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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上朝

  遲來的晨陽慢慢升起,暖色的光線射進了屋子,驅散了沉積了一夜的黑暗,照亮了破壞殆盡之後的屋子,也照亮了薄薄春塌上睡得歪歪扭扭的應青山。


  “哎呦,我的夫人喲,這都多晚了,再不起來就趕不及老爺的吩咐了!”


  耳邊響起了一道高亢的大呼小叫驚醒了應青山,隨後剛一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見幾隻手同時抓住了她的胳膊肩膀,拉著她就往屋裏的凳子上拽,給她梳頭洗漱。


  剛從睡眠中醒過來的應青山一見身邊三五成群的奴仆丫鬟,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便任由了外人的折騰,而等到她徹底清醒過來後她連句問話都來不及多問,又被兩三雙手推著往府外走,這一邊走路的過程,為首給她梳頭的大丫頭便一邊給她解釋緣由。


  今日應青山就要進宮去正式受封了,為免她不懂朝廷上朝的規矩去的遲了,昨晚何有臨走前便囑咐她們早晨來給她梳洗擺弄,再送她進宮。


  應青山聽了心口一暖,昨晚他那般的火大生氣,卻還是擔心她誤了時間進宮衝撞了皇恩,因此把所有事情都給她提前安排好了。


  昨晚何有離開了屋子後,一夜未歸,想來應該是去了皇宮裏的住所。


  乘坐著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的進了皇宮,在前殿門下車的應青山見到了許多穿各色官服的官員們也在往裏走,看來都是去上朝的官員,她也沒有主動去同他們說話講自己馬上也要成了他們的同事,隻默默的跟在了後麵一起走,有幾位官員瞧見了她以為隻是路過的宮中女官,便都沒有太過注意她。


  一路到了宣政殿後,應青山記住了那大丫頭對她的囑告沒有進殿,乖乖的等在了殿外等待太監宣侯,而在聽到殿內喧聲四起的那一刻,她知道該來的事情來了。


  “宣應青山覲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製住胸腔內那顆激動又緊張的不住有些狂跳的心髒,應青山沉身掀裙踏步進了金碧輝煌的宣政殿。


  滿殿的五色驚詫目光紛紛投向了門口處走近來的嫋嫋身影,待到她斜不相視的款步走到了殿中央後,她看見了一臉笑眯眯望向她的皇帝,和皇帝下方端坐在椅上的何有,側過的半張麵上臉色冷漠,未曾看她一眼。


  心底終是微微歎了一口氣,應青山不再去看何有,提了裙擺俯跪在了琉璃磚鋪就的地上,額頭觸地,恭聲喊道;“民女應青山,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座上的人愉悅的嗯了一聲,然後向旁邊的小太監一揮袖子,小太監當即知意往前幾步,捧出手中的聖旨向下麵的百官高聲宣告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治世以文,伐亂以武,然國有重臣相國,武夫難有其求,自大將軍過後難有能人將軍,朕實有難過,然應青山雖是女子之身,但聰慧異常,赤膽無比,能與何有裏應外合巧製刺客,更是一人勇退刺客,其心其力非男兒能比,深得朕心,特此賜她舒名,封為從三品中郞將,賞百金緞匹,隸屬兵部侍郎方長遠門下,同管京郊外三千騎兵,為國操練精兵,造就能兒,不得有誤!”


  “司禮監秉筆太監何有義勇獻身救朕,其心可明,忠血赤膽,朕深感寬慰,特封為明德侯,賜百畝田地,黃金千兩,一塊免死金牌,特此布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


  語話剛落,滿殿皆驚,個個目瞪口呆的眼光在跪著的應青山和端坐的何有兩人間循環輾轉,偶有幾雙明了一切的眼睛隻是粗略的看了兩眼後就趕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下了頭不再去看,暗想難怪今日何有這個宦官能獨坐在皇帝下麵,一朝太監升為侯爺已是有違禮製,女子任朝更是舉國難有,可這事天子已是玉言說出了口,誰人能去更改?若是此時不識相的去找了皇帝鬧騰抱怨,絕對是討不著一點好處!

  在百官惱怒驚訝混做複雜一塊的目光中,兩個主角皆不約而同的通通無視了,極為鎮定自若的聽完了全程,而太監念完後跪在了地上的應青山看著何有撩了衣擺從椅上起身跪下,平和的謝了恩就從小太監的手上接過了詔書,她看了後也有樣學樣的回了一句民女謝主隆恩,再接過了喊朝太監遞來的文書。


  瞧見兩人都得到了詔書拿在了手上,皇帝故意忽視了殿中朝臣們驚愕的近乎狼狽的樣子,隻恍若看不見的笑眯眯道“恩,今日之事已然了結,愛卿們還有朝奏嗎?”說完後他快速掃視了殿中一圈,瞧著暫時還無人來反駁自己的決定,當機立斷的宣布下朝,叫了身邊心腹太監去領著應青山認部門,他自己則是領著何有就快步往後殿中走,唯恐會有人突然跳出來鬧個一哭二鬧三死諫!


  剛走出了後殿朝門,領首為前的齊木生忙側頭去看身後,見無人追來便大鬆了一口氣,笑微微的拍了拍身旁何有的肩膀,大笑道;“可算是出來了,朕之前唯恐怕他們被氣得雙腳大跳,跑上來掐死朕呢!”


  大楚國朝的朝風素來彪悍,皇帝朝臣一旦不合就會當場大相鬧起來,不得出個結果決不罷休,自建立百年來發展更是愈演愈烈,前代幾任朝帝在朝拜的宣政殿裏,皇帝就與朝臣因為分歧而互罵大吵,有時又是文武兩官鬧騰不休,鬧到了最後時往往從動口上演成動手,一鬧後便成了流血事件。


  一殿之上百人搏鬥廝打的場麵頗為壯觀,便成了民間百姓的飯後餘談!

  到了齊木生這任皇帝後,因了他一貫崇尚君子禮儀的行為,朝堂之上才極少發生了混亂事件,大多數時候朝臣與朝臣,皇帝與朝臣不合的認法即便是出現了偏差,也不過是私下各自怒罵了幾句就算了,可前朝的幾次朝殿亂事在前擺著,他今日做的事情又極為挑戰禮法,他的擔心就不無道理!


  相比起這個,其實齊木生更擔心的是其他。


  他們這時沒有鬧起來,事後等他們反應過來了,指定要聯名百官來他宮門前鬧事了!


  一想到了那個時候不知道怎樣才能撫慰住那些煩人聒噪的迂腐臣子們,齊木生就頭疼的不行,煩躁的捂了太陽穴上下重揉,站在了他身邊的何有自是也明白他擔心的事情,但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折騰出來的,又能去怪誰呢?

  斜眼看了上方一眼,瞧著日頭熾烈烤人,讓人眼花頭昏,而他們身後儀仗隊的傘蓋根本照不住皇帝,何有便從身旁的小太監手中接過傘斜打在了齊木生頭上,沉聲問道;“皇上,你明知封青山為武官已經會惹來他們反感了,作甚還要封臣為候更來刺激他們呢?”說完他就歎了一口氣,不待皇帝回答又道,“臣知道皇上是為了那塊免死金牌,隻是那牌子給了臣又有什麽用呢?說到底臣犯下的‘錯事’多不勝數,到時候若真是追究下來,臣就是全身掛滿了也毫無作用。”


  固然那些‘錯事’十之八九都是最初他為了給齊木生鋪平道路才做的,導致他或是因了擔心,或是因了愧疚就彌補給他一塊保命符,可若到了那時候皇帝都保不住他了,一塊區區牌子又能保住他什麽?

  頭上烈陽被分去了大半,身上頓覺涼爽許多,齊木生一聽這話就笑了,轉回頭看向給自己打傘的何有,溫聲道;“何有,你總是最明了朕的心思,也是朕最為深信不疑的人。”


  他望著何有的眼神越發的溫柔深厚,低沉磁性的嗓音越慢越輕,“你為朕做的太多了,背的壞事讓你腳下步步劍尖,寸步難行,可朕除了能給你更多的賞賜外卻再無他法能補償你,朕十分的….愧對你,正是因此朕要給你更高更大的權力,不單單是為了那一塊牌子,而是想著若是朕哪一刻出了事情暫時護不住你,你也能靠此自保一次。”


  親眼看見齊木生的目光太過寬厚難忍,頭一次見到皇帝對他這般坦誠開言,令他依稀想起還在王爺府那一段日子時,兩人互相扶持商議的艱苦日子,似是滄海桑田過後的無力滄桑,何有喉頭一窒,眼角處微微紅了,他輕埋了頭,低聲應道;“……臣明白了。”


  齊木生再次淺淺的拍了拍他的肩,抬手把何有基乎都偏向了他頭上的傘往他身上推去,溫和笑道;“好了,你今日就不用待在朕身邊了,快些去做完事情出宮回去吧!朕瞧著剛才應中侍郎明裏暗裏的看了你好幾眼了,小樣子委屈的很,可是你昨日做了什麽事情傷了她的心?待會回去了可得要好好的哄慰她一番啊!”


  昨日確實是對某人險些下了殺手的何有心中有些發虛,模糊的應了一聲敷衍了過去,正要離開皇帝時,忽然又被想起了什麽的皇帝叫住了。


  “對了,何有,後麵你趕緊把你府裏那些鶯鶯燕燕都送走解決吧,不然朕堂堂的一個中郞將竟然跟那些普通女子共侍一夫,你讓朕的臉麵往哪裏擱!?”剛說完,皇帝看他的眼神頗有玩味與挪移,“說起來你府中的那些美人根本就沒一個摸上過你的床,甚至連靠近你的都很少,所以你養著那麽多女人是做什麽?拿來故意氣那些罵你的人?”


  舉國上下中多得是人大罵何有,但凡是他們當麵或者背後辱罵何有的理由數來有千百條,而其中基本有共通的一條——何有是個身子殘缺的太監,不能人道。


  別的罵話何有大多數不會在乎,也懶得去在意那些瑣事,但唯有這一條是他徹徹底底的死穴痛楚,他沒有一字能拿來反駁。


  因此齊木生猜想何有是聽得極為怒火之下就幹脆破罐破摔——就算他不能碰那些女子,但他能隨心所欲的去搜藏那些美貌佳人放在府裏,美人環膝在側,柔香軟玉在懷就強過那些連多收一個女子都要畏首畏尾的人千百倍!

  “皇上想的不錯,的確如此。”見皇帝說出了自己當初的想法,何有赫然的笑了笑,到底沒多緊張與尷尬,款款解釋道,“也不全是為了氣他們,因為總有人來找臣做事,這美人就是一個很好的謝禮。”因此他府裏的美人們才來來去去,除了最開始收進來的應青山,就沒個長久的。


  “反正說來數去,你總是不虧的。”皇帝好笑的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卻又不放心的再次囑告,“不管怎樣,朕的臉麵不能丟,朕的中侍郎更不能吃虧,你可記住了!”活了這麽多年,首次見到這麽一個奇女子,他總是欣賞多過喜愛的。


  而且說到底這事也不是他突然想起來的,這還是昨日趁著何有走後,應青山懇求他辦的事情,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女子說起這事時咬牙切齒的不滿表情。


  真是,相當的有趣!


  “……臣記住了。”他真的很想說,那個禍害怎樣都吃不了虧,反而是他,一直是一退再退。


  拜別了皇帝後何有徑直去了後宮,今日早間時候千祥公主就叫了宮女來找他,說近日宮裏的桃花樹開了,邀他共去賞花。


  皇帝現有六子兩女,小公主千祥公主芳齡十四,年小心純,性子活潑任性,模樣俏美勝似她的生母梅嬪妃,由於母親在她年幼早死,又心竅玲瓏會討皇帝歡心,所以極得齊木生憐愛疼寵,因此她從小常在皇帝寢宮書房走動,這自然也就認識了常陪伴聖駕的何有。


  千祥公主自小長於宮中,身邊仆侍環繞,多得是人對她巴結奉承,唯有何有是皇帝身邊的最高權位,從來不屑對她假言媚色,且由於何有經常能出入宮外,每次都可以給她這個年幼的女娃帶來許多宮裏瞧不見的小玩意,閑暇無事時還給她念民間話本,這一來二去的她便對何有極為的親近,宮裏有了什麽好東西都會記著了何有一份,而一旦是鬧了什麽脾氣後也隻有皇帝與何有勸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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