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若使人無久處之厭
就在她還在發愣之際，周老太爺又繼續說：“丫頭，這音頻並不是別人寄給你的，而是你錄下來的吧。”他的話不是詢問，而是十分的篤定。
蘇錦姿有一霎的錯愕，她僵硬著身子，表情一時沒控製住，周碩什麽沒見過，這點小把戲又怎會看不穿？
隻見他又微微歎氣，“爺爺喜歡聽實話。”
蘇錦姿臉色慘白，大腦的運轉根本就跟不上對方的逼問，可是下一秒，她還是咬咬牙回答道：“是我錄下來的。”
周碩麵無表情，他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蘇錦姿隻望了周老太爺一眼，就一切了然，她知道騙不了他，不如說實話。於是再開口時，語氣多了幾分淡定和豁出去。
她說：“當初剛進live公司時，周介鴻曾讓我將周子傲的所有行蹤都告訴他，我沒有答應，他就威脅我，後來我留個心眼，就錄到那第一段音頻。那會兒，我也確實不知道周介鴻跟我外公的死有關係，後來是沈媚說漏嘴了，我才知道，她當年去蘇家，是受了周介鴻的指示，所以這第二段音頻，是我從沈媚那裏偷偷錄來的……”
從蘇錦姿說第一個字起，周碩的目光就定定地停在她的臉上，他活了大半輩子，征戰商界多年，什麽人沒見過？他自然也看得出這丫頭到底有沒有撒謊。
半晌，他才點點頭，倒是欽佩這丫頭，這會兒不遮不掩，不愧自家老太太喜歡的很。
可就在周老太爺怔愣的瞬間，對蘇錦姿來說卻倍感折磨，她剛剛說了什麽？在別人聽來，那可是挑撥兒子和父親的關係……
“爺爺，我知道我錯了，我願意為我的行為付出代價。”她咬著唇，此刻突然想起外公的臉，眼睛一酸，“當年我出國留學，他走得急，甚至都沒有看他最後一眼……我隻是替我外公鳴不平。”
周碩一霎愕住，他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行了，蘇家丫頭，你別哭了，你外公的事就此打住。”
蘇錦姿猛地抬頭，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爺爺？”
周碩見她這副表情就知道她誤會了，連忙說：“你這個小丫頭不要事事都自己扛著，這件事，爺爺會徹查到底，定會還你一個公道。”他又想起什麽，這會兒虎著臉，“還有，你知道私人竊聽可是違法的？”
蘇錦姿咬著唇，她看著周老太爺，他眼中閃過太多的複雜情緒，大抵都是無奈的，可最終隻能化作輕聲的歎息。
“丫頭，要懂得惜命，不要讓自己涉險，放下心中執念，你會快樂的多。”
那一瞬，她似乎連呼吸都停了，甚至一度懷疑，周老太爺是不是調查過她，並且查到了什麽？可是她回頭望過去時，隻從周老太爺眸中看到了一位長輩對小輩的關心。
是關心嗎？是的，她沒有看錯。
“謝謝爺爺。”
“別急著謝，爺爺也是有要求的。”周碩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麵前的茶，這會兒品茶剛好合適，無論是口感還是溫度，“丫頭，先欠著吧，如果有一日，爺爺需要，會找你討回來。”
“好。”
她怔怔地望著周老太爺，有一瞬，竟發現他和外公的動作、神似重疊在一起。最後，她咬著唇，還是問出了在心裏盤旋了很久的話。
她問：“爺爺，你當年是否曾說過，隻要周家誰人鬥垮了徐家，爭奪商界巨擘，就將周氏交由那人管理？”
周碩沒想到這小丫頭會問出這樣的話，他半眯著眼，陷入長久的回憶著，大概等了5分鍾，他才幽幽地吐出兩字，“說過。”
這瞬間，蘇錦姿的心裏閃過太多複雜的情緒，可是還不待她說什麽，周碩又繼續說下去。
“我在商界也是身經百戰曾百勝，直到跟你外公交手，輸了。那會兒我不承認，於是我和他下賭注。現在想想，不過是當年不服輸不服老吧，我相信，這話你外公也對你舅舅說過。”
聞言，她的心情就像做過山車一樣，陡然降落，怔愣片刻，她倒是多了些豁然開朗，又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不斷告誡自己頭腦要保持清醒的，到最後還是被周介鴻挑撥成功，如今周老太爺的一番話，她如釋重負。
後來兩人沒再多說什麽，蘇錦姿就準備出去了，隻是纖細的手剛搭在門把手上，周老太爺又說了一句，他說：“丫頭，這人生吧是個很微妙的生物，有的人內冷外熱，冷的是自己。有的人是內熱外冷，可能他隻是不想有太多期望，以至最後失望，又或許是沒找到一個讓他安放熱情的地方。你和子傲之間的感情，我不會幹涉半分，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使人有乍見之歡，不若使人無久處之厭。乍見之歡很容易，久處不厭最難得。”
頭頂的燈光投射在她身上，她低著頭愣愣的看著腳麵上自己那長長的影子，經曆此事，連周老太爺也知道他們有隔閡了……
周子傲，大概真的對自己很失望吧。
蘇錦姿出去後，周老太爺又叫了子傲進來，從頭到尾，他隻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周碩問：“蘇家那丫頭被沈家小子綁架當日……”
他的話還沒說完，周子傲就打斷了，“什麽事也沒發生。”
周碩直直地盯著自己孫兒，又問：“現如今，和蘇家那丫頭，還繼續嗎？”
周子傲是跟著爺爺長大的，可是此刻他竟然有些讀不懂爺爺的表情，那瞬間，他僵硬著身子，不假思索地說：“我想娶之人，除了她，沒有別人。”
周碩仿佛早就知道他的回答，點了點頭，順著話題繼續說：“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有時候耳朵聽到的，未必是真的，親眼所見也有可能是假的。”
周子傲不可能沒聽出老爺子的弦外之音，爺爺的點到即止讓周子傲一度認為，他像是知道了什麽，可是當年之事，到底有沒有第三人知道？周子傲不確定，他當年太小了，此刻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有一種羞恥悲憤蔓延到全身。
最後，他幾乎是從書房逃離出來的，走得太過匆忙，以至於差點被絆倒，那種煩緒的感覺又襲來了。
他討厭，討厭所有對感情不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