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疑醫德誤惹紅顏怒
“不是……你……!”
尉遲甫別扭地想要掙紮開來,他原本也是清心寡欲,卻無法招架溫素心這般的攻勢洶洶,即使再怎麽早熟,心裏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被一個女子這樣“上下其手”,也實在憋不住紅透了的臉頰。
“不是,七皇子你躲什麽啊你?”
“溫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親你個大頭鬼啊,這藥你還換不換了?我是大夫好嗎?”
尉遲甫急了:“大夫也是女子!”
“那你有本事你自己動手!”
溫素心氣極了,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不聽醫生話的患者!這嗨呀一下子暴脾氣就上來了,直接整個人抓起尉遲甫就是往床上摁,但是她力氣又太小了,尉遲甫掙紮起來她也沒有辦法把人按安分了!
許樂天從藥材店回來,看到的就是一副詭異的男女掙紮圖。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家的皇子這是……害羞了?
許樂天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好像沒有看錯,心裏慌張了起來,這個時候,他是該藏起來呢?還是該藏起來呢?
“咳咳。”
兩個人一聽見聲音,仿佛觸電般突然躲開,許樂天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額……藥材買回來了。姬神醫呢?”
“師父回家給師娘做飯去了。”
“師……師父?”
溫素心點了點頭:“嗯,他收我為徒了。”
許樂天這是徹底愣住了。
他懵逼了。
她剛剛在說什麽?是不是發熱燒壞了腦子?
“你你你你,你說的,是真的?”
他結巴了。
這當然!何人不知姬穀山姬神醫醫術了得,頗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世間別說找他拜師了,就連見上一麵都比見聖上要難!
此番姬神醫現身在此處,就已經足夠讓許樂天震驚的了,居然還說,要收溫素心為徒?這個看上去瘦小無比的小姑娘?
溫素心已經快要被尉遲甫這個不聽話的病人氣死了,壓根沒有在意到後麵許樂天複雜無比的表情,“是真的,這包銀針他也送我了,你王爺作的見證。”
說完,正打算繼續給尉遲甫擦身體,一抬頭卻看著尉遲甫警惕的眼神,心頭火氣一上來,也賭氣地冷哼了一聲,坐在一旁坐視不管。
許樂天瞧了瞧這尷尬的氣氛,頗有眼力勁兒地狗腿上來:“哎嘿,溫姑娘,可有什麽幫忙的?”
“去,給你七皇子擦身體。”
“是是是,好的好的。”
溫素心憋著氣,尉遲甫也憋著氣,這個時候,卻是透出了他們這個時候該有的年齡,特別是溫素心越來越養好了的小臉在她都沒有自覺的情況下嘟起嘴來,活脫脫一個撒嬌不得逞生氣的小姑娘似的。
尉遲甫冷著眼給人擦好了身體,心裏沒由來地鬆了一口氣。
“七皇子,我問你。”
“怎麽?”
“你身上是不是有常年的積毒。”
此言一出,尉遲甫和許樂天俱是一怔,許樂天拿著濕毛巾的手頓了頓,臉上的表情再也不見方才吊兒郎當狗腿的模樣。
“爺。”
尉遲甫手一擺,示意他不要出聲,隻是沉聲問,那聲線仿佛瞬間墮入冰窖,冷如烈風:“你要做什麽?”
溫素心聽著一愣:“什麽做什麽?”
“你既然看得出來,不是為了威脅我?”尉遲甫皺著眉頭,憋了良久,終於鄙夷地笑了,“不然你以為,你還能如此普度救我?”
“你什麽意思?”
總是溫素心再蠢,也聽得懂這句話的潛在意思,這是什麽,剛剛還處得不錯呢,突然這夾縫相對的語氣,讓她聽著——非常不爽!
“難道不是?”
尉遲甫譏笑地問,這樣的女人!數不勝數!恨不得擠著頭來進他的殷王府,來給自己謀得權利、富貴……
溫素心大怒,“謔”地站起來,一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發出了響亮的一聲,她整個人的身體都因為憤怒而顫抖!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
溫素心一字一句地背著《大醫精誠》,眼神澄澈如秋水,不見絲毫雜質,與其說她在背一段,不如說這段話的每一個字都已經刻印在她的心裏,成為了她學醫治病的信仰。
隨著她認認真真地說出每一個字,尉遲甫的內心就多了一絲的後悔。
他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如此失策?
看到這個女人被自己的話氣到站起來,那小小的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手心一片通紅,都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肩膀以肉眼可見的幅度被氣到顫抖,臉漲得通紅。
可即使如此,尉遲甫也看不見這個女人絲毫的眼淚。
他突然就覺得有些後悔了起來,為什麽自己說了這樣子的話,為什麽……這樣傷害到了這個女孩子,明明她就是一個姑娘,九歲的孩子,仿佛五歲的身軀。
剛剛姬神醫也說,她被人下了常年的毒?不過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她的家宅一定很辛苦吧?
“民女學醫,兢兢業業,從未忘卻過孫老先生的教誨!七皇子如此折辱民女,那以後老死不相往來便是!民女定看到皇子便退避三舍,繞道而行!”
說完,溫素心意欲離開,被許樂天一下子拉住了衣袖:“溫姑娘!”
“鬆手!”溫素心一把揮開衣袖,卻發現許樂天用了力,自己根本甩不開,“男女授受不親!”
“不,溫姑娘,不過一場誤會!”
“有什麽好誤會的!我溫素心的尊嚴還沒淪落到給一個狗眼看人的皇子醫病!”用盡了所有力氣掙脫開來,卻發現之前那個在門口候著的黑衣人恍如一座大山杵在麵前,把門口堵了個徹底。
尉遲甫抿著唇,沒有說話,許樂天都快要急死了,這麽多年了,還沒有哪個大夫可以一下子就知道自家王爺體內淤積的舊毒,這個病雖然在主子表麵上並沒有什麽特別明顯的現象,可是貼身的暗衛都清楚,每個月定有一兩天尉遲甫會毒發,渾身疼痛,虛弱無比,不管找了多少大夫都沒有辦法,甚至有不少學識高強的太醫也診斷不出有這個毒!
說不定溫姑娘……說不定她可以……
“溫姑娘,是我們的言辭不當,還希望溫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計較。”
許樂天把語氣放得一軟再軟,狗腿地湊上前好聲好氣地哄著:“溫姑娘,七皇子他額——還小,還小。”
“比我大一個頭呢還小?”
“額……嗬嗬,他心智還是小孩子!”
“……”
許樂天撓了撓頭,看到了溫素心一臉無語的樣子,還有尉遲甫黑臉的樣子,一陣頭疼,自家主子也是個倔脾氣,從未見過他跟誰有服過軟的模樣,明明是自己也有些理虧。
“溫姑娘溫姑娘,能否……幫我們七皇子看看?……診金一定是會給的!”
溫素心冷冷地看著尉遲甫捂著胸前,臉色發白,終歸也是自己接手的病人,看著許樂天如今緊張又慌亂地想要勸自己,這般的忠心耿耿。此刻的眼神也有些鬆動,許樂天見狀,趕緊繼續勸道:“溫姑娘仁心淳厚,還望救我們王爺一命!”
隻見溫素心的眼神再也不見剛剛那般的輕鬆,但總歸還是心一軟,“我不知道我行不行,民女隻是入門醫術,學了些皮毛。”
看到了希望,許樂天繼續進攻,一把單膝跪下行了一個握拳禮:“溫姑娘醫德高尚,還望一助!”
溫素心盯了尉遲甫好久,看著他一直頑固著一言不發的樣子,心裏不不知道為什麽多了一股子氣,“就剛剛給你拿單子養幾天,這個沒恢複還想醫老病?”
“月月,走了!”
一人一狗走到門前,溫素心沒好氣地吼了門口的暗衛一聲:“我要回家!走開!”
暗衛看到了尉遲甫的眼神示意之後,這才給她讓開了路。許樂天看著溫素心滿是火氣的背影,鬆了一口氣:“主子,你這嘴可——”
話音未落,尉遲甫一個眼刀子刮過來,讓他適時地閉嘴了,沉思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東西,吩咐道:“暗中回府吧,就說我在城外樹林被野豬襲擊,不要聲張。”
許樂天轉過頭來,隻見他又一次回複到了自己熟悉的模樣,寡言少語,一張冷得要死的臉頂著,卻又能迷死世間萬千少女的模樣,隻是那一雙眼睛仿佛找不到什麽感情的波瀾,不過成了一個好看的裝飾。
許樂天心頭一凜,恭敬地一行禮:“屬下酒駕來遲,還請皇子贖罪!”
“嗯,回去把這個月和下個月的月錢罰了。”
“……主子……懲罰能換一個不?”
“不能。”
“……”欲哭無淚的許樂天想著,自己的媳婦兒錢又要多存一段時間了。
而這個時候,尉遲甫卻開始在想一些別的事情,許樂天看他這個樣子,明白了幾分,試探性地給他下了個台階:“主子……咱們也是理虧……不如,去給溫姑娘道個歉去?”
“……”尉遲甫思量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主動服軟,但是給許樂天下了一個命令。
結果……第二天的溫素心就覺得非常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