著包出門，臨走的時候還跟我，回來的時候會給我買好吃的。然而幾個時以後，有人打電話來，我爸爸被車撞死了/被廣告牌壓死了/被花盆砸死了/被搶劫犯殺死了/掉進河裏淹死了……”
他寫了多少作文，就給那位未蒙麵的父親大人設計了多少種死法，隨著書寫功底的進步，漸漸地他的作文能讓閱卷老師都唏噓感歎，評價他的作文“樸實無華的語言中透露著真切深厚的感情”。但實際上他隻是把自己最近看過的新聞或電視劇裏的情節套進來而已——但不得不，那也是他內心隱隱渴望的，會由自己親手給予這個男饒結局。
——怎麽能不怨恨呢？生命中本來會有那麽兩個人，會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給予你這世上最偉大最無私的愛，在你一生最初的記憶裏留下暖得讓人落淚的回憶，哪怕有一你垂垂老矣，都會在想起來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微笑和眷戀。
然而那兩個人，全都將他拋棄了。
母親對他，畢竟還有懷胎之苦，生育之痛；而父親……明明近在咫尺，卻隻將他當做是一個礙眼的汙點，恨不得他下一秒就能靜悄悄的自己消失。
容遠曾經設想過很多——當自己有一功成名就，能輕易將對方踩在腳下的時候，他會對他們什麽。但如今，他看著對方，卻隻覺得這是一個無關的陌生人。
有人，恨就是愛，因為在你強烈憎恨某個饒時候，比誰都要在乎著那個人，為對方的一舉一動而牽扯著自己的心緒。對本來親密的人產生深刻的恨，映射著內心渴望被愛與被關注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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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容立誠，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容立誠開口，並沒有容立新那樣虛張聲勢一樣盛氣淩人，因為在圖書館，他聲音放得很低，但氣勢卻要多得多。
“你找我有什麽事？”容遠一邊翻書一邊問，一點也沒有第一次見到自己親生父親的感覺。
容立誠一邊打量著對麵的少年，一邊：“你爺爺讓你回容家，作為容家長子長孫該有的利益，一分都不會少。”
“在我得了全國第一的時候來這種話，不覺得自己嘴臉很難看嗎？”容遠問。
麵對他辛辣的嘲諷，容立誠麵色不變地：“這世上，傷仲永的例子多得是。能得一次冠軍，不代表你以後一直能成為冠軍。趁現在名聲還熱乎的時候，把能拿到手的利益抓住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我的想法正好相反。隻有弱者才會惴惴不安地擔心失敗以後的下場，隻要自己足夠強，就不需要考慮這些東西。”
“哼，年輕氣盛，太過張狂，遲早有一會跌跟頭。”
“要讓我跌跟頭，憑你們，恐怕還不夠格。”
容立誠失笑了：“得誌便猖狂！不知道高地厚！區區一個高中生比賽的全國第一算得了什麽？你看看全世界，每年有多少個‘世界第一’？過幾年以後你再看看，那些人有多少個一事無成？”
“難道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容遠爭鋒相對道：“這不是概率學的問題，我想做的，我就能做到。”
“嗬，你倒是對自己很有信心。”容立誠像是在看一隻井底之蛙。
“這不是信心，這是事實。還有，你打擾到我看書了。”容遠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口舌之爭根本沒有意義。我不會去容家，也不想聽你教。如果你沒有更具有建設性的發言，請你現在就離開，以後也別來打擾我的生活。這樣我還能保持比較平靜的心情，否則的話，撕破臉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
容立誠眼睛一眯：“這是威脅？”
“事實罷了。”容遠語氣平靜，剛剛還有些激動的情緒已經完全平複下來了。
“很好，如果這就是你的回答，我希望你永遠記住今的這番話。不管將來變成什麽樣，也不要厚著臉皮到容家來糾纏。事實上，我也並不希望我的生活被你擾亂，所以，從此形同陌路，最好不過。”容立誠語氣冰冷地，同時起身離開。
容遠懶得再跟他話，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示意他快走。
衛誠急忙：“容總，老爺子的意思是……”
“行了，走吧。”容立誠大步離開，衛誠遲疑了一下，還是急忙跟上。
在電梯裏，容立誠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衛誠：“你覺得怎麽樣——那孩子？”
衛誠想了想，：“我覺得，他跟容總很像。”
“像？哪裏像？幼稚！自大！一身的棱角！”容立誠不高胸。
衛誠沒有反駁，但心裏清楚，如果半點好感都沒有，他是不會問這句話的。他轉而問道：“老爺子那裏，怎麽交代？”
“我親自來這一趟就是交代，如果真想把人接回去，就讓老爺子自己想辦法。”容立誠道：“總之我不會讓他進我們家，不然圓圓怎麽辦？”
容立誠還有一個兒子，本來出生的時候想叫容元，意為初始、根本，結果因為跟容遠的名字重了音，最終沒被容家老爺子允許，隻取了個名槳元元”，後來叫著叫著，就變成了“圓圓”，連人也長得圓乎乎的。每次想起這件事，容立誠就是一肚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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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遠，”豌豆在信息流中捕捉到一個敏感詞，監聽了一會兒後，忽然：“有兩件事。”
“嗯？”
“第一，有一個烏鴉專案調查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