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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斥罵

  何有別頭一見到她跟著進來了,忙把外袍的領子又壓了回去,慌聲斥道;“你進來做什麽?我不是叫你出去麽!”


  可惜何有壓領口的手速晚了些,應青山眼尖瞅見了何有脖間那幾點青紫的痕跡,她的腳步頓時一住,皺眉把何有上上下下的掃視了一遍,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何有的衣裳有些淩亂,感覺像是手腳慌亂時穿上沒顧得及太多細節,而且頭發散亂,束發的墨冠都歪了,兩片薄唇也又有些紅腫,簡直就像是……


  心裏剛得出了這個模糊想法,應青山頓時心下火起,急切向何有走了幾步,再不顧什麽上下尊卑,什麽婦德禮法,冷眉橫言的逼問道;“千歲,你今日去了哪裏?和誰做了什麽事?”


  何有被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逼得心虛,竟都忘了斥責應青山的無禮,他視線躲閃,避開了她的視線,避重就輕道;“我近日一直在宮裏,能去哪裏?說了無事,你就無需多憂,天色也晚了,你快些回自己院子裏去歇息吧!”


  他現在真的沒有多餘的氣力再來撫慰這個鬧事的小祖宗!隻求而今她聽話乖乖離去,等他後麵把紊亂的心緒安好,再來想如何哄慰她的法子。


  “你撒大謊!”不想應青山一聽就對著他沉聲指責道,“你這個樣子分明就是與別人,與別人…那個了!你還說無事?你當我的眼睛是瞎的嘛!”她倒不是認為何有在外有了新歡,隻單憑那幾句話和何有一身淩亂的痕跡,她也不能就此定了那個荒唐的念頭,必須要何有給她一個完整的解釋才行!


  誰想她話剛落,何有就如同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一般的炸開了,尖聲朝她怒吼;“閉嘴,你再胡言亂語一句試試!?”


  何有也火大了,他現在不想再提起與那糟心事相關的一個字眼,尤其是從應青山的嘴中聽到時,心中更是羞愧與惱怒交纏而上,瞬間把他剛勉強壓製下去的怒火又強製拉了出來!

  怒火湧上心頭,他顧不上原本打算是好聲好語的同她說話,暫時哄慰她離開的念頭,麵色鐵青的瞪著應青山,脫口而出道,“應青山,你隻是我府中的一名侍妾,有什麽資格來管我其他的事?若是再胡攪蠻纏,明日我就可以給你一紙休書,你就出了我這何府去!”


  話剛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這話殘忍無情,含針帶打,是把應青山貶低的一文不值,位低卑賤,任誰聽了皆會心下生涼,再沒個好臉色,若還是個身骨清高的人,怕是當場就要翻臉走人!


  而他正是擔心應青山被他說的心怒羞惱下,真的要他寫了休書拿了走人,到時候他如何又拉的下麵子苦苦懇求應青山回心轉意!?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怎地收的回?!何有的麵色鐵青大半,眼中立即漫上了憂謊後悔的情緒。


  屋子裏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靜中,有一會兒聽不見前方人的聲音,越想越是心下不安,何有終是一口白牙咬緊看向了應青山,想要軟了話頭給她服個錯,沒想他剛一看過去就見應青山秀美緊皺,神態微妙,一雙微長的鳳眼輕佻,目光深究的注視著他!


  那像是把他看透了一樣的眼神,好似他之前發生過什麽事情,又是為了什麽生氣都知曉的一清二楚!

  何有不由後怯退了半步,這屋子是待不下去了,他不願再與應青山對視一眼,心虛的移開了視線,低聲認錯道;“今日我心情不好,對你發了脾氣是我不對,我先出去走走冷靜一下,你願意待在這裏便待著吧。”


  說完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抬腳快步往外走去,正是步子慌措的經過應青山身邊時,手腕上忽覺一重,他驚愕的回頭一看,恰恰是撞上應青山深諳不愉的目光,他越發慌了,埋頭使力就要甩開應青山抓著他的手,驚聲叫道;“應青山,你放手!”


  但無論是他怎樣擺弄甩動,抓住了他的那隻綿綿細手卻是如同鐵索扣般的堅硬不移,他正急的心火冒起,又聽麵前的一道冰冷柔美的嗓音冷冷問他;“千歲,我再問一遍,你今日到底是去了哪裏?又是和誰在一起?”


  嗓音柔美的猶似畫舫娘子手中的錚錚琵琶,勾指婉轉間便輕易訴盡溫柔纏綿,可語調是冰涼入骨,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與妒惱。


  “我叫你放手!!”何有是真的慌亂至極了,想喊人進來幫他拽開應青山離得他遠些,隨即想起了自己之前把所有侍衛與暗士趕了出去,還命令他們今晚都不得靠近,這下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親眼瞧見麵前的何有是手足無措的想要甩開她,而沒有看她的眼睛裏眼光閃爍,是一派的慌亂心虛,卻硬要逞強不說的態度,應青山終於是徹底沒了耐心,轉過身快速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何有正奮力想要扒開她捁製自己手腕的右手。


  “既然千歲爺不肯坦言直說,那就恕妾身冒犯了!”


  隨著這聲冷語一出,何有還沒反應過來,就瞧見自己兩隻手皆是被應青山各自抓住了,然後應青山兩手一交,輕鬆憑借著一隻手就死死攢住了他的兩隻手腕,拽著他往內屋的床上快步走去!

  何有愣了一楞,霎時明白過來什麽,臉上大紅,慌聲喝道;“應青山,你太妄為了,放開我!”


  應青山半點不搭理他的斥責,仍緊緊把人拽著走,任他嗬斥不斷,腳下又走了幾步便到了床沿,那床幔上紗紗垂墜,珠簾玉翠,她便沒有直接把人丟進了床裏,一把拽下床簾,隨即把手裏的人使勁往前一拉,沒站得穩的何有順勢摔進了床裏。


  何有隻覺身下一軟,腦袋直直撞進了軟被上有些衝擊力,這景象很是熟悉,他晃了晃頭,剛一抬頭就瞥見上方有碧影晃蕩,再定眼一看,便見應青山跪坐在他身邊,一手還抓著他兩隻手腕在身前,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冷眉冷眼道;“千歲,恰好這會兒妾身心情也不好,若是你再不說出實話,妾身可不敢擔保就隻簡單的發發脾氣了!”


  自從兩月前應青山被他關了柴房一次後,她就再也沒有自稱過妾身,後麵與何有來來笑笑間皆是巧笑倩兮,溫言細語,幾時像這般對他冷言冷語過?顯然這次她是被何有說的心有怒火,故意拿了舊稱來回懟他。


  何有回看了她一眼,眸中暗色浮沉,遂又斂眼抿唇,微偏過了頭不看她。


  一副任她胡鬧作為,他就是頑固無視的拒絕姿態。


  應青山看的煩躁又惱火,暗道這是你逼我的,心下一狠,便伸手要扒何有的衣領,讓他拿現出證據不能再反駁。


  但手卻是微微發著抖,這怪不得她外表看起來鎮定自若,內裏卻是有些心慌意亂,畢竟前後兩世加起來她都沒牽過男子的手,不過因為歲月的沉澱與她多年暗中在外行走,才能從煙花柳巷,癡男怨女中窺知一點情愛之事。


  說白了她就是見過豬跑,沒吃過豬肉,這次卻是一來就要扒衣服,教她如何不慌?!


  眼見應青山竟是真的動手來扯他衣物,何有條件反射的就要開口揮斥她放肆,當他剛要啟唇又馬上抿緊了嘴不發一言,在心中安慰自己,應青山沒有那個膽子,遲早會敗軍主動收手!

  打定了這個念頭,何有便沒有開口阻止應青山的動作,勉強忍住了心中的不適與自嘲,靜靜等待應青山兵敗退軍,然後羞容逃跑。


  不想情況出乎意料,直到隻剩了最後一件衣物時,何有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剛起口驚喊了一句住手,應青山手指靈活生快,動作比他快了一步,衣帶已是被纖長的兩根指頭扯開了。


  眼光清晰對上了何有的一截修長玉竹上彌漫的青青紫紫的痕跡,零星幾抹鮮紅的指印,應青山看的愣住了。


  她心裏一直認為的那就是個荒唐的猜測,在看到這不可否辯的證據後就得到了釘子垂櫃的實感,讓她一瞬間像是被人惡狠狠的甩了幾耳光,打的她麵色發痛,痛覺麻木。


  一眼瞧見應青山呆噩受傷的神情,何有便意識到脖子裏麵的痕跡是被她看到了,忙向後仰起頭,眼光往自己頭頂被縛住的兩隻手看去,使力掙紮著想要掙開應青山的束縛,可任由他如何旋轉夠拽,便是手腕處傳來了火辣的燒痛感,他也絲毫掙脫不開那隻明明看著是隻柔弱纖細的手掌!

  何有由羞入怒,怒極發狠的喝道;“你別看我!下去!!”


  怒吼響在耳側,應青山也沒個半分反應,她呆了好片刻後像是完全聽不見何有的斥罵聲,目光直線向下看向了何有的下半身看。


  “我叫你別看了!”見應青山視線偏移,何有更是心慌的不行,再也不能做到安然無事,奮力掙紮想要逃開她目光的追視,但他雙手被束,如何能輕易從她一介武官的壓製下逃脫?


  因此任是他如何掙紮扭動,身上的人始終如是重山穩泰,隨即更是伸出空著的那一隻手遲緩卻堅決的往何有的腰帶摸去!

  她要看一看,必須確認何有到底受到了多少傷害!

  如果真的是她所預料的最壞情況,她勢必會找到了那人,即便是拚盡全力也要殺人滅屍,絕對要洗刷她自重活一遭以來傾心相護的人所受的屈辱苦難!


  “你別,你住手!!”何有徹底的慌了,他明白應青山終於是知曉了什麽,卻一時實在是找不到謊言來轉移她的注意力,即便沒有發生那事,但殘缺的他至今不想給應青山看見別的,因此苦思無法後他狠狠的閉了閉眼,妥協喊道,“我說,我說,我什麽都給你說!隻要你別去看它,別看!”


  正摸到了腰帶的手一頓,應青山抬眼,眼底黝黑的看向了他,何有隻看了一眼就避開了她的臉,隻啞聲道;“……..放開,你抓的太緊了,我手疼。”


  應青山便放開了他,看他雙手撐身從床上半坐了起來,自己卻依舊是與他麵對麵,不讓他有一點機會跑開,而一雙細長的杏眼子則是沉沉的盯著他,等他開口。


  把衣物隨手裹了裹,再輕緩的揉了揉兩手腕上淤血堆積造成的疼痛,何有沉默了好一會兒思量著話語,接著半斂了眼簾,沉聲敘述道;“千祥公主有個叫花樓的麵首,是我多年前在後宮救下來的孩子,我憐他無辜幼小,私下便對他有了幾分照顧,此後他便對我有了別的心思,我不知,隻以為他是對我感恩孝順之心,直到今日我去了公主宮裏看望他…….”


  後麵的話應青山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沒有聽進去,她眼神呆滯,神態怔楞,恍若是漂浮在了雲端沒個依處,其後隨著何有的話音漸低,其中的恨意與羞懺的意味越盛,到了最後時便隻剩了滿聲的無奈與身體由於不甘於此而細微的發抖!


  “……..江蘺說的沒有錯,我的確不能就這麽明目張膽的處死那混賬東西,這定然會惹來宮中非議與猜測,到時候紙包不住火,難保不會出了意外讓眾人知曉今日公主宮出的事情,我也丟不起這個臉,所以便先回來了府中。”


  說完最後一個字,何有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終歸還是同應青山說了這齷齪事,他本不想讓她知道這事來髒了她的耳朵,但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她的步步逼迫,她的驚疑猜想,無一不是催促著他再一次把這個傷口掀開,坦誠無私的呈現在她麵前,然後任由她給予摧毀他堡壘的利劍重擊!


  何有沒能抬頭去看一看麵前人的表情,去瞧一瞧麵前人聽完後的所思所想,因為當他說完了最後一個字後,全身的力氣仿佛是跟隨而去,留下了他一個軟殼待在了這裏,無力脆弱的等待著外界掀起的狂風暴雨。


  他等著應青山的憤怒,等著她的指責,等著她的厭惡逃開,這樣糟踐惡心的事情發生,即使是並沒有發展到了那最令人倍感惡心絕望的一步,他也絕對是忍受不了外人就快碰觸到最後一步!

  不用說別人怎樣去厭惡輕視,就是他自己也恨及了自己的這具身子,恨他當時的無力反抗,恨他暫時隻能忍氣吞氣!

  恨來恨去,恨到了最後,就剩了恨他當初的心軟造成今日的苦果!

  而無論別人如何去輕視厭惡他,他統統可以熟視無睹,唯有應青山,唯有這個從來是被他仔細放在心尖上護著看著的人,才是唯一能憑借了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輕易打倒了他所有的堅硬護壁。


  他卻隻能等著,無力而軟弱的等著她刺來的利劍。


  於是何有便這麽等著,等那想象中的輕聲譏笑到來,或是明嘲暗諷的嘲弄話語響起,之後隨著那人毫不遲疑的甩袖離去,他便可以在這屋子裏盡情腐爛生花。


  “嗚,嗚,千歲,我對你不起…….嗚嗚嗚,對不起!”


  久久的沉寂後,耳邊兀自響起的幾聲低泣聲,混合著字語不清的道歉讓何有愣了一愣,手中忽是感到一涼,他下意識的低眼去看,正好見到他垂放在兩人身體間的手上有幾顆晶瑩,恰逢又是兩粒水珠墜下,窗外投進的最後幾縷灰黃的夕光折射過珠身,邊緣熠熠閃光,剔透光瑩的如同玉器寶石。


  何有呆愣的看了手上的幾顆晶瑩片刻,錯愕抬頭看向了麵前與他近在咫尺的人,眼瞳驟然緊縮,與他不過一手距離的應青山下巴微頷,眉頭緊蹙,雙手捂臉,大顆大顆的眼淚正從指縫間落了出來,顆顆砸下落在他手背上,間隙會有沉悶模糊的泣聲從指縫間泄出。


  麵前的女子貫來是膽大又溫婉似水的模樣,會強勢的抱著他親吻,會低聲柔語的喊他猶如吳儂軟語,會不顧他的阻止兩次三番的違抗命令惹他怒火,任是那次晚間他怒喝她時也不過是眼角微紅,低聲說會等他信任的轉身自信離去,唯獨沒像此刻一般的軟弱難過,捂臉痛哭不止,好似是得知了天塌地陷一樣的傷心難過。


  正在何有還怔怔望著她回不過神的時候,又聽到那深燜的低泣聲斷斷續續道;“嗚嗚嗚,是我對不起你,千歲,對不起,是我沒用…..是我沒用,嗚嗚,怪我沒有用!”話語裏的自責與傷心溺滿了出來,像是何有會受辱全是因為她的錯一般。


  那一顆顆的眼淚墜下,險些能把何有的心都砸的碎了,望著麵前的人哭的聲嘶力竭,他手足無措了好一會兒,心裏是又急又無語,一時反把他心裏衰敗悲戚的心思打散了開去。


  許久過後,他扯起了嘴角苦笑了一聲,伸出手把哭泣不斷的人擁入了懷裏,一手抱著她的細腰,一手輕輕的在她後背拍打,如同是哄慰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他湊耳在應青山耳邊,小聲哄道;“好了,不哭,我的青山不哭了,我也沒受什麽苦,你就別哭了,你再多哭一些,我心都要被你哭碎了!青山乖啊,別哭了好嘛?”


  “是我不好,千歲,嗚嗚……如果我那時沒有跟你鬧脾氣,如果我早點與你認錯,你就不用避開我,可以經常回府……嗚嗚,那時要是我在你身邊,你也不會,都是我不好…..嗚嗚….”


  懷裏傳來柔柔弱弱的哭腔還在自攬錯誤,“怪我,都怪我啊…..嗚嗚嗚,對不起,千歲…….”


  聞言,何有臉上的苦笑擴大了;“傻丫頭,這如何怪得了你……”


  她哪裏與自己鬧過脾氣呢?相反,她不僅沒有鬧過性子,反而是找盡了機會想要與他說話,與他和好,反是他當時心裏猶豫不決該如何對她,才一個勁的避著她走不願回府,而花樓那個事情更是於她半點關係沾染不上了!


  “花樓是一個埋下的種子,就算沒有你,遲早也會發根生芽,隻不過是時間遲早的問題,真的不怪你!”何有把聲音放得極低,耐心的解釋道,“再說了,那後宮之中又不是誰人都可以隨意出入,你又不是我東廠裏的人,如何能無時無刻跟在我身邊呢?而且這事,說來是我當時不夠謹慎,以為我自己一人就可以獨自解決,沒想到花樓會……”會狗急跳牆,以為他要殺他,所以拚了命也要把他逼上床,好與他春風一度才能不虧心!


  不錯,他本意並沒有要殺花樓的意思,縱使知道這孩子對自己心有不軌,可他把人當了自己孩子好心養了多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是以怎會一朝就輕易下了殺心要他的命?隻是當時他氣的狠了,說話難免無情了一些,這才讓花樓誤會,然後就造成了後麵壞事的發展。


  現今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雖是身子受辱,但終究沒吃大虧,且中途花樓也被他打了幾次,後來又受了花瓶重擊昏倒,不知傷重多少,合計一下花樓所受的苦楚隻重不輕,他回來後經此一事也冷靜了下來,卻不知後來該拿那孩子怎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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