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落定
林教諭夫人喻氏回去的當天夜裏。
謝老夫人就親自寫了信,叫人快馬加鞭,遞去了金陵,請人親自交到了榮安侯老侯爺夫人秦氏的手上。
榮安侯老侯爺,是謝老夫人的親兄長,縱然謝老夫人嫁過來錢塘這麽多年,但對妹妹的疼愛,依舊不減年輕時候。
見了謝老夫人的來信,榮安侯夫婦商議過後,就去了武威將軍府,見了武威將軍府的秦太夫人。
武威將軍府的秦太夫人,和榮安侯老侯爺夫人秦氏是出自同一族。
幼時又是在在一起相處過的,有幾分舊情在。
武威將軍雖和榮安侯府這些年沒了聯係,但榮安侯老侯爺夫婦親自上門來,秦氏又求到了秦太夫人麵前。
顧念著出自同族的舊情,又想著若是能夠借了此事,和榮安侯府交好。
到時候武威將軍府,在金陵城的世族圈子裏,站得也能夠更穩當。
因著金陵城中,大多數是文臣世家的所在。
能夠和武威將軍府說的上話的人家,沒有幾家。
這些年官家,又偏重文臣,冷落了武將,這也是武威將軍府,想要快些和榮安侯府結盟的原因。
榮安侯府,可是金陵城裏,為數不多顯赫的候門府第。
秦太夫人和常遠的母親,武威將軍夫人鬱氏商量過後,最後敲定了這樁婚事。
原先這個時候,武威將軍夫人鬱氏,已經給自己的寶貝兒子,看中了同是金陵城的世家,壽春伯府,看上了伯府的五姑娘趙媛。
不過金陵城的壽春伯府,如今不過空有個伯府的名頭。
如今的壽春伯爺趙全,是個瘸了半條腿的人,這些年不參與政事,家中子嗣眾多,但卻沒出幾個實際的人才,東京城裏,自然而然也就冷落了伯府。
原先想著和武威將軍府結成兒女親家,到時候伯府的子弟,在仕途上,能夠有了武威將軍府幫扶,仕途也能走得順暢些。
隻是如今又突然冒出來林教諭家的這檔子事,林教諭家和武威將軍府的婚事,又有榮安侯府的保媒,壽春伯府的計劃,隻怕是要落空了。
這件事上,有人發愁,自然也就有人歡喜。
武威將軍夫人鬱氏想著和林教諭家的這樁婚事,是榮安侯老夫婦親自保媒,後頭又有謝老夫人牽線搭橋。
想著謝老夫人自幼教養於大內,和大內又幾分交情,宮裏的太後娘娘,也對謝老夫人另眼相看。
這樁原先鬱氏根本瞧不上的婚事,最終也敲定了。
林教諭家的二姑娘,之所以能夠嫁到武威將軍府,靠的是謝老夫人在背後出謀劃策。
武威將軍常家,又想著謝老夫人和大內有著交情,想著日後能求了謝老夫人辦事,鬱氏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答應下來。
不過武威將軍夫人,對林教諭家的二姑娘嫁過去,有一點要求。
就是那林二姑娘嫁到武威將軍府的嫁妝,必須豐厚。
必須和將軍府娶媳的嫁妝持平,且還要高過這個數。
林教諭夫人喻氏出自江南四大氏族之首的喻家,這點嫁妝,若那喻氏舍得,隻怕還是拿得出來的。
若那喻氏舍不得這點錢,隻怕林二姑娘在這嫁妝這件事上,還得頭疼幾天。
她一個教諭家出來的姑娘,能嫁到將軍府去,已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
還望那個林沛,能夠懂得珍惜。
若她不懂得珍惜,去到將軍府,還想著耍心機的話。
那武威將軍夫人鬱氏,可不是吃素的。
謝雲錦用過早飯,坐在院裏的紫藤花架下麵,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這些日子,她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
到底在她八歲生辰那日,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已經記不得了。
問過府裏的人,府裏的人,也沒有一個敢把那日發生的事情,告訴她的。
過了七月半,紫藤花開得還是那樣燦爛。
謝雲錦坐在花架下,抬起頭,隻見垂落的紫藤花蔓重重疊疊地擠在一起,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完全盛放的紫藤花,有一股淡淡花香味。
那香味極淡,若是不仔細聞,想來是聞不出來。
聞著花香,她坐在花架下,又陷入了沉睡。
夢裏,同樣的紫藤花架,同樣的院子,但身邊的人事物,都是不一樣的。
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鬟,既不是月蘭竹蘭,也不是芸香玉蘭,是她從未見過的兩個丫鬟。
一大一小,一胖一瘦。
大的笑起來,整張臉的褶子,都擠在了一起,顯得有些老氣。
但模樣還算是個喜慶的。
小的笑起來,很是可人。
她們齊聲喊了自己。
“侯夫人,侯爺今日進了宮裏,遞了消息出來,說是要晚些時候,才回來了。要不奴婢二人,伺候著夫人去用飯吧!”
夢裏的她,木納地點了點頭,沒有質疑兩個丫鬟所言,跟著兩個丫鬟,下去用了晚飯。
夢裏的自己,很像她,卻又不是她。
她不敢斷定,夢裏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隻是感覺這一次,出現在夢裏的自己,麵上沒掛著像往常一樣的笑容了。
上一次在她的夢裏,同樣是這樣的自己,見了那竹林之中舞劍的男子,麵上的笑意很盛。
是發自內心的笑。
這一次的自己,麵上有些蒼老,還帶著幾分頹廢。
兩個小丫鬟喚了她“侯夫人”,她是哪個侯的夫人?
她又是什麽時候,嫁到侯府去的?
謝雲錦無法控製自己的夢境,無法讓夢裏的自己,開口問了兩個丫鬟。
不過聽她們二人說了保平三年,這又是哪一個官家的年號?
今上官家的年號,是宣仁。
用過晚飯,夢裏的她,還是忍不住,多嘴問了那個胖丫鬟一句。
“阿元,可還記得保平三年?那是我第一次嫁進侯府?侯爺一看見我,就躲著我,旁人都說他是妻管嚴,可我瞧著他,倒是覺得這些話都是他喊人散播出去的。”
“若我真是什麽妻管嚴,他又是怎麽納了那些個鶯鶯燕燕入府的,……”
兩個小丫鬟不敢插嘴,隻任由她躺在榻上,斷斷續續地說著。
待夢裏的那個人話罷,謝雲錦也就醒了。
醒來之後,謝雲錦才發現自己又出了一身的大汗。
月蘭芸香兩個小丫鬟,已經站在自己麵前。
二人皆麵帶憂慮地盯著自己,芸香更是急得兩隻手緊緊握著,一陣又一陣地歎著氣。
見自己醒過來,二人麵上的憂慮之色,才漸漸消減了幾分。
不過麵上的神情,還是不大好看。
芸香先開口,問了謝雲錦。
“姑娘,您可是要擔心死我和月蘭了。您用過晚飯,就去了院裏的紫藤花架下,坐了大半天,月蘭見你遲遲沒有回來,擔心姑娘出了什麽事,趕忙出去瞧了。”
“去到紫藤花架的時候,才瞧見姑娘已經不知何時,暈死在了紫藤花架下。奴婢等心中,實在是擔心呀!”
芸香是自己貼身伺候的丫鬟,若自己當真出了什麽事,羅氏和謝老夫人,第一個要罰的,就是芸香,其次才是月蘭玉蘭等丫鬟。
她自然要比旁人著急些,更擔心自己。
謝雲錦正要開口說話,安慰芸香幾句,隻聽著芸香又匆忙開了口。
“姑娘已經暈了幾個時辰了,奴婢擔心姑娘出了什麽事,已經吩咐了丫鬟,去請了許娘子過來了。”
芸香說著,月蘭挑了簾子,引了許娘子進了謝雲錦的裏屋。
同許娘子一道進來的,還有羅氏身邊伺候的文娘子和孫娘子。
文娘子進了屋裏,三步並作兩步,趕忙到了謝雲錦身邊,一番噓寒問暖。
“姑娘,可覺得好些了?夫人聽說姑娘暈死在了自己院裏,心裏擔心得不得了,馬上就吩咐了老奴,帶著許娘子和孫娘子,一道過來給姑娘看看。”
謝雲錦會意似地點了點頭。
許娘子醫的是身。
孫娘子醫的是心。
許娘子一番搭脈問診,覺得姑娘的身體,並無什麽不妥,隻是謝雲錦畢竟是暈死了幾個時辰,文娘子不放心,還是叫許娘子開了幾個安神靜心的方子出來,讓丫鬟煎了,一天分三次給謝雲錦喝下。
許娘子給謝雲錦診脈過後,就換了孫娘子來。
孫娘子先是在屋裏燒了一道符咒,隨後又讓丫鬟抱了香爐進來,燃起了三柱香,站在屋裏不知道念了一遍什麽經文,就開始給謝雲錦診脈。
孫娘子一邊給謝雲錦診脈,另一隻手,不知在掐算著什麽。
一番診脈完畢,孫娘子和謝雲錦說了沒什麽大礙之後,文娘子就拉著孫娘子的手,就出了裏屋去。
去了外頭的小廳。
喊了芸香和月蘭,在屋裏看著謝雲錦。
見小廳之中沒有旁人,文娘子小心翼翼地問了孫娘子道。
“姑娘身體裏的那道封印,可有了鬆動?夫人心裏擔心姑娘可能是因為身體裏的那道封印有了鬆動,所以才暈倒的。這些日子夫人已經暗中派人去了金山寺,想要求見法海禪師。”
孫娘子搖了搖頭,麵上的神色,顯然是不太好。
“姑娘身體裏的那道封印,有了漸漸崩潰的趨勢,不過方才給姑娘診脈的時候,老奴大著膽子,給姑娘的身體內,暗中施加了一道五雷神咒,和姑娘身體裏的那道封印,一起封印著姑娘身體裏的那東西。”
“隻是老奴擔心時間久了,那道封印一旦潰敗,隻怕我的五雷神咒,也撐不了多久,咱們還是要快些請了夫人,帶著姑娘去了金山寺求見法海禪師。或許法海禪師有什麽法子,能夠彌補。”
孫娘子這麽說著,文娘子也無可奈何。
孫娘子方才給謝雲錦診脈的時候,已經偷偷往謝雲錦的心脈中,注入了五雷神咒的法力。
夫人原想偷偷摸摸私自帶了姑娘,去杭州的金山寺,求見法海禪師的。
但老夫人說了,要八月十五,帶了姑娘去金山寺求見法海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