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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你在怕朕

  一炷香之後,雲決與一眾府衛立在後院門口雙眼定定地盯著前方臭味熏天的馬廄大眼瞪小眼,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蘇亦彤在風飛翼懷裏胡亂蹭著,也不管自己的舉止是不是不夠文雅,一把鼻涕一把淚糊的到處都是。


  胸前的衣襟濕了大半,風飛翼不禁皺眉,嫌惡的看著那隻還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的手,臉都黑了。


  “哭夠了?”


  過了一會兒,風飛翼的耐心被磨的差不多了,拉著她就往府裏走。


  誠如蘇亦彤所見,剛才被無端牽連的府衛們都被打發到後院涮馬廄去了,這會,偌大的府宅裏空空如也,獨留幾名灑掃的仆役在角落裏忙忙碌碌,遲遲不敢往這邊靠近。


  “喝杯茶,潤潤喉嚨。”


  把人帶到自己的寢殿,風飛翼理智尚存的倒了杯茶遞過去。


  蘇亦彤眼眶通紅,可憐巴巴的望了麵前的人一眼,接過茶就仰頭喝完。


  見她這模樣,風飛翼心底壓著的怒氣頃刻煙消雲散,“你等會兒。”


  說完這話,他隨手脫了外袍,側頭便往門外喊“來人,把這袍子拿去扔了。”


  他的話音剛落,便立刻有仆役小跑著進來,撿起地上的袍子,點頭哈腰的朝蘇亦彤行了個見麵禮,轉身就走。


  “有必要這麽嫌棄嗎?”蘇亦彤抿抿唇,看著那個消失在屏風後的墨色身影,隻覺心底悶得慌。


  風飛翼換好衣服出來,就見她百無聊奈的趴在桌上,連連打著瞌睡,似是沒有睡醒。


  他走過去,手裏拿了件外袍替她披上,問道“怎的這麽早就出宮了?”


  “還不是因為汴州的事。”她坐直了身子,道“剛才經過街頭,無意間聽到百姓們對朕的詆毀,所以……”


  “所以陛下覺得委屈?”


  “嗯。”蘇亦彤搖搖頭。“倒是不委屈,就是覺得難過。”


  輕輕歎息一聲,她側頭看向風飛翼道“攝政王,要不你再陪朕去汴州走一趟罷?”


  “陛下和本王都走了,那都城怎麽辦?”風飛翼斜眼看她,“更何況,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剛從幽州回來,就又要走,就不擔心朝堂不穩,有亂臣賊子趁機生事麽?”


  “不是還有大將軍嗎?”起身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蘇亦彤說得雲淡風輕。“而且,還有丞相,有他們兩個在,朕何愁國事無人打理。”


  “聽聞丞相病重,身體尚未好轉。”風飛翼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道“陛下可知?”


  “知道啊。”蘇亦彤點點頭,一臉天真無害道“朕回來的時候還去看過他,能吃能喝能睡,身子骨還挺硬朗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腦中忽然劃過琉璃瘦骨嶙峋,形如枯槁的那張臉。當真是可怕之至。


  “陛下在想什麽?”一道魅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蘇亦彤突然回神,看向風飛翼的時候,心底竟多了幾分心虛。


  “沒什麽,沒什麽,”搖搖頭,她連忙起身道“那個……朕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辭了。”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哦,對了,你晚些時候再入宮。”


  出了攝政王府蘇亦彤就直奔丞相府,風飛翼眸光陰鷙的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門口,立刻讓人去喚了雲決來。


  頂著一身臭味回了正廳,雲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爺……”


  “臭……”風飛翼抬袖掩鼻,製止他道“別進來。”


  “是……”


  臉色陰鬱的抿了抿唇,風飛翼麵無表情道“去丞相府看看皇上做什麽去了……”


  雲決“……”


  他這臭味熏天的就這麽去真的好嗎?確定不會被丞相府的府衛趕出來。


  風飛翼睨他一眼,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本王有說讓你這個樣子去嗎?”


  執起案上的茶盞就扔了過去,雲決忙閃身躲開,拱手告辭。


  匆忙洗了個冷水澡,換了身衣服,雲決就朝著丞相府飛奔而去。


  幾日不見,琉璃的麵色看起來好了不少。蘇亦彤端正坐於丞相府大廳的主位上,看著一旁坐在輪椅上稱病的某人,嘴角抽了又抽。


  “聽聞汴州生了水災,陛下此來是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消息倒還靈通地很。抿抿唇,蘇亦彤看著他道“丞相看起來也不像是久病於榻的人呀!


  “呃……”琉璃微微一噎。“陛下說笑了,臣的病這兩日才剛有起色。”


  “是嗎?”眉尾輕挑,蘇亦彤略微思索道“既然丞相的病情有所好轉,那朕也就不廢話了。”


  故作姿態的理了理生了褶皺的袖袍,蘇亦彤一雙眼都落在了外袍上精心繡出的花樣上,螓首半垂道“朕準備與攝政王去一趟汴州,朕這一走,朝中之事就再無人打理,所以想請丞相暫時一解燃眉之急。”


  君陌殤與琉璃不同,琉璃是文官,對朝堂之事多有了解,又善於謀略,她這一走,空蕩的朝堂便還有主事之人。而君陌殤是武官,若讓他行兵布陣絕對是一個頂十個,可讓他久居於朝堂,處理朝政,那無異於籠中一隻被折了翅膀的鳥。空有抱負而不能大展宏圖。


  思及此,她眉間的愁雲頓時攏了上來,似是多日未曾好好安眠。


  “可是臣的病……”琉璃猶豫了。


  “你放心,朕會看病。”蘇亦彤走到他的身前,湊近瞪著一雙眼盯著他看了又看,半晌才道“看不出來有病啊,莫不是裝的……”


  “陛下說笑了,”琉璃露出一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道“臣重病在身,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陛下莫要玩笑。”


  “沒有開玩笑啊。”


  蘇亦彤天真無害的捏了捏他的臉。無辜道“瞧這皮膚光滑細嫩的,哪裏有病人的樣子,”


  琉璃“……”


  半柱香之後,蘇亦彤咧著嘴美滋滋的出了丞相府。


  丞相府與攝政王府相距甚遠,雲決的輕功雖然不錯,但等他趕到的時候,那一襲白衣已經消失在了丞相府門前。


  悲歎一聲,他尤為懊惱地自言自語道“早知道就不洗澡了……”


  這下好了,主子交代的任務沒完成,回去少不得又要挨罰。


  “主子,您為什麽要答應她留下來。”


  丞相府大廳。


  一名著黑色緊身長衫的少年抱劍而立,微凜的眉眼似夾了幾分戾氣,字裏行間,盡是掩不住的殺氣。


  “就是想看看她要做什麽。”兀自站起身來,琉璃枯瘦的麵容一瞬恢複如常。


  “可是,您不是一直都盼著她早點死嗎?”


  主子近來做的事可真奇怪,不僅違背自己的意願,而且還棄了對那人的殺心,一本正經的待在府中養起傷來。


  “你懂什麽。”斜他一眼,琉璃唇角微勾道“本宮隻是太久沒有遇到對手了,所以……想看一看她蘇亦彤究竟會為了離國百姓做到哪一步。”


  幽州之時,她舍身為己,換得民心。


  然,縱是她攬了天下民心又如何,汴州水災一起,就算她是天神降世,恐也難逃“德不配位”四個字。


  而且,風飛翼伴她身側,二人的流言蜚語早已在民間廣為流傳,所以,如今的離國隻要再起一陣風,亂世必起。


  而他,就是那陣猛烈的風,風起,誓要風雲變幻,改朝換代。


  “可是……”少年張了張嘴,又道“萬一生了變故怎麽辦。”


  “變故……”琉璃冷嗤兩聲,“就算是生了變故又如何,以本宮現在的實力,就算與風飛翼交手,也未必會落得下風。”


  “可主子似乎忘了,離國還有大將軍君陌殤。”


  “是啊,還有個大將軍。”琉璃略微沉吟。“怎麽把他給忘了。”


  少年適時出聲。“大將軍與皇上青梅竹馬,情意不比常人,如今還有個攝政王……主子,我們的路好像越來越難走了。”


  “是啊,越來越難走了。”琉璃眺目遠望,喃喃道“你去跟義父說一聲,蘇亦彤一走,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是。”


  本以為解決了朝堂之事就可以暫時放鬆一下,可蘇亦彤回到怡和殿,屁股還沒坐熱呢!就又有急報傳來。


  “陛下,洛邑急報。”


  “洛邑。”蘇亦彤皺眉,聽著這兩個陌生的字眼,隱隱覺得熟係。仔細想了一會,她這才想起昨晚君陌殤還跟她提過這個地方來著。


  可……好端端的,洛邑怎麽會平白出事。


  “何事。”


  送信的士兵是個又高又瘦的少年,一張臉黑的跟煤球一樣,嘴巴一張,就露出一口大白牙,很是討喜。蘇亦彤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句與不著邊際的話。“你是非洲來的吧?”


  “陛下……”少年身上的鎧甲又破又爛,一身的塵土氣,明顯是趕了多日的路所導致。聽了她這話,不由有些茫然地問道“非洲是哪裏?”


  “噗……”一個沒忍住,蘇亦彤笑出了聲。“沒…沒…朕跟你開玩笑的。”


  少年輕輕“哦”了一聲,似是第一次麵見天顏,嚇得渾身都在打顫。


  蘇亦彤瞧著他這幅膽小生怯的模樣,不由感到好笑。“你在怕朕?”


  她這話一出,少年幹脆不說話了,緊抿著唇,大有慷慨赴死之勢。


  “哎!罷了,罷了,不逗你玩了。”擺擺手,蘇亦彤意興闌珊,恢複正經道“說吧,洛邑到底出了什麽事?”


  少年偷偷抬眼,小聲答道“洛邑生了旱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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