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調戲
皇帝遇刺的事件就此告了一段落,何有從起居殿出來後頓覺無事一身輕。
倒不是他真沒有事情需要做了,相反這宮裏宮外多的是事情等他去辦,但是近來壓在他心頭的除了某人幹的壞事,就是刺客這事了,現今前者已經是板上釘釘了,他除了生氣是毫無辦法,索性不如不去多想還好些,而後事的後續又無需他去多想,他也樂得清閑。
左右無事之下,何有打算給自己放個小假,緩複一下自己這近日來操勞過多的腦子,正好抬頭眺望到南邊遠處的一處水色瀲灩,是後花湖的位置,那裏種植了一片白日荷花,如今夏光燦爛,恰恰適合去那裏散散心舒舒氣,是修身怡然的好去處。
起了觀覽美景的興頭後,何有領著屬下們奔著後花湖就去了。
到了後花湖一看,滿眼望去皆是大朵大朵的盈盈蓮花沂水而生,連了空氣裏都吹拂著一陣陣的香暖清風,何有隻覺滿心的舒暢歡快,漫步走在了蓮池邊,一麵欣賞著那蓮池中的白潔青蓮白花,一麵隨意的與身側的十一十二聊了些碎話趣事。
全然不當後麵還跟著的一堆太監仆從的存在,主仆三人笑笑說說的說了一會兒後,皆覺他們這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於是三人都難得的放下了主仆有別的觀念互相說著閑話趣聞,若是旁人經過,或許錯覺之下會以為這三人是一家兄弟在嘮著家常。
剛走至了池上花廊,何有眼光忽是瞥見廊下一朵白蓮煢煢孑立,花瓣純淨的恍若佛祖座下的聖世托生,於是抿嘴指了那荷花給十一看,笑道;“十一,今年的荷花開的真不錯啊。”一邊這麽說著,一邊靠近那處,隨即手按著欄杆,俯腰要去折廊下水中的那朵白蓮。
“誒喲,我的主子,你去折什麽?!”
十一十二皆是嚇了一跳,忙跟上前去兩人一個去把何有輕手輕腳的拉了回來,一個去替何有快速折下了那朵白蓮,一折下就立馬雙手送到了何有眼前。
“主子,你以後別做這種事了,要是你摔了傷了如何是好?!”十一一副恐有不及的表情瞪著他,十二也深以為然的猛點頭,一臉不讚成的附和道;“就是,主子,你要什麽說一聲,何須你親自動手,咱們自會給你送到跟前,你當我們這些做屬下的是死得嗎?!”
何有懷抱那一枝白蓮聽得是哭笑不得,自己不過是簡簡單單的折個花他們也能擔心至此,也不知道他們心裏究竟是對自己有什麽誤會,又不是什麽嬌貴體弱之軀,難道他折朵花還能把自己摔了傷了不成!
他是太監,力氣比起正常男子自然是要差些的,但也不至於就弱到了這種地步吧?!
何有正要好好的同這兩個混事的屬下說教一番,改觀他們不知何時造成對自身是虛弱誤解的認知,便忽聽見前方處響起了一聲不高不低的低喝;“二殿下,草民說過了,她是草民的婢女,我們都是千祥公主宮裏的人,望二殿下自重些好!”
這聲音落在了耳朵裏極為陌生,卻有些許熟悉,再聽那話,何有便猜到是誰了,隻是沒想到竟然二皇子齊飛這個色心胚子,竟連兄妹之情,世俗倫理都不顧忌了,見那人長得不錯,不管身份大笑都要上手糾纏,心下當即對這色心禍事的二皇子厭惡至極。
再一想二皇子能光明正大的揪著人犯事,顯然是那人身邊所帶隨從不多,何有忍不住心罵了兩句,這也是個蠢的,明知自己就長得惹事,為什麽就不能識相點乖乖的待在了公主身邊,不知道離開公主身邊他就是個行走的招禍精麽!
就算今日不是被色心迷膽的二皇子故意折辱,明日也會被哪家深宮寂寞的娘娘嬪妃看中,而公主素來愛潔,一旦他失了幹淨之身,任他長得再是傾國傾城也留不住公主的心,到時他的下場那才叫一個慘烈!
想到這裏,本來不想管無外之事的何有擰了擰眉頭,心下有些猶豫起來,想了一想終究是歎了一口氣,抬腳往那聲響越發大的前處走去。
罷了,就當做這個是他留給花樓的人情吧。
前行走了一截短廊,又經過一個拐角,眼前便映入了一座水榭亭子,上有三人在拉拉扯扯,一黃袍華冠男子正雙手扯住了一白袍春袖的少女手腕使勁往自己身上拉,而同著白袍春袖的青年則是忙著拉扯開他。
明明是一張俊臉此刻卻是嘴巴大張的扭曲,雙眼調笑的盯著麵前的青年,十足的一副紈絝強迫良家少女的囂張張狂姿態,叫人看了便覺打心眼底的厭惡憤怒。
那少女則是使力扭動著被束縛的手腕,麵色又怒又冷的微微泛紅,比起身側青年一張驚如天人的清傲姿容,卻未有遜色多少,甚至增了那一點殷紅反更令人看的心動不已,直呼要命!
“你長得這麽好看,跟著那還沒長大的丫頭當真浪費!她被父皇和那個閹禍管的死緊,平日連那些男寵都顧不上,哪裏管得你們許多!”
二皇子越看越是心急難耐,一麵猴急的使力把人拽向了自己想一親芳澤,一麵笑的燦爛得意勸著人離開自家妹妹,轉而投向自己懷抱裏,“你隻要跟著本皇子,你要什麽,本皇子就給你什麽,這難道不會比那隻看無用的丫頭好去太多?!”
這話說出來既無恥又下作,那幫著自家婢女的青年聽得心中怒火中燒,不想再顧及什麽,便與那滿臉屈辱不敢出聲的婢女使了個眼色,那婢女聰慧,當即明了,幹脆個巧力,一手就掙脫開了二皇子的捁製,然後往後猛然跳開,隨即那青年甩手就給了麵前的登徒子狠狠的一巴掌!
二皇子被打的臉猛地一偏,再回頭時半張臉高高的腫了起來,從小到大就沒被除父皇以外的人打過,他怒不可遏的抓緊了青年的另一隻手,恨聲叫喊道;“賤民,你竟然敢打本皇子?!”抓緊了這人不讓他有跑開的機會,他高高揚起了一隻手就要狠狠的打下去,“敬酒不吃吃罰酒,看本皇子不打死你!大不了後麵再陪那丫頭一個男寵就是了!”
眼見那一掌就要迎麵落了下來,怎樣都掙脫不開的江蘺認命的閉起了眼,等候著後麵的疼痛到來,不想等了一會兒卻沒等來想象的疼痛,反而是自己腕上的勁道猛地一鬆,又聽耳邊一聲痛呼迸然的響了起來。
江蘺驚愕的張眼去看,正看見剛才還囂張跋扈的對他非禮喊打的二皇子被個侍衛打扮的人一手提起摜在地上,正好是雙腿跪地跪在了一群宮婢擁簇前首的一人麵前。
那人身高欣長,身穿水碧色的長衫銀袍,手執一枝白色荷蓮,一頂白玉精冠挽鬢,兩條同色發帶垂側而落,雖膚色泛白,麵貌俊氣不足陰柔有餘,但麵色寡淡冷漠,自帶了那份冷傲威儀讓人無法忽視了去,一雙狹長桃花眼半垂,轉眼回眸間皆是陰沉自恃,叫人不敢去對著那雙眼睛直視,唯恐看的久了會被冰封萬裏。
正是多日前他與千祥公主趕回宮裏的路上,遇見的那位九千歲。
他直到今日還記得這九千歲臨走前看自己的目光是滿滿警告與不屑,意思分明,警告他不要妄想著憑借自己的身體姿色去勾引公主做了汙濁之事,不然他多的是辦法讓他死的無聲無息!
那時候他便知道這九千歲是不喜歡自己的,甚至是厭惡看輕自己,可又有幾人是能正視高看公主的男寵呢?男寵這種靠美色惑人心的卑微身份,許是就宮裏的一隻狗都比他來的高!
但他從來也沒在意過,他是早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才來了宮中,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小事,隻要他能待在了公主的身邊,他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隻是他唯獨沒有想到今日之事的發生,因了心中鬱悶他才初次出了宮門隨意走了走,正是就撞見了這後宮之中一向名聲不好的二皇子,之後自己帶入宮的貼身丫鬟更被他糾纏非禮,忍無可忍之下隻得動手打了他一掌準備迎接著後麵的虐打,虐打也總比被這人折辱的好!
不想後事發生的突兀轉折,竟然會有人出手救了他,而救他的人就是九千歲何有!
一個最不可能救他的人救了他,這叫江蘺的心裏怎能輕易接受!
如果他被這混蛋皇子打壞了身子,丟了能勾引公主的容貌笑貌,不更是附和他的心意嘛!那又為什麽會叫人救他呢?救了他是有好處,還是有作用?
他現在一個位低至極的男寵,一給不出他一星半點的好處,二相信這人也不稀罕他能發揮出的作用,想來想去也給不出個什麽結論來,江蘺便壓下了這休止不住的念頭,靜靜的站立在原地看他,看他後麵是要做個什麽。
“二皇子,臣這個閹禍管的太多了,對嗎?”何有譏誚的俯視身前跪著的人,親眼瞧見他越來越蒼白無色的麵龐,眼中譏諷更甚,聲調漸冷,“臣又管公主的私房事,又管皇子想要威逼利誘自家妹妹男寵的婢女,確實是管的太寬了,你說呢?”
何有話剛一出口,把二皇子丟到了地上跪著的十一正好走回了他身後,一聽這話十一十二皆是恨目瞪向了那二皇子,眼中似有鐵刀獵獵,能活生生的把二皇子削死在這裏!
二皇子先聽到何有冷寒入骨的調子聲聲直插入了心口,後又見這兩個侍從聲勢狠厲的瞪向了自己的把把眼刀,再想起何有那一貫凶殘狠毒的名聲,嚇得兩股戰戰,冷汗順著額頭瀑布而下,慘白著唇抖聲辯解答;“哪….哪會呢,督,督公說笑了,督公負責宮廷內事,天家綱理,這是……是應該的,是本殿今日喝酒喝得太多了,所以…所以才會一時,一時興頭衝腦做了這等錯事,而後本殿定會好生懺悔,還望,還望督公留情,不要去告訴父皇…..”
舉國上下誰不知道皇帝最聽的就是何有的話,也最是寵愛信任他,往往別人需要苦苦哀求皇帝的事情,到了何有身上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他本就握強權在手,又得皇帝全心全意的偏心以待,簡直是占據了所有的好處巔峰,以至於即使是後宮的嬪妃們與皇子們都不敢去輕易招惹了何有,皆是對他禮遇三分,唯恐惹到了他後會找自己麻煩,到時候真是得不償失了!
他也沒想到自己今日不過隨口罵了何有一句,恰好就被正主聽到了,且若是後麵他到了父皇麵前告他一狀猥褻男寵,父皇又向來厭惡這等事情,萬一一怒之下削了他皇子之位,他不僅想要的人沒有吃到手,還把自己搭了出去,這真叫是一步踏錯萬骨枯!
二皇子是悔的腸子都青了,他心中又怕又憂,既是怕父皇知道這事,又憂何有不會輕易的放過了自己,幾廂憂慮恐懼下竟是眼淚鼻涕齊流,不顧了皇子身份的伸手去抓了何有的袍角,哀聲痛求道;“督公,督公本殿知錯了,本殿知錯了呀,還求督公高抬貴手,放本殿一馬啊,本殿以後不敢了!求求督公啊!”
在場眾人皆是看的驚住了,隨即私下唏噓幾聲便鎮定了下來,跟著自家主子身邊久了,總是能看見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奇事,也不知道他們這些看見了很多高管貴族對著何有卻是狼狽哀求的人,能不能平安活到老死。
旁的宮婢侍衛們見過了幾次這種場麵的,因此能很快適應下來,但江蘺卻是第一次見到,親眼瞧見剛才還對自己百般欺辱的人現在卻對一個宦官卑躬屈膝,苦苦哀求,心裏哪裏能是複雜兩字簡單講述,於是望著何有的目光更是微妙難言。
何有可不知其他人是個什麽想法,他剛被二皇子伸手扯了衣袍就厭惡的往後麵退了一步,看著二皇子的眼神顯然是帶著惡心厭氣,明明是那主子爺生出來的,怎麽就沒有遺傳到他一星半點的好呢?
雖然很想把麵前狼狽求饒的人暴打一頓泄下火氣,但他不想公然的和皇子為了個男寵犯衝突,忍了又忍心中的惡心後,他低腰橫目望著麵前的人,背手警告道;“二皇子,既然你說是喝酒亂了心性,那你今後便不要再碰酒一滴,又做了這等齷齪事,能做到嗎?”
再讓我看見你調戲他人,你的好日子就過到了頭!
“能,能的!”立時就聽懂了何有話中的意思,二皇子點頭如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