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老夫人命同行,後山偶遇幼犬
春雨落,春意生。
月梅閣因為長期的克扣,從院子到屋內都是一副略顯破敗的樣子,自從溫素心穿越過來之後,倒是把她存著的小金庫搗鼓了一番,院子裏麵劃開了一小片地方種植地,月梅閣院子附近的樹木原本就多,倒也顯得如清新田舍般別有雅致,屋內也一改之前寒酸的模樣,薄薄的輕紗遮掩住姑娘家臥床的大半景色,朦朦朧朧,桌子、衣櫃、書桌也全都翻新了一遍,放上了不少的書畫與典籍古書,倒是像略微淩亂的書房,書香氣緩緩溢出。
別人問起,溫素心也隻說自己以前偶爾也會存下一二兩銀子的存錢,久而久之就可以翻新了一次,並且大部分的東西也是普通人家使用,並不顯得富貴,在大富人家看來這些家具也可以屬於寒酸了,也就沒有引起那薛姨娘房與主房的注目。
薛姨娘院子裏傳著聲音過來:“說到底不也是一個庶女!如此寒酸,真真是丟了我們溫府的臉麵!”
溫素春還在禁閉,倒也沒有找溫素心的麻煩,薛姨娘也一直在自己的院子裏安分了不少,溫素心也落得清閑。
“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去錦繡坊挑幾身衣裳?”紅豆嘮嘮叨叨地在數著,“這後日便是去金國寺的日子了,聽說那瀟湘郡主也會親自到場,若是……”
“哎,小姐……”
“小姐您怎麽不理理我呀?您就一點也不緊張呀?”
溫素心坐在那地麵上專心致誌地翻著一本醫書,滿臉都是寫著“不要煩我”四個字,一言不發,隻讓紅豆說個過癮。
看完了醫書,隻當做自己休息完成了,又繼續坐在書桌前抄她的《女誡》。好在在溫素心的記憶裏麵,即使是原身的溫素心也是一個偶爾會練練字的姑娘,這一手字也不容易暴露情況。
直到身邊的人聒噪到忍無可忍了,她才終於抬起頭來。
“紅豆,你知道前幾日的事情,溫素春被如何了嗎?”
“二小姐?禁閉了呀。”
“哼,就二小姐的這個性子,不過禁閉個幾天,怕是半點反省都沒有的。反觀我們小姐還得抄五十遍的《女誡》!老夫人這……”小琴端著茶,一臉不屑地走了過來。
話音還未全落,紅豆便匆匆打斷:“小琴!”
小琴一驚,自知下人不可亂語主子,何況現在四小姐的院子裏還有那二姨娘派來的丫鬟,若是傳出去了……
小琴趕緊收了聲,隻討好般地挽住了紅豆的手:“我的好姐姐,都是小琴的不是,下次定是慎言!”
“你啊,還有這下次呢?”
“哎嘿。”
小琴吐了吐舌頭,主仆三人倒是其樂融融,盡是朋友的氛圍。溫素心也說過小琴與紅豆無需太過多禮,平日管好院子裏的下人,單獨三人在時,輕鬆便是。小琴和紅豆也知道自家小姐雖然落水之後性情大變,可倒是更加溫和了,人也跟著沉穩大氣了不少,心中更是歡喜,恨不得小姐可以早日出息了,無需被那姨娘房和主房被欺了去。
“那溫素春,明日便禁閉結束了。”
“什麽?”
“可知為何?”
紅豆心思細膩,倒是一下子就轉過來了,“金國寺。”
“正是。”溫素心點了點頭,“可是老夫人並沒有明確說過要帶著我去,隻說了有金國寺。”
“這……”
溫素心淡淡一笑,“輪著,也不一定能輪得上我這個排行第四的庶女。”然後輕鬆地聳聳肩,原本,她對這些東西也不怎麽在意,剛穿越過來的人了,這些繞繞彎彎的謀算,還沒有辦法適應。
抄完了最後一個字,揉了揉手,便帶著去給老夫人。
讓杜媽媽驚奇的是,老夫人這一次看著那一摞抄好的書,居然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拿一本上來,我看看抄得如何。”
不過,杜媽媽何其聰明,把本子帶了上去,遞給老夫人,心中念著:這四小姐,怕是要有造化了。
“嗯,”老夫人點了點,不見笑容,可臉色緩和了不少,“這字不錯,看著是下了苦功的,抄得挺認真。”
溫素心想不仔細老夫人的想法,直得心驚著回答:“都是夫人教導有方,父親的女兒不可過於愚笨,平日閑時便會練上幾個大字,不成體統的。”
“嗯,倒是個心思玲瓏的。”
片刻,溫素心又聽見頭上傳來,“後日,我會出息金國寺一行,你也跟著你的姐姐們同去吧。”
“是。”
老夫人低頭,瞧著溫素心穿的衣服,不過一件素淨的麻製藕色長厚褙子,簡單地繡著幾朵梅花作邊,配著米白的紅桃枝繡花裙子,不過看上去倒也沉穩雍容,氣度不凡,隻有那還有些暗沉的膚色和瘦小的身子顯得有些可惜。
但這樣子的條件能把一條素淨的衣裳穿出這般效果,也實屬不易了,老夫人看著溫素心的眼睛,不摻雜質,清亮明透,像極了她的母親。
估摸也能成一個好苗子,平日定是營養不良才養出這樣的身子,以後多補補,說不定也是可以的。
老夫人的心裏盤算了片刻,笑得緩和地說:“你這衣裳也太素淨了些,杜媽媽,明日陪四小姐去錦繡坊瞧瞧,置辦兩套,女孩子家出門在外,便是代表了自家府上的臉麵,這般出去,指不定外人要說溫府如何了。”
然後實際上你們不就是一直在苛待這原身的溫素心嗎?
溫素心不說話,隻謝了老夫人和杜媽媽,應了下來便離開了。
從院子向外走了幾步,突然聽到幾聲細小的嗚咽聲,不知道是誰的,引起了溫素心的注意,她朝著送客的杜媽媽示意,“杜媽媽,您可有聽到些什麽?”
見杜媽媽一臉疑惑,她朝著那聲音的方向過去,聽著並不像是一個人類,猜著應該是哪一種動物。
撥開了翠綠的長柄枝葉,柔軟的草地上,池塘小石山的旁邊趴睡著一隻髒兮兮的白色狗,小小隻的,原本潔白的毛發都粘上了泥土,臉也是灰色髒兮兮的,瘦得非常厲害,一隻眼睛還被髒東西遮擋住了睜不開來,嘴裏嗚咽著,似乎是很餓的樣子。
“這是……”
杜媽媽一看,也是略有不忍,“這是老夫人先前養的一條狗。”
溫素心心生疑惑,上一次去找老夫人請安,也沒能看見過這條狗。
“那如今?——”
“哎……”杜媽媽歎了一口氣,“老夫人後來聽說,這種狗以後體型巨大,以後玩著不方便,便不喜了,這不受寵的動物——”
不受寵的動物,下人又怎麽會當一回事?
想起來了,喂一些,想不起來了,便是自生自滅。
更何況看這隻狗現在身上還有些許凝結的血塊,也一定是被哪個心腸歹毒的下人虐待過了吧?
溫素心了然,卻心底裏還是一驚,僅僅隻是因為這種狗以後會長成大型犬,就可以這般棄之不理了?她的心頓時涼了不少,嚐試著往前走去,這隻狗已經絲毫沒有力氣來防禦了,仿佛就是在等死。
溫素心雖然穿越前在大學學的是中醫,可是醫術之間自然有他們可以交流的地方,也是懂得不少普通的醫學藥理的,她小心翼翼地看著這隻白色的狗,覺得他似乎已經沒有力氣來反抗自己了,看了一眼應該是沒有狂犬病或者其他的疾病,一隻手摸了摸它的頭。
隻見那條狗感受到了來人的友善,一隻軟軟的小爪子努力地扒拉了一下,輕輕碰了碰溫素心的膝蓋。
僅僅是因為這一個細小的動作,溫素心起了憐憫,抬起頭來看著杜媽媽。
對方聰明地提起:“四小姐若是不嫌棄,可帶回院子裏,養活了看看門也是好的。”
溫素心眼珠轉動,笑著答,“杜媽媽言之有理,月梅閣裏,倒是可以多這樣一個活物,來幫忙看守一下院子大門,也可以解解悶。”
杜媽媽大喜:“正是。”
她也是心喜過這樣一隻軟絨絨的小東西,可這也不過隻是個玩物罷了,主子吩咐下來的事情,她又能置喙些什麽呢?更何況平日管理著下人們,事務繁忙,自然是沒有辦法特意去照看,誰知道那些下人竟會薄情到這樣的地步?
溫素心原本讓老夫人的一個丫頭抱著狗回院子,可見她那一副嫌棄鄙夷的模樣,心中一怒,把兩人都遣散了回去,自己親手抱起了那一隻白狗回院子裏,這狗知道了溫素心的善意,在她的懷裏是非常乖巧。
一回到了月梅閣,小琴看見了這傷痕累累瘦骨如柴的狗,也是心疼得撲簌撲簌地落下淚來:“竟有人能這麽殘忍!這隻狗又做錯了什麽?”
溫素心心中暗歎。推開了兩個可愛的淚人,嚴肅地吩咐下去,“別哭了,趕緊的,小琴去給我打一盆水來,紅豆去做些吃的,記得不要放鹽。”
兩個人便立馬擦幹淨眼淚去做事了,溫素心摸了摸它虛弱的頭:“小家夥,可得活下來。”
白色的狗仿佛聽懂了這句話,一直白色爪子想要搭上來它的頭上,觸碰溫素心的手,卻發現夠不著,於是又往前伸了伸,搭在了溫素心的手臂上。
她感受著狗還有些溫熱的肉球,決心定會把它收下來。她對著那狗笑了笑,“我也別不知道誰扔到這個世界裏呢,搭個伴兒吧。”
“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