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九 有異難低頭
尉遲甫和溫素心冷戰了。
別說屋子裏頭的下人了，怕是尉遲甫和溫素心兩個人，都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一個問題，在他們兩個人的印象當中看來，這是從來沒有擔心過的事情。
冷戰？
誰能想到之前仿佛蜜裏調油的殷王爺和未來殷王妃，居然在一晚上之內吵架了呢？
然而事實上，包括兩位當事人自身，都對這個事情看得太過簡單了。
尉遲甫很生氣，誰都看出來了，溫素心也看出來了。可是溫素心也很生氣啊，憑什麽就因為她要嫁給尉遲甫，就要被這樣子限製自由？她可是一名大夫，一名大夫如果不行醫救人，她所學的這一切都有一些什麽意義？
如果讓她學著這些京城裏頭的貴女太太們一樣，在一個屋子裏頭什麽都不做，整天負責女工、算算盤，然後去打點下人，跟府裏頭的小三小四小五們鬥個你死我活？
溫素心隻要想想就已經覺得一身冷汗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要讓她學習古代人的這些深閨裏頭的事情，她絕對不能接受！
想到這裏，她的心中居然隱隱地浮現出了最壞的打算。
那就是如果尉遲甫執意不想讓她去甘布國救人，如果他打算等大婚過後，隻能讓溫素心在一座府邸裏頭無所事事的話……
那麽，她寧願退婚，寧願不要這一段感情，都要爭取自己的一番自由！
“……姐……”
“小姐？”
“……啊？！”溫素心趕緊回神了過來，竟然沒有發現紅豆一直在用很擔心的表情看著自己，這個表情裏頭似乎還帶著那麽幾分恨鐵不成鋼。
紅豆把一枚碧玉翠花簪別在了溫素心的頭上，白了她一眼，“若是當時跟王爺吵了個架就這麽失魂落魄的，當初你們倆就不應該鬧這個別扭。”
溫素心現在聽到這個話題就覺得心煩，撇了撇嘴抱怨道：“紅豆你現在膽子可真是肥了，還敢在這裏編排主子。”
“小姐你就省省吧！在這裏拜這麽多的架子不讓我們提，不正是代表你還在乎著王爺！”
“……”
溫素心突然覺得無言以對，現在丫鬟都可以過來欺負自己了，簡直覺得委屈。
紅豆見溫素心沒有反駁，又是苦口婆心地說道：“其實小姐你跟著去找殷王爺服服軟不就好了嘛，殷王爺那麽在意小姐，一定不在意那麽多的，說不定還會和以前那樣拿回王爺的寵愛呢！”
“紅豆，世間情愛怕不是那麽簡單的，”溫素心搖搖頭，對她剛剛說的話進行了反駁，“我想要的，不是我強求回來的什麽寵愛。”
紅豆抿了唇不說話，她總是覺得，小姐自從九歲那一年的春天落了水之後，性情大變，雖然是變得更好、更堅強了，可是在溫府裏頭謀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她跟小姐也不用再看人眼色了。
可她總是覺得小姐也變得更加固執了，很多事情總是想得太大膽。她有時候也覺得小姐的某些想法簡直就是離經叛道。
“小姐……可是，都說夫為婦綱，小姐若是不好好去討好一些王爺，就怕王爺對小姐的感情淡了……”
“若是淡了，不代表從一開始就沒有深愛過嗎？”溫素心搖搖頭，“我的人生不可能隻剩下愛，我有我的醫術，我有我的家人，我不希望我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卻要一輩子繞著一個男人來過。”
紅豆訕訕地閉了嘴，心中卻沒有認同，不由得有些惱了這個油鹽不進的小姐。溫素心見她這一番模樣，心知古代人的傳統禮教早已根深蒂固在她們的心中，想要改變，也不是一時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然而不管怎麽說，溫素心都不打算在這一次的冷戰當中退讓，若是這一次退讓了，以後不讓她出門，不讓她跟朋友出去玩之類的，又該怎麽辦？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溫素心本就不是一個墨守成規的女子，她的心中已經深深植根的自由和平等，並不允許她在這一次的冷戰當中輕易退讓。
“算了，走吧。”
溫素心帶著紅豆坐上了馬車，後麵跟著單雀和雙鶯，最近商行的各種貨物價格都變動巨大，溫素心想著趕緊去商行看一下，說不定還有自己能拿到的一些便宜呢。
馬夫揮動馬鞭，一駕華美的馬車平穩地行駛，溫素心和紅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話，聊累了倆主仆便停下來喝口茶，歇一會兒，或者撩開馬車兩窗邊的珠簾看一看風景。
單雀和雙鶯卻在馬車裏麵坐立不安。
她們兩個是殷王府送過來的丫鬟，現在殷王爺和她們小姐鬧了別扭，處在這中間的兩個人實在是覺得有些尷尬，這幾天在院子裏頭也是盡量做一些比較低調的工作，不讓小姐看見她們兩個人會覺得尷尬。
今日，她們也不知道，為何小姐就如同往常那樣，絲毫沒有被王爺的事情所打擾，一如既往地把她們兩個人也帶上了出門。
溫素心輕飄飄地瞥了她們二人一眼，心中對她們兩個人千變萬化的眼神表示了然，唇瓣微啟，勾出一道微微的弧度，跟紅豆突然繞開了別的話題，“說起來倒是很久沒去逛逛了呢，冬天太冷了，想出門也覺得難以邁步，等一會兒就隨我去看看有什麽可以置辦的吧？”
紅豆笑著點頭，“小姐過年給奴婢的紅包，奴婢還沒開始用呢。”
溫素心想起了今年的過年，她的手頭寬裕了，給每個下人都封了紅包，大丫鬟的紅豆跟了她最久，又是個實誠了，就多給了一些封了足足八十八兩銀子。
回憶慢慢湧起，她也跟著笑著說道：“是啊，你們若是有什麽想買的，待會兒一並置辦就是，”語畢，目光幽幽地轉到了單雀和雙鶯的身上，“我記得單雀和雙鶯也有很久沒有換新衣服了，等下我就用自己的眼光來幫你們挑一件可好？”
單雀和雙鶯同時一愣，似乎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聽到了溫素心的話，心中陣陣思緒翻湧，表情激動，落下淚來，說道：“謝小姐！”
溫素心和紅豆相視一眼，皆是露出了苦笑，她們兩個人總是怕溫素心會不會因為尉遲甫的事情遷怒她們，於是這幾日都有些提心吊膽的了吧？
隻見溫素心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們兩個人胡亂地抹著眼淚，隻好打趣道，“我不過給你們買件衣服，你們不至於這麽激動吧？我平時月錢是少給你們了還是怎麽滴的？”
紅豆也跟著笑著說：“或許她們以為小姐要給單雀和雙鶯買錦繡坊的好衣服，喜悅而泣呢！”
溫素心一聽這話，立刻板起臉來，叉著腰，裝作一臉潑婦的樣子說道，“你們可想都別想！那都是我的錢！想買好東西，你們可得給我賺夠了錢再說！”
“噗！”
單雀和雙鶯也跟著破涕而笑，連連應聲，“小姐放心，小姐私底下買的那些個店鋪，可都好好管著呢！少不了小姐的錢！”
紅豆跟溫素心皆看見她們兩個人的表情也跟著放鬆了，心下一鬆，還是覺得這樣的主仆氣氛好多了，於是馬車裏頭又是一陣其樂融融。
“小姐你們不知道，就在奴婢之前在那池子裏頭……”
“啊！”
馬車忽如其來地給了個急刹車，把車內的四人打了個措手不及，溫素心和單雀雙鶯三人尚有武功，立刻穩住了自己的身體，可憐的紅豆就被馬車晃地東倒西歪，單雀和雙鶯趕緊把人給扶穩了。
不過馬夫的技術不錯，馬車裏頭很快就平穩了下來。
溫素心蹙起了眉頭，理了理剛剛因為車內晃動而有些淩亂的發型，紅豆一看小姐的神情，輕輕地撩開了門簾，隻見在外頭的馬車夫低低地說了一句：
“是二小姐、安寧郡主和袁大小姐。”
“噢？”溫素心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這溫素春什麽時候跟安寧郡主混在一起了？安寧郡主這樣子的封號郡主，居然有心思屈身跟一個溫府風月樓姨娘產的庶女混在一起？
而且……袁大小姐，袁向蕊？
這就有趣了，這是多少年沒有見過袁向蕊了，溫素心猶記得袁向蕊當年把她綁到了山洞裏頭差些就讓人侮辱她的事情，冷冷地笑了一聲。
沒有想到她竟然還能有膽子前來！
紅豆也記起了這個袁大小姐，臉色一下子就變差了，但是心中更多的是惱怒，她擔心地轉過頭來問：“小姐，怎麽辦？”
“噓——先別亂說話，我亂不了陣腳的。”
果然，她們還沒有說話呢，率先就是對麵馬車的丫頭，在外麵扯開了嗓子，尖利地喊道：
“何人如此大膽在這裏攔著安寧郡主的馬車！”
另一個丫頭也跟著說了起來：“冒犯安寧郡主，這位小姐好生大膽！”
馬車裏頭的人還沒有說話，溫素春這邊的人悄悄從門簾看過去，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溫素心眾人沒有說話，卻忘記了門簾外頭還有一個馬夫，那馬夫焦急地轉過頭來問道：“四小姐，我們怎麽辦？”
溫素心笑了笑，一挑眉：“直接走。”
“是！”
那馬夫聽到了命令，一拍馬鞭就是一股子撞上去的氣勢，直把對麵的幾架馬車嚇著，馬蹄揚起了土地上的沙塵，更是揚起了車簾裏頭姑娘們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