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安神
羅氏身邊,許娘子雖說精於醫術,但到底是一介凡夫俗子,治不好錦娘的病。
如今錦娘這樣,隻怕是真的要再次請了法海禪師回府,親自來看看了。
許娘子留在謝雲錦的屋裏,囑咐了竹蘭和芸香下去煎藥,她則是取出了銀針,給謝雲錦紮針,促使謝雲錦清醒過來。
隔壁的耳房裏,幾個羅氏身邊伺候的丫鬟,正守在外頭。
“夫人,姑娘身體裏的那道靈力,有了波動,似乎馬上就要衝破法海禪師當年在姑娘身上施展的離魂術。”
“按理來說,隻要施術者不死,姑娘身上的那道離魂術上頭的靈力,就不會消散。”
“隻是方才老奴用探靈術探測的時候,發現那道離魂術的靈力,正漸漸消散,難不成是法海禪師出了什麽事?”
孫娘子不敢欺瞞羅氏,把方才她用探靈術探測謝雲錦身體裏靈力的事情,一字不落地稟給了羅氏。
離魂術的靈力減弱,難不成真的和法海禪師有關?
隻是法海禪師已經閉關修行,普通人很難見到禪師,她到底要怎麽確認,真的是法海禪師出了什麽事?
錦娘的身體裏,不單單隻封印著這一靈力,還有那惡靈和錦娘八歲之前的記憶。
若離魂術的靈力失效,那豈不是要放了錦娘身體裏的那隻惡靈出來,到時候又讓那惡靈占據了錦娘的身體,這可怎麽辦呀?
羅氏麵上懼是憂慮,錦娘是她的心頭肉,她決不能就這樣看著錦娘出事。
“去吩咐二門上的婆子一聲,讓她們給我準備馬車,我要去杭州一趟,親自見法海禪師一麵。”
“夫人去金山寺求見法海禪師的事,要不咱們還是和老夫人商量商量吧!”孫娘子勸道。
如今府裏還有金陵來的林老太太和俞大太太,夫人做為掌家太太,若是就這樣離了府,隻怕不好。
這些事情,還是和老夫人商量過後,夫人再去杭州也不遲。
羅氏冷哼一聲,轉過頭看著身旁的孫娘子。
“如今錦娘身體裏的那道離魂術的靈力消散,我怎麽能夠放心?”
“你快去二門上知會婆子一聲,給我備車。老夫人那裏,待我回來之後,再行應對。”
……
孫娘子紮針過後,謝雲錦終是醒了。
醒來隻見許娘子在自己麵前。
“許娘子,我娘親去了哪裏?”
許娘子麵上有些猶豫。
夫人為著姑娘,要親去了杭州金山寺,求見法海禪師。
這件事夫人向她叮囑了幾遍,讓她不許告訴姑娘。
許娘子麵上笑了笑,給謝雲錦拉過被子,蓋在了謝雲錦身上。
“姑娘再睡會吧!夫人回去了,吩咐了老奴看著姑娘。”
眼前的許娘子,分明在撒謊。
娘親一向最在乎她,她都還沒有醒過來,怎麽娘親就先離開了?
娘親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謝雲錦從榻上起來,盯著眼前的許娘子看了眼,又道。
“許娘子,我娘親到底去了哪裏?還請你如實相告!”
聽著謝雲錦這麽說,許娘子頓了頓,還是決定把夫人去了杭州金山寺求見法海禪師的事情,和謝雲錦說了。
“姑娘,夫人放心不下姑娘,已經帶著孫娘子,去了杭州的金山寺去了,夫人此去,是去求見法海禪師的。”
娘親去見法海禪師,這是為何?
祖母不是和娘親商量好了,待過了八月十五,再帶著她去金山寺還願嗎?
怎麽娘親這麽快就去了?
難不成又是出了什麽事?
謝雲錦正要接著問許娘子,謝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元娘子就進了謝雲錦的裏屋。
元娘子梳了個極其幹練的圓髻,發上簪了一支赤金琉璃簪,固定住了發髻,身上穿著件湖水藍色的杭綢褙子。
進了裏屋,見了謝雲錦,元娘子麵上就笑眯眯起來。
“姑娘,老夫人已經過來了。老夫人聽說姑娘領著花房的幾個婆子,在竹林之中挖出了一具白骨來,老夫人心疼姑娘,帶了安神湯就過來了。”
還沒等謝雲錦起身,謝老夫人就由房嬤嬤虛扶著,就進了謝雲錦的屋裏。
見謝雲錦一副虛弱模樣坐在榻上。
謝老夫人趕忙走了過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雙目飽含著淚水。
“好孩子,可是受驚了?聽說你又犯了夢魘,夢境和現實都分不清了,祖母心中心疼你,就過來看你了。”
謝老夫人拉著謝雲錦的手,說了一通話,安慰了謝雲錦。
“好孩子,祖母今日讓人熬了安神湯,喝過安神湯,就睡會吧!院裏的事情,我已經囑咐了元娘子下去善後了。”
祖母待她還是這樣得好。
從小時候起,謝家的幾個孩子裏,祖母待她是最好的。
姑姑說,她長得像大姑姑。
大姑姑是祖母的第一個孩子,因著受了小人的算計,所以就早夭了。
大姑姑沒了之後,祖母傷痛欲絕,幾次尋死。
後來過些年,娘親就生下了她。
姑姑說她打小就像大姑姑,大了之後更像。因此,在謝家的幾個孩子裏頭,祖母也偏疼她些。
旁人有的,她有,甚至比旁人的還要好。
旁人沒有的,她也有。
謝老夫人看著謝雲錦有些出神,房嬤嬤突然開口道。
“老夫人,該喂著姑娘喝下安神湯了。”
房嬤嬤這句話,把謝雲錦和謝老夫人二人的思緒,從九霄雲外拉了回來。
待親眼看著謝雲錦喝下安神湯之後,謝老夫人叮囑元娘子留在屋裏,好生看著謝雲錦,房嬤嬤就攙著謝老夫人出了屋子。
院裏已經站滿了伺候的丫頭婆子小廝,有青蘿院的,也有鳴鶴院的,還有花房,前院後院的。
“今日花房值守的管事,是哪一位?”
房嬤嬤搬了一張梨花木的太師椅出來,擺在了廊下。
謝老夫人正坐在太師椅上頭,準備訓話。
院裏的一幹人等聽著房嬤嬤這麽問,就議論紛紛起來。
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胖臉婆子,從人群之中,站了出來。
“回房嬤嬤的話,老奴便是今日花房值守的婆子!”
“原來是你呀!帶下去,杖責三十!明知道姑娘犯了病,神誌不大清楚,還聽了姑娘的話,隨著姑娘一道瘋!不打你不足以服眾!”
房嬤嬤一聲令下,身後站著的幾個身形壯碩的粗使婆子,就站了出來,把那花房的管事婆子,給拖了下去。
緊接著,就聽見了一陣高過一陣的慘叫聲。
院裏站著的幾個膽小的丫鬟,聽著那個聲音,趕忙抱在了一起。
“從今日開始,誰再敢沒經過老夫人的準許,打算陪著姑娘一道瘋,就休怪老婆子不近人情,要打發你們出府了!”
房嬤嬤話罷,就讓院裏站著的那些個丫鬟婆子小廝,統統都散了。
房嬤嬤是謝老夫人身邊最得力堪用之人,她的意思,就是謝老夫人的意思。
老爺又對老夫人孝順至極,違背了老夫人的意思,就休想在謝府之中,再混下去了。
這樣的道理,那些個丫鬟婆子,還是曉得的。
謝老夫人又進了屋裏,瞧著謝雲錦躺在榻上,睡得不省人事,她這才又出了屋子。
“老夫人,姑娘挖出來的那具白骨,該如何處置?要不老奴喊人,來把那具白骨給燒了?”
房嬤嬤跟著謝老夫人出了屋裏,到了屋後的那片竹林旁。
細細打量過一番,妙法仙師親自布下的金光神咒禁製,並未受到影響。
隻要金光神咒的禁製威力依舊在,搭上羅氏身邊婆子布下的五雷法陣,再配合上自己十多年前布置下來的封靈陣。
那道邪祟,就永遠別想出這個院子。
她要她形神懼滅,魂飛魄散,一輩子都別想轉世投胎。
隻要她把她一直困在這裏,那閻羅生死薄上,就永遠沒有她的名字。
“不必了,那具白骨是從哪裏挖出來的,就繼續埋在哪裏。隻一點,在它的周遭,撒上朱砂黑狗血,我要一點一點,耗盡它身上的邪氣!”
謝老夫人說著,麵上不知是笑還是哭。
房嬤嬤看得心驚膽戰,還是囑咐底下伺候的丫鬟去辦了。
正當房嬤嬤要攙著謝老夫人離開竹林的時候,房嬤嬤突然走近謝老夫人,附耳說道。
“鳴鶴院的小丫頭遞出來消息,說夫人離府,去了杭州。看模樣是想要去金山寺請了法海禪師回府來。”
法海禪師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又怎麽會顧得到旁人。
數十年前,法海禪師收服了為禍鎮江的白娘子,和白娘子的那一戰,雖然把白娘子鎮壓在雷峰塔下,但法海禪師自己也是元氣大損。
否則四年前她親自請了法海禪師回府的時候,照理說以法海禪師的法力,收了錦娘身體裏的那隻邪祟,不在話下。
可是當時法海禪師並未選擇降伏,而是施了法咒在錦娘身體裏,暫時壓製住了那隻邪祟。
原因就是因為和白娘子一戰,法海禪師元氣大損,這些年也未曾回府過來。
前些日子謝老夫人親自卜了一卦,算出了法海禪師大劫將至。
看著老夫人久久沒有言語,房嬤嬤忙推了一把麵前的謝老夫人。
“老夫人,要不老奴派出咱們的人,去跟著夫人。”
“不必了,夫人心底裏,到底還是掛念著錦娘的,就讓她去吧!”
謝老夫人話罷,獨自走在了前麵,把房嬤嬤甩在了後麵。
老夫人不是一向腿腳不方便嗎?
怎麽如今竟好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
屋裏,謝雲錦睡醒之後,把今日發生的事情,都給忘了。
許娘子幫謝雲錦把脈看了一遍,姑娘的脈像,並未有什麽不妥。
隻是姑娘怎麽就記不得今日發生的事了?
謝雲錦低下頭想了半晌,的確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她隻記得,她喝了祖母帶過來的那碗安神湯,隨後隻覺得困意來襲,再之後,她便什麽也記不清楚了。
莫非是那碗安神湯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