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雨
因著青蘿院出現了邪祟,青蘿院裏伺候的丫鬟仆婦,都不敢一人睡覺,就擠在了一間屋裏。
入秋之後,天氣一日冷過一日。
數十人擠在一起睡也好,還可以互相取暖。
若是在夏日,即便是院裏出了邪祟,也不可能擠在一起睡的。
今日是月蘭在謝雲錦屋裏值守,竹蘭自己一個人待在屋裏,久久沒有睡下。
反複幾次之後,抱著自己的棉被悄悄進了謝雲錦的屋裏,來和月蘭一塊睡。
謝雲錦躺在裏間的軟榻上,聽著珠簾外頭,月蘭和竹林的打鬧聲,麵上笑了笑,緊跟著也就睡著了。
不知怎麽地,原先已經有好幾日不曾做夢,一躺在榻上,竟做起夢來。
在夢中,謝雲錦看見了月蘭在幫她鋪床,竹蘭則是在幫她換著被褥。
謝雲錦坐在屋裏,聽見屋後的竹林之中,傳來一陣又一陣淒厲的哭聲。
謝雲錦尋著哭聲就找了出去,發現了那哭聲,正是從屋後的那片竹林之中傳出來的。
緊接著,她就看見了一個青麵獠牙,披散著頭發的女子,在竹林之中不斷飄蕩,似是在尋著什麽。
謝雲錦盯著她看了半晌,她卻好像沒有發現謝雲錦一樣。
待她轉過臉來的時候,隻看見她的臉已經爛了大半,上頭還有數不清的蛆蟲,在皮肉之間鑽著。
謝雲錦被嚇得大叫了一聲,緊接著,她就醒了過來。
醒來的時候,謝雲錦發現自己又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許娘子說她的命是火命,身體中又一團無法散去的火焰,無論是在寒冬臘月,還是冰天雪地,她總是動不動就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聽見了裏間中謝雲錦大叫一聲,在外間已經睡下的月蘭和竹蘭,馬上就被驚醒了。
“姑娘怎麽了?方才怎麽叫了起來?可是又犯了夢魘?”
月蘭坐在謝雲錦的榻旁,一麵探著謝雲錦的頭,看看姑娘有沒有發熱,一麵又讓竹蘭去把灶上還在溫著的熱水提了過來,用毛巾浸了熱水,扭幹擦著謝雲錦臉上額上的汗。
“姑娘,要不要明日去請了許娘子過來給你看看?你如今的臉色,實在不太好,若是又病了,隻怕夫人和老夫人,又要拿著我們兩個丫頭怪了。”
竹蘭看著謝雲錦一張小臉被嚇得慘白慘白地,想必剛才在夢裏,姑娘一定被嚇得不輕。
難不成姑娘又夢見殺人了?
竹林心裏這樣想著,覺得還是問問清楚得好,聽聽姑娘方才夢裏夢見了什麽。
“姑娘可是又夢見殺人了?又夢見上戰場了?”
謝雲錦搖了搖頭。
她哪裏敢同竹林月蘭說,方才在她的夢裏,她夢見了被困在屋後那片竹林之中的邪祟。
竹蘭月蘭兩個又是膽子小的,若是聽了這個,還不嚇得半死。
隻怕不用等到明天一早,她們馬上就要去了前院和壽安堂,稟了娘親和祖母。
這件事還是她一個人知道就行。
“我沒什麽事的,隻是方才在夢裏,我夢見了殺雞,那雞一直在跳,我不敢動。大兄病了,說想要吃一隻雞補補,就讓我去殺雞了。”
謝雲錦想了半晌,還是決定編出個理由,先把月蘭和竹林糊弄過去再說。
竹蘭聽著謝雲錦這麽說,隻覺得奇怪。
“姑娘,大公子要吃雞,為何不找了廚子裏殺雞,偏偏找了姑娘?這是為何?”
“這個……”
謝雲錦沒想到,竹蘭竟然是個如此鑽牛角尖的人,她該怎麽解釋才好?
就在這個時候,月蘭突然大叫一聲,嚇到了身旁的二人。
“姑娘,我想通了,會不會是咱們府裏的廚子,告假出去了,那個時候府裏左右姑娘一人,大公子有意作弄姑娘。”
好個月蘭!
好個沒腦子的!
這樣離奇的理由,她也編得出來。
不過她還是要感謝她,若是沒有她來這麽幾句,很難搪塞過去多疑多思的竹蘭。
“是是是,就像月蘭這麽說,當時在我的夢裏,廚子都不見了,隻有我一人。大兄有意作弄我,就讓我去殺雞了。”
到了下半夜,雨勢漸漸小了許多。
聽見了前院傳來了車馬的聲音,羅氏馬上從榻上爬了起來,叫許娘子掌起了燈。
前院傳來了車馬是聲音,是謝懷之回來了。
昨日一大早,知州府就把謝懷之請了過去,今日是範知州家的老姑娘嫁人,範知州高興不已,養了二十五年的姑娘,終於算是嫁出去了。
範知州老淚縱橫之際,又高興得不得了,請了杭州的所有同僚一同去了知州府。
謝懷之也去了。現在才回來,想必是喝了不少酒。
“夫人,老爺回來了,為了怕驚動老夫人,老奴已經讓老爺貼身伺候的小廝,把老爺搬去了書房。”
許娘子說著,聲音越說越小。
“老爺喝了不少酒,如今一身酒氣地躺在榻上,夫人還是別去的好。”
羅氏掃了一眼許娘子,嚇得許娘子馬上低下頭來,不敢再多嘴。
“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的不是,老奴這就帶著夫人去前院。”
“錦娘院裏出現一個邪祟,這樣大的事情,還是得讓老爺知曉才行。去告訴廚房,讓廚房做一碗醒酒湯過來。”
羅氏話罷,換了衣裳,由文娘子撐著傘,就送羅氏去前院的書房去了。
“文娘子,路上雨大,仔細看著夫人。”
許娘子囑咐了文娘子道。
三姑娘院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老爺還回來得這麽晚,夫人怎麽可能不生氣?
現在過去書房,想裏多半也是要去說老爺的不是。
夫人帶了文娘子過去,就算自己想從旁勸著夫人些,如今也是不成了。
“今夜雨大,夫人仔細腳下!”
文娘子提醒了羅氏幾句。
羅氏“嗯”了一聲,繼續快步走到前頭。
謝懷之的書房在前院,還沒有走進院裏,隻見有幾個前院伺候的婆子,正守在前院。
幾人手中都打了燈籠,一副等她過來的模樣。
文娘子打著燈籠,走在了羅氏前麵,一個領頭的婆子瞧著羅氏過來,趕忙迎了過去,麵上有些為難。
回過頭看了眼身後燈火通明的書房,才道。
“夫人,老爺回來了,如今正睡在屋裏。送著老爺回來的是,範家二夫人。”
婆子說到後頭幾個字的時候。
就像那些字燙嘴一樣,沒敢抬起頭,強忍著就說了出來。
聽到了範家二夫人幾個字的時候,羅氏也仿若雷擊一般,愣在了原地。
範家二夫人,範家的那個孀婦劉氏,竟然不顧禮義廉恥,送著老爺回來?
實在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察覺了羅氏麵上的神色有異,文娘子趕忙走近方才說話那婆子。
“範家二夫人如今人在哪裏?”
“回文娘子的話,範家二夫人送著老爺回來後,就回去了。老爺如今還在屋裏躺著。”
婆子也瞥見了羅氏麵上的不悅,說起話來都有些結結巴巴,生怕自己那句話說錯了,平白得罪了羅氏。
“你們且先下去!我陪著夫人進去就行!”
文娘子說著,朝著守在院門前的一眾婆子使了眼色。
馬上明白文娘子的意思,那些婆子趕忙退了下去。
進了書房,隻見謝懷之渾身酒氣地趴在書案上,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喊著誰的名字。
羅氏縱然心中有氣,卻也要等到謝懷之清醒過後,再找他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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