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五章 你家主子可有消息傳回
近來都城的天黑得愈發早了,用過晚膳後,蘇亦彤便讓人把風月送回了影閣。自她派影衛圍了朝中諸臣的府邸之後,皇宮也不安全了。隔三差五,她總能遇上那麽一兩回刺殺。她知道,那些刺殺與朝中大臣脫不了幹係,可時辰未到,她還不能動手。
所以,她隻能等。
等,誰的耐心更好,誰又會先沉不住氣露出馬腳。然後她再趁機出手,給予他們最致命的一擊。
夜色漸濃,怡和殿中門窗大開,冷風從外頭刮進來,燭火登時一暗,搖曳幾下後轉瞬又恢複了正常。
這時,影二從窗戶躍了進來,藏身在門後的黑暗裏,同蘇亦彤稟道“陛下,有消息了。”
蘇亦彤聞言抬頭,目光卻是突然凝聚在了麵前剛才被風帶起自動翻開的一本奏折上。奏折內容稀鬆平常,無甚重點,唯有開頭的一個“風”字格外引人注目。
蘇亦彤仿佛入了魔怔般定定的盯著那個“風”字看了半晌,良久,才低低開口問道“裴辭憂來信說洛邑於不日前已恢複了秩序,城中百姓也皆已安頓好了,影二,你可知,攝政王府的那兩名護衛何時會回都城?”
“嗯?”影二錯愕抬頭,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事。
近日都城風雨飄搖,城中人人皆是心驚膽戰,夜不能寐。他以為蘇亦彤會在此時拿出手中已有的證據發落朝中那些身家不清白的官員。卻是沒有想到關鍵時刻她會如此沉得住氣,在接連遭遇幾番刺殺之後竟然還能問出與此事無關的事。
頓了片刻,影二很快回神,想了想,如實答道“他們昨日便已回了都城。”
蘇亦彤早就交代過他們時刻盯緊攝政王府的一舉一動,是以,雲決雲清一回都城,他們便得到了消息。隻是他們以為那二人無關緊要,所以誰也沒在她的麵前提起此事。
“昨日便回了?”蘇亦彤眼神暗了暗,聲音卻是突然一沉,喝道“為何不早說?朕不是早就同你說過,但凡攝政王府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需得稟明朕嗎?”
“陛下恕罪。”影二額頭冷汗直冒,麵上雖是麵無表情,心底卻早已掀起滔天巨浪。他早就從影一那裏聽說過蘇亦彤與攝政王風飛翼之間的關係,隻不過,他未曾親眼得見,所以一直以來便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眼下看來,他們二人的關係還真如外界所傳言的那般,不尋常……
“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便作罷吧。”蘇亦彤擺擺手,把那本奏折拿到跟前,頭也不抬地吩咐道“你立刻出宮去攝政王府一趟,讓他二人入宮來見朕。”
“那……若是他們不來呢?!”影二硬著頭皮問道。
“不來,”蘇亦彤眯眼,聲音有點冷。“那便打到他們來為止。他們二人武功極高,你若怕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就多帶些人去。”
“是。”
影二哆嗦了一下,接著“嗖”的一聲就沒了影。
大開的殿門發出“吱呀”兩聲脆響,蘇亦彤不自覺的伸手撫上奏折上的那個“風”字,霎時,想念就像是生了根的水草一點一點的朝著心髒攀爬而去,越縮越緊,直至不能呼吸。瞳孔一縮,蘇亦彤猛地回神,額上冷汗直流,仿佛剛從噩夢中驚醒,麵色蒼白如紙。
有宮人聽見動靜走了進來,卻是還沒入殿便聽到一聲怒吼,緊接著,那宮人便倉惶逃離而去。
雲決和雲清入宮的時候,宮門已經關了。二人狐疑地跟著影二一路飛簷走壁來到怡和殿,始終想不明白蘇亦彤大半夜找他們是為了何事!
主子帶兵出征已有兩月,這兩個月來,他們雖然身在洛邑,整日奔波於各大城池,可與主子的聯係卻從未斷過。因此,邊城戰事的具體情況他們比誰知道的都要清楚。可縱是如此,蘇亦彤也從未派人或者寫信來問過他們一句他家主子可還安好。為此,雲決雲清幾次寫信在風飛翼麵前直言主子癡心錯付,傾攝政王府之力也未換得她片刻回眸。然,信是送去了,收到的回信卻隻有短短四個字不得胡說。
故而,在得知主子讓他二人回都城之後,他們心中其實是極為不願的。所以,才會在路上一再拖延,直至如今才回到都城。
秋風乍起,怡和殿內外漆黑如墨,死一般的寂靜,仿佛後宮無人問津的冷宮般,唯有正殿中一盞燃著的燭火忽明忽暗的搖曳。
忽然,屋簷上傳來一陣碎步踩踏瓦片的聲響。蘇亦彤猛地抬頭,定定看向那扇麵向黑暗大開著的殿門,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沒有哼聲。
下一刻,雲決,雲清,影二三人同時從屋簷上一躍而下,身如鬼魅輕盈的就像是一陣風,落地時悄然無聲,半點也沒讓人發覺。
蘇亦彤麵部表情地看了影二一眼,影二心領神會的退到殿外。雲清雲決不明所以的回頭看了眼退下的影二,隨即相視一眼,聳了聳肩,大步流星的入了怡和殿。
“來了?”許久不見雲決雲清,乍一看到二人熟悉的麵容,蘇亦彤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心裏好似多了幾分過去從未有過的親切之感。
雲決雲清點點頭,視線掠過蘇亦彤去看怡和殿的陳設,蘇亦彤苦澀一笑,剛要開口,便聽雲清忽然陰陽怪氣地挖苦道“看來陛下這小日子過得不錯嘛,我家主子在戰場拚命殺敵,美其名曰保家衛國,整日不知溫飽為何物,也不知生死是幾時。嘖……再看陛下您這日子過得,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相比較雲清的陰陽怪氣,雲決倒是要好一些,隻不過,也隻好那麽一點,因為他說的話比雲清的話還要刺耳。“可不是,虧得主子還為了某些人傾盡了我們攝政王府所有明衛暗衛,結果呢?連句像樣的關心也沒有。還天天吃不飽穿不暖,哎!想想,主子也真是可憐,”
蘇亦彤看著二人的視線漸漸冷了下去,卻隻是抿了抿唇,沒有反駁。
雲清又道“哎呀!我說陛下您這事就辦得有點不地道了,我家主子為了討好你,可謂是散盡家財,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狽。有句古話怎麽說來著,散盡家財隻為博紅顏一笑,關鍵您不是紅顏啊,還每次用完了我家主子就扔,難道您的良心不會痛嗎?”
紅顏!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雲清忽然一頓,一些之前被他遺忘的記憶也慢慢湧了出來。他張了張嘴,聲音一噎,突然很是沉痛的轉過身拍拍雲決的肩,捂臉小聲道“交給你了,兄弟。”等主子回來,兄弟我再替你求情。
“嗯。”雲決慎重地點頭回應。“交給我吧。”
這兩個二貨!蘇亦彤沒好氣地瞪了兩人一眼,怒道“你們……”
“哼!她要是有良心就不會在這裏坐著了……”
蘇亦彤的話哽在喉頭,既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眉宇間漸漸攏上了一抹烏雲。雲清識相地退到了怡和殿外,同守在門口的影二並肩而立,抱著胳膊看好戲地問道“哎!你說這家夥會有什麽下場?會不會……”
“滾!”
雲清的聲音戛然而止,隻聽一聲怒喝猛地從殿中傳來,然後,雲清就看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像滾皮球似的從裏頭滾了出來,不時還發出兩聲悶哼。雲清臉上笑容頓時一收,連忙捂臉,透過指尖縫隙看向滾到自己腳下的雲決,不忍直視地道“還好我聰明,不然這下場,嘖……未免也太慘了點。”
說完,他連忙放下手,狗腿似的跑到蘇亦彤的麵前,露出一口白牙,笑著討好道“陛下有何吩咐,還請直言,屬下定當全力以赴。”
雲決摸著碰疼的腦袋咬牙切齒的看向雲清,恨聲道“雲清,你無恥。”
雲清回頭衝他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道“還不是怪你自己沒有眼力見。”說著,他雙眼眯成一線,笑著看向蘇亦彤,等著她的吩咐。
蘇亦彤白他一眼,繼而走回案前,拿出筆墨,盯著旁邊擺放的奏折上的“風”字,心不在焉地問道“你家主子可有消息傳回?”
雲決冷哼一聲,剛要說沒有,便見雲清一臉狗腿的搶先道“有的,有的。”
雲決不知道蘇亦彤女兒身的身份,雲清卻是知道的,雖然他也很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雲決,讓他長點眼力見,但一想到那後果……他果斷搖頭。俗話說得好,兄弟就是用來出賣的,雲決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留一個明白人也能替他收屍啊,總好過兩個人都折了。
這麽想著,雲清的底氣也足了,於是看向蘇亦彤的目光也愈發討好了。儼然一隻流著哈喇子的二哈迫切的等待著主人的稱讚。
蘇亦彤嘴角抽了抽,神色複雜的看了眼雲清,囁嚅地問了一句。“雲清,你有沒有見過二哈?”
“二哈?”
雲清滿臉問號,連著麵上的笑容也收了。
蘇亦彤認真回憶道“嗯,就跟狼狗有點像的那種,啊,不對,好像是跟狐狸很像。嗯,好像也不對,嗯…”故作懊惱的拍了拍腦袋,她凝眉思索道“算了,不想了,反正跟狗差不多。而且,朕忘了告訴你,你剛才的那幅模樣簡直像極了流哈喇子的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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