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無恥之尤
沒過多久,那老婦人在一個人的攙扶下來到了顧錦寧的小院。
整個人顯得老態龍鍾。
可顧錦寧還記得,這個老婦人才年過半百而已。
也不知這人是不是刻意做出這幅樣子,她踉踉蹌蹌的跪到在小桃身邊,頃刻間便哭的昏天暗地。
叫嚷著她的女兒這麽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如今還要在這裏罰跪,這些做主家的簡直就是毫無人性。
瞧著她這副樣子,顧錦寧在心中冷哼了一聲。
隨後開口道:“說起來,我與你也算是初次相見了,不知道老夫人你在我顧家住的可還習慣?”
那老婦人聽了這話,將臉上的眼淚一抹。
不恭不敬地說道:“還成吧,就是和我家的院子相比,那房子實在是小了些,平常我這女兒在這麽大的院子裏住著,我這做娘的來瞧上一眼都要受人白眼。要是早知道大戶人家如此,我又何必把我的女兒送來遭這種罪?還不如早點兒給她尋一個童養媳的人家嫁了,先少吃些苦。”
她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就連她身旁的小桃都愣住了。
魯伯冷冷地看著她,獰聲說道:“夫人,你可真是好威風,每個月領著比我都高的月奉,卻總是借口自己身體不適,連杯水都不曾端過,平日裏還想要三五個丫鬟伺候著,你這樣的擺譜,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是不是得把你當成祖宗一樣供起來?”
這半年多以來,小桃的娘親仗著自己是顧錦寧讓人接到府裏的,對誰都是一副吆三喝四的態度。
再加上顧明遠很少管這些後院兒的雜事兒,她更是蹬鼻子上臉,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將這家裏的所有人都得罪了一遍。
要不是眾人看在小桃乖巧懂事的份兒上,哪裏會搭理這樣一個蠻不講理的老婦人?
這些事情,就連小桃都看不過眼。
每次想要出口說幾句的時候,這個做娘親的就一哭二鬧三上吊,非要鬧的家裏不得安生才善罷甘休。
對這樣的人,真的是死不足惜!
如此想著,魯伯看向她目光又難看了幾分。
可是那老婦人早就對這樣的情形見怪不怪了。
她所幸拍了拍膝蓋上的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滿不在乎的說道:“這是我女兒修來的福氣,我就應該這麽享受著,若是你這個做管家的生的孩子也能像我女兒一樣,說不準還不用吃這份苦了。”
這陰陽怪氣的話,直接觸及了眾怒。
而顧錦寧從始至終都冷著一張臉,淡淡的看著她。
院子之中,隻聽見她一個人在這裏哭天搶地的訴說著自己的委屈。
就連小桃也已經不再看她一眼。
等到她終於安靜了下來,顧錦寧才開口說道:“把她藏在屋中的那壇酒給我搬出來,用這個酒壺給她斟上一杯酒。哭了這麽長時間,也得喝點兒東西潤潤嗓子了。”
這話說完之後,那老婦人的臉色突然一變。
隨後掙紮著就想朝外麵跑去,卻被趕過來的家丁按在了地上。
這時小桃也終於意識到了,顧明遠如今昏迷不醒,這一切的事情都是她這位好娘親一手促成的!
小桃瞪著紅腫的眼睛,看著那個被人壓在地上的婦人,聲音哽咽的問道:“娘,你為何這般做啊?你可知道顧家待我不薄?當初你隻憑三兩銀子就把我賣了進來,如今小姐還許你終老,你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那老婦人一口濃痰吐在了地上,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陣陰測測的笑聲。
她緩緩開口說道:“三兩銀子都幫你買便宜了!我當初就應該找個人牙子把你打發了!這樣等你再長大一些,我就有源源不斷的銀兩可以入戶,你爹也就不會因為瞧不起病,活生生的病死!你在這高門大戶裏吃香的喝辣的,可曾想過你爹娘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魯伯現在她的話,心裏壓著一口氣,怎麽都喘不上來。
最後索性也不再顧忌,直接一嗓子就吼了出來。
“小桃自從賣過來簽的就是死契,你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是為了錢財?!當初老夫人足足給了你家漢子二十幾兩銀子!怎麽現在反倒你上下嘴唇一碰,反倒是我顧家的不是了?”
按理說這種奴才買賣的事情,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本不應該過問。也是為了避免他們這些人中心生攀比。
當年老夫人身懷有孕,正是顧錦寧的這一胎。
想找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丫頭,也算是伴著長大,那個時候府中也有幾個婆子有了身孕。
卻在那個時候一個瘦骨嶙峋的漢子抱著一個女嬰,踉踉蹌蹌地來到了顧家門口。
顧錦寧的娘親向來是個善良的人,出了比當時市麵上高了幾倍的銀兩,簽了個死契,把小桃給帶了回來。
那時小桃一直是個一歲多的丫頭,手不能扛,肩不能提。
自家的人一直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照看著。
現在這個對孩子不管不顧的娘親突然出現,紅口白牙的這麽一說,反倒是顧家活該如此一般。
而坐在廊下的顧錦寧一瞬不瞬的看著這個老婦人,輕聲開口道:“照理說,你也是給了小桃一條性命。她孝順你是理所應當,可你生而不養,賣女為婢。從小桃進了我家的大門那天起,便可與你斷了關係。你不該如此得寸進尺。夫人,你可知四個字?”
那老婦人被數落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看上去滑稽之極。
她不時的看著小桃,一副求救的模樣,和剛才那囂張跋扈的德行判若兩人。
小桃也盯著自己的娘親,咬牙切齒地說出了四個字。
“無恥之尤!”
說完之後,她就這麽跪在地上蹭出去了三丈多遠,還狠狠的閉上了眼。
而這時,家丁已經搬著酒壇子走進了院子裏。
顧錦寧看著那半人高的酒缸,掀開之後,滿院子都是一股甘甜醇厚的香氣,和自己所帶的酒壺裏麵的味道截然不同。
她低頭看著放在自己身旁的酒壺,思索了一會,再次問道:“這酒壺是何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