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方氏
用過晚飯之後,謝雲錦就去了鳴鶴院。
謝雲錦去的時候,孫娘子把謝雲錦攔在了屋外。
說是範知州夫人方氏和女兒範二娘子,範大娘子過來了。
讓謝雲錦在院外稍等片刻。
待範知州家的夫人走後,謝雲錦再進去。
範知州的夫人方氏,是羅氏在閨中的舊相識,同羅氏相熟了這麽些年。
謝雲錦也曾見過她。
方氏生的一般,但方氏笑起來的時候,活脫脫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聽說當初範知州之所以會瞧上方氏,娶了方氏回府,就是看了方氏笑了之後,夜不能寐。
連夜裏做夢,夢裏的場景,都是方氏站在杏花樹下,一顰一笑都像極了天上翩翩起舞的仙女。
可就是這樣天仙似的人物,偏偏做的是範家的續弦。
範知州原先娶的夫人,是範知州的糟糠之妻秦氏。
知道範知州高中進士之後,帶著兩個孩子去投奔範知州。
結果府裏伺候的小廝,不知道那是範知州的糟糠之妻,硬是把人攔在府外,沒讓人進去。
最後即便是進了範府,也是受盡了白眼。
過了沒幾年,範知州的糟糠之妻秦氏,就跳井自盡了,扔下兩個孩子在範府裏生活。
秦氏死了之後的第二年,範知州就娶了如今這位夫人,天仙下凡的方氏。
方氏出身江南有名的氏族方家,家中出了七八個進士,還有幾個在京裏做大官的。
當初方氏之所以瞧上範知州,嫁到範家,就是因為當初的翰林院大學士方大人瞧出來範知州,絕非池中物,日後必定有大做為。
果然,那範知州,後來也是有了大做為。
方大學士當年不曾看錯人。
從一小小縣令,長袖善舞,不斷升遷到了如今的一州知州。
前些日子她去阿爹屋裏給阿爹送吃的,聽見了阿爹和幕僚說起了範知州,據說範知州的老丈人方大學士,已經升了閣老,如今同主管三司使的計相孫謙和,走得比較近。
方閣老已經在三司中,給範知州謀了一份好的差事,不日就要升遷了。
範知州走後,有意把知州的位置,留給阿爹。
所以謝懷之前些日子,才會特地去了杭州的範府赴宴。
“姑娘,方夫人此番過來,像是來找夫人,商量範大姑娘的婚事的。”
孫娘子怕謝雲錦在院裏受了風,就把謝雲錦帶去了隔壁的耳房。
婆子端過來火盆,丫鬟送來茶盞,孫娘子也親自裝了暖爐,套上了金絲繡的木蘭花,遞到了謝雲錦手上。
“範家大姑娘的婚事?範知州先頭夫人秦氏所出的那姑娘?”
謝雲錦不太清楚,問了孫娘子一句。
“正是那姑娘。”
孫娘子說著,不知怎麽地就歎了一口氣。
“範大娘子,原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生母早早地去了,又是那樣一個出身,範大娘子五歲的時候,還一個字也不識,連話也說不清楚。”
“範夫人請了宮裏衡陽公主的教引嬤嬤親自入府來教過,卻還是收效甚微。可憐一個姑娘,就這樣被人冷落了。”
孫娘子的話中,是在可憐那個範家大姑娘的。
可謝雲錦卻對那個人,同情不起來。
謝雲錦記得她十歲那年,陪著羅氏,一道去了範家。
也是見過那範家大娘子的。
不過她那日看見的,是因為一些小事,那範家大娘子,氣得打了身邊伺候的姑娘。
伺候的婢子也是人,就算是做錯了什麽,好好說說就是,何必不顧身份,親自下手去打呢。
因著範家大娘子易怒的脾氣,範家的人,都不怎麽喜歡她。
用飯的時候,範家的幾個小娘子,同她一桌。
唯獨那範家大姑娘,另開了一桌。
且飯菜的樣式,還和她們的不一樣。
範家的幾個小娘子為此,對大姐範大娘子,更是喜歡不起來。
和範大娘子能玩到一處去的小娘子,也沒幾人。
方氏雖說是繼母,但對範家大姑娘,實在是超出了一個繼母應該做的。
比起方氏親生的範二娘子,範三娘子,範家大娘子的吃穿用度,堪比宮裏的郡主公主。
據說這都是方氏特地囑咐的。
隻因範大娘子是先頭夫人所出,怕外人說她,苛待了先頭夫人所出的遺孤。
這個時候,小花廳那邊羅氏遣了丫鬟過來。
“姑娘,夫人說,請姑娘去小花廳一趟。範夫人聽說姑娘過來了,說是想要見見姑娘。”
謝雲錦點了點頭。
由孫娘子和月蘭幫襯著,整了整衣裳,由報信的小丫鬟引著,就進來羅氏用來待客的小花廳。
小花廳裏頭,方氏坐在羅氏的身旁,和羅氏有說有笑著。
不過羅氏腰上有傷,特地在身後墊了一個大紅色繡了玉堂富貴的迎枕。
範家的兩個姑娘,一左一右坐在了方氏的身旁。
“是錦娘過來了呀!快過來,姨母有東西要給你!”
方氏說著話,朝著謝雲錦招了招手,謝雲錦趕忙走了過去。
走近方氏,謝雲錦才發現,方氏的容貌,的確很是平常。
不過眉眼之間,卻是很像西域壁畫上那些個飛天仙女。
這也就難怪範知州,一眼就瞧上了這樣天仙似的夫人了。
“不知姨母過來了,錦娘現在才過來,失禮了。還請姨母莫要見怪才是。”
謝雲錦笑著,照著規矩福了一禮。
“怎麽會?你能過來,我就覺得開心了。前些日子聽說你病了,姨母這心裏也是很擔心,姨母和你母親特地去了城外的山神廟,替你祈福。還花了銀子,在山神廟幫你寫了一道福表,隻願你的病情能夠好轉,這樣你母親也就難怪放心了。”
不知怎麽一回事?
謝雲錦看著方氏平平無奇的臉,心中隻覺得很是溫和。
難不成方氏的身上,有一種能夠讓別人感覺很溫馨溫和的魔力嗎?
“錦娘多謝姨母做的這些,錦娘如今身體能夠好轉起來,想必也有姨母每日的焚香禱告,為我祈福有關。”
謝雲錦知道方氏這些話,是出自真心,所以也不必同她客套。
“聽說你前些日子,是被惡靈纏身?你院子的屋後,還封印著一隻邪祟?你沒死,就是老天爺保佑了!”
範大娘子掃了眼方氏身旁的謝雲錦,打了個哈欠,就開口道。
範家大娘子這話一出口,方氏趕忙咳嗽了兩聲,似乎是在提醒著範家大娘子。
羅氏的麵上,也不悅起來。
難怪眼前的範大娘子,那麽不討人喜歡。
她們是客,這是謝家,還說出這樣的話出來,當真是不懂規矩。
謝雲錦的嘴唇動了動。
正要開口的時候,方氏卻先她一步,開了口,給羅氏賠罪道。
“謝夫人,都是我的不是!阿蘭一向不懂規矩,不會說話,出言冒犯了錦娘。我代阿蘭,向你和錦娘賠個不是,還請你們二人不要掛懷才好。”
“是呀是呀,謝夫人,謝姑娘,我大姐姐自小就生活在鄉下,一慣粗俗慣了,鄉裏的那些人,哪裏會說什麽好話?”
“若是我大姐姐言語冒犯了謝夫人和謝姑娘,還請二位大人不計小人過,繞了我大姐姐吧!”
見方氏開了口,方氏右邊坐著的範家二娘子範雅,也開了口。
範雅同謝雲錦,算不得相熟。
在範家,謝雲錦相熟的,隻有範家三娘子,範倩。
範家大娘子範蘭,粗俗無禮異常。
範家二姑娘,尖酸刻薄異常。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範倩的時候,範倩和她吐槽的。
唯獨範家三娘子範蘭,是個活潑開朗的。
如今看來,果然不錯。
那範家大姑娘和二姑娘,一個粗鄙,一個刻薄。
兩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好在這裏是謝家,謝雲錦也沒必要刻意捧著她們二人。
隻是既然範二娘子都開口這麽說了,若是她這個做主人家的,還不出來說句話,隻怕有些不妥。
掃過方氏麵上一眼,隻見方氏麵上有些尷尬。
顯然方氏自己也沒想到,她今日帶了兩個女兒過來,兩個女兒都不曾讓她省心。
一個比一個還難搞定。
“範大娘子是個為人耿直的,不會說話,也沒人在意。隻是聽說範二娘子倒是個口齒伶俐,說話有條有理的,怎麽今日說出來的話,也是這樣不堪?”
“範大娘子怎麽說也是你的親姐姐,這樣在旁人麵前,下了自己親姐姐的臉麵,範二娘子這個妹妹做的,倒是有些不行了。”
謝雲錦誰也不願意偏袒,這裏是在謝家,在羅氏的鳴鶴院中。
若是有人敢當著她們的麵,說了她們謝家的不是,她是一個也不願意輕易放過的。
聽著謝雲錦這麽說,範二娘子正要回嘴,隻見方氏朝著範二娘子,一連使了幾個眼神。
範二娘子這才悻悻地低下頭來。
見範二娘子不說話,不鬧騰。
一旁已經坐不住的範大娘子冷哼一聲,隻覺得無趣,起身朝著羅氏和方氏施了一禮,冷冷道。
“母親,羅姨母,我不適合待在這裏,我還是出去走走得好,不打擾你們二位說事情。”
方氏點了點頭,指了貼身伺候的包嬤嬤,親自陪著範大娘子出去。
範大娘子前腳剛出去,方氏才宛如鬆了一口氣一般,喝了口茶水,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羅氏見她如此,心中有些奇怪,正要問了方氏。方氏就開口給她解釋道。
“羅夫人,我家這大娘子,素來是個不叫我省心的。因著她是先頭夫人所出,早早地就沒了娘,官人當初把她送到我屋裏來的時候,她瘦的就像小貓一樣,任誰看了都心疼。”方氏說話的時候,兩隻眼睛裏的淚水,已不斷在眼中打轉了。
“你也是知道,我是個續弦,做別人的繼母,哪裏有那麽容易做?””
“因著她早早地就沒了娘,所以幾個孩子裏,我也就偏疼著她。旁人有的,她有,旁人也沒有的,就算我想方設法,也要給她找來。我就是怕別人說我是做繼母的,苛待了先頭夫人所出的。”
方氏說著說著,就開始抹起眼淚來。
羅氏趕忙遞了手帕過去,給方氏擦眼。
聽著方氏這麽說,還沒出去的範二娘子,也聽不下去了,站起身來,也要跟著出去。
“那範蘭到底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母親就得偏疼著她?我和阿倩才是母親親生的。憑什麽叫我們處處讓著她?明明她是姐姐,該處處讓著我們才是!”
範雅心中有氣,也不分時間場合,沒顧忌到如今身在謝家,把這些話一股腦地往方氏身上砸去,緊接著就快步出了小廳。
貼身伺候的丫鬟,生怕範雅出什麽事,趕忙跟著一道出去了。
聽著範雅那些話,方氏顯然是又被氣到了,靠在身後的軟枕上,半晌沒有直起身子來。
羅氏不放心,怕方氏給氣病了,趕忙讓孫娘子去請了許娘子過來看看。
若是方氏在謝府病了,那可如何是好。
羅氏跟著許娘子一道進了內堂。
讓孫娘子親自送著宋錦回了青蘿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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