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綜院，三所，楚非
公元2150年。
地球，川藏山區，地下一公裏。
東北亞聯合政府總部，綜合研究院第三研究所。
楚非一身三防服，目不轉睛地盯著顯微鏡。
“斯維特拉娜，記錄，第三百二十四次逆轉錄病毒滅活失敗！573號樣本免疫無效……”
楚非身後，一名同樣穿著三防服，身材高挑的斯拉夫女人，用蹩腳的中文打斷了楚非的報告。
“楚非，你還要堅持這個方向嗎？這根本不是你的工作內容！你要把重點放在神經元感應係統上！”
楚非頓了頓，自顧自拿起平板電腦，記錄實驗數據。
直到數據記錄完畢，才用流利的俄語道：
“斯維特拉娜，還沒有誌願者願意參與實驗，神經元感應係統，已經到了瓶頸。”
“沒有誌願者？你不會去申請嗎？你以為上麵那群家夥會主動給你送來？”
楚非聽到斯維特拉娜有些急躁的聲音，放下手中的工作，扭動著有些僵硬的脖子，輕歎一聲。
“斯維特拉娜，短短五年，80億人口，如今不到十萬，哪裏都缺人……”
“夠了，哪裏都缺人，就你不缺人！堂堂第三研究所，就我們兩個人！”
斯維特拉娜心情煩躁地推開實驗室隔離門離開。
楚非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將實驗後的設備和樣本一絲不苟地擺放整齊，而後平靜地走出實驗室。
……
楚非通過滅菌走廊，換下三防服進入休息室，他扶了扶眼鏡，看向了休息室的一抹倩影。
斯維特拉娜一身黑色連衣裙，外套白色齊膝製服，她輕撩著淡金色的長發，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藍灰色的眸子。
“楚非，你就不擔心嗎？現在資源緊缺，如果你再拿不出像樣的成果，咱們研究所就要撤銷了。”
楚非抿了抿嘴，依舊沒有回答。
斯維特拉娜捏著緊皺的眉頭，看著楚非充滿書卷氣息的臉龐，一聲長歎。
“我隻是你的助理，實在沒有權限找到他們！你就不敢把槍塞進院長的嘴裏嗎？”
斯維特拉娜看著楚非兀然而立，一聲不吭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粉拳用力錘了一下辦公桌，順手拿起半瓶伏特加，有些惱怒地離開了。
楚非獨自站在休息室，消瘦的身軀有些落寞，他的思緒回到了五年前。
那時的楚非，還隻是一名天資卓越的學生。
就在他第一次約會的夜晚。
一支來自太空深處的星際艦隊抵達地球！
這支艦隊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對積極伸出和平橄欖枝的地球人，進行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楚非至今還清晰地記得，他的親人和朋友，在他麵前痛苦離去的畫麵。
那時的恐懼和無力感晝夜折磨著他的靈魂，對外星艦隊的仇恨，亦刻骨銘心。
短短五年，地球八十億人口銳減至十萬以下。
各國領土相繼淪陷，無一幸免。
到2150年，全球的抵抗力量，隻剩下東北亞聯合政府和西海岸戰略同盟！
在共同的威脅之下，東聯（東北亞聯合政府）和西盟（西海岸戰略同盟）也放下了文化的分歧，彼此呼應，共同守衛人類最後的火種！
由於人才的巨量損失，躲藏至川藏山區地下深處的東聯不得不啟用大量學子進行科研工作。
於是，隻有大二的楚非，憑借遠超同齡人的知識儲備，被任命為綜合研究院第三研究所所長。
主攻項目：神經元感應係統和外骨骼裝甲應用。
這個項目，雖然不是東聯綜合研究院優先程度最高的研究項目，卻也占據這非常重要的地位。
民用領域，隻有四萬多人口的東聯川藏總部，勞動力極其匱乏。
尤其是在黑暗的地下世界，原本在地表輕而易舉的生存問題，此刻變得尤為艱難。
雖然通過幹熱岩體提供的地熱能以及核電站提供的核能能夠基本解決能源消耗問題。
但仍需要大量的人力進行精密複雜的工作。
在惡劣的環境中，工作難度本就很大，再加上工傷問題，非常影響生產效率。
所以，神經元感應係統和外骨骼裝甲應用技術的就顯得尤為重要。
這種技術不但能讓重傷的勞動力重回工作崗位，還可以讓健康的勞動者提高工作效率。
同時，在軍用領域，一旦外骨骼裝甲技術成熟，便會極大地提高戰鬥人員的單兵作戰能力。
雖然依舊無法與外星殖民軍正麵抗衡，但卻能讓東聯具備借助複雜環境，打遊擊戰、騷擾戰的能力。
改變地球人隻能窩在地底等死的不利局麵！
本來，楚非對神經元感應係統的研究已進入最後階段，隻差最後一步人體實驗。
但他申請了十幾次，上級都沒有安排合適的誌願者參與實驗。
他明白，如今人口嚴重匱乏，無論是科研人員還是輔助人員，都嚴重不足。
綜合研究院十二個研究所，一個滿編的都沒有。
為了養活科研人員，每一個幸存者，都是稀缺勞動力。
楚非如今能做的，隻有等待。
麵對斯維特拉娜的誤解，楚非並不想解釋太多。
如今無論各大研究院還是東聯高層，壓力都非常巨大，為了安撫人心，都在營造一副未來可期的假象。
隻有到一定級別，才能知道東聯，乃至所有地球人，幾乎到了亡族滅種的邊緣。
楚非拿布子擦了擦鏡片，輕歎一聲脫下白色製服。而後拿起一本《基因組學》離開休息室。
楚非無法在神經元感應係統和外骨骼裝甲應用技術上取得突破，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開始研究C病毒的應對策略。
外星殖民軍對地球人的打擊不僅限於熱武器的碾壓，為了將地球人趕盡殺絕，它們甚至動用了生化武器。
C病毒，就是外星殖民軍徹底消滅人類文明的催命符。
C病毒有著與地球生物基因譜截然不同的結構，擁有極其強大的傳染性和致死率。
不但可以感染人類，其強大的跨物種傳播能力甚至可以影響到植物和微生物。
在C病毒的影響下，地球生態遭到嚴重破壞，大量物種滅絕。幸存的物種，也紛紛變異成為凶猛暴虐的怪獸。
可以說，C病毒的存在，直接導致人類無法重返地表。
而這種病毒，對外星殖民者卻毫無影響。
人類文明的搖籃，地球！
此刻，已是人類難以生存的地獄！
楚非借著昏暗的燈光，穿過地下通道，向著研究所外走去。
研究所外的黑暗之中，隻有遠處忽明忽暗的手電燈光，顯得給外刺眼。
楚非將手中的手電裝進褲兜，眯著眼，借著遠處別人的手電燈光，緩緩前行。
手電越來越近，一個刺耳的聲音在楚非耳邊響起。
“呦，楚所，好久不見，三所還在嗎？”
楚非眯著眼，躲閃著對麵射來的刺眼光線，淡淡道：
“韓漫偉，把手電拿開。”
黑暗中似乎傳來一聲冷笑，手電更加肆無忌憚地照在楚非的臉上。
“手電在我手上，我愛照哪就照哪！”
楚非低頭轉身，準備離開，韓漫偉的聲音卻再次響了起來。
“去哪啊！東聯的大天才，不來指導一下工作嗎？聽說你最近在研究C病毒免疫啊，一所的活兒你也敢搶，很狂嘛。”
韓漫偉說著，幾名與韓漫偉同行的人，將楚非圍住了。
“楚所長，別急著走啊，交流一下嘛。”
“我們一所最近研究也不太順利呢，指導指導吧！哈哈哈哈”
……
以韓漫偉為首的一所成員，陰陽怪氣地說笑著，
黑暗中，韓漫偉見楚非不發一言，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楚非！別以為你和我並稱東聯雙傑就太過自信！把你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了，C病毒的事，最好別碰！懂嗎？”
楚非扶了扶眼鏡，淡淡道：
“多一份努力，不好麽？在綜院，你們一所的優先級最高，你們一天沒有進展，另外十一個研究所，都得受牽連。”
“你閉嘴！”
韓漫偉咬牙切齒地看著楚非，臉色有些猙獰。
“我們一所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知道為什麽我能主導一所的C病毒免疫項目嗎？因為我有這個實力！而你！沒有！”
楚非輕歎一聲，幽幽道：
“韓所長，收起你可笑的自尊心吧，我們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楚非說著，推開一名一所的研究員，打開手電向著黑暗中走去。
韓漫偉輕蔑地看著離去的楚非，啐了一口。
“什麽東西。”
一所成員紛紛應和。
“狗東西唄！韓所不用管他，三所估計沒幾天了！”
“就是，自己的項目都拿不出成績，還有臉研究C病毒的事！”
“韓所，不用怕，我們堂堂一所都沒有進展，他楚非就一個人，能研究出個屁！”
韓漫偉臉色又黑了幾分。
“你是說，我會怕他？”
“對不起韓所，瞧我這嘴巴，我意思是，楚非就是個廢物，根本不能和您相提並論！”
韓漫偉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他和楚非並稱為“東聯雙傑”的事，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他從來不想與任何人共享榮譽，什麽“並稱”，什麽“雙傑”，他認為這些詞匯都是對他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