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使絆子
禦書房內，燭火隨風搖曳，冰盒仍在宮女的扇動下散發著絲絲涼意。
夜已經深了，明帝蕭景泰卻還在認真地翻閱著奏折。
房間內一片寧靜，除了奏折翻動的響聲，隻有偶爾的一兩聲輕咳。
又過了半個時辰，見明帝仍沒有半分休息的意思，太監總管康福終是沒忍住，開口勸道：“聖上的身子可是萬民福祉所在，還是早些歇息吧。”
“這西域又有幾分蠢蠢欲動了，若是不盡早想法子抑製，隻怕是後患無窮。可大夏上下文武百官，竟是無人能拿出像樣的對策來。”蕭景泰揉著發脹的額頭，麵色冷然，怒氣上湧。
明帝這一發怒，頓時就威壓迸發，康福又哪裏還敢站在風口浪尖來勸解，隻得噤了聲站到了一旁。
所幸康福也沒有糾結太久，一個溫婉大氣的聲音就從門口傳進了殿內。
“西域之事也非一兩日了，聖上何必急於這一時？不如早些歇下，明早朝堂上再議。”
隨著話音落下，身著牡丹錦袍一派雍容華貴的皇後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蕭景泰此時心情不爽，但到底還是敬重著皇後，稍稍斂了幾分冷意，感慨道：“朕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再這般放任下去，大夏隻怕就要亂套了。”
見他在揉額頭，皇後當即款步上前，伸出纖纖玉指接替了此事，臉上笑得溫和端莊，隨口提議道：“幾個皇子都大了，是時候該拎出來曆練曆練，替聖上分憂解難了。尤其是琰兒，可不能再縱著他成日遊手好閑了。”
蕭景泰聞言，有幾分詫異地回眸看了皇後一眼，看到的隻有姿態萬方的笑顏，並無任何特別的情緒。
表情上看不出什麽端倪，蕭景泰稍稍收起了疑心，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四子，心情又好了幾分，可隨即想到先前那場賦詩會上發生的一切，頓時又冷下了臉。
“嗬，琰兒都敢為個女人同朕嗆聲了，哪裏還需要曆練？”
蕭景泰心口不一的哼道。
“臣妾以為此事錯不在琰兒。”皇後繼續張弛有度地替蕭景泰送著額頭，不鹹不淡地說道，“琰兒那眼界多高，當年及冠，西域有意送上第一美人作為賀禮，他連瞧都沒一眼。怎的偏就對顧錦寧死心塌地了呢？”
言外之意，自是顧錦寧蓄意勾引了蕭琰。蕭景泰又豈能領會不到？
蕭景泰放下手中毛筆，端過桌上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意味深長道：“可朕瞧阿寧那丫頭似乎對琰兒也沒什麽特別的，會不會是皇後思慮過剩，才生出了無端的猜測？”
同是被指婚，和昭麵對顧尋風的表白，立刻就衝了出來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而顧錦寧卻隻是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沒有半分站出來同生死的意思。
如此鮮明的對比之下，任誰也會覺得顧錦寧對蕭琰並無什麽特別的意思。
皇後被明帝如此暗責了一番卻也不惱，隻是意有所指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世上能令人死心塌地的東西，可未必隻有真情。聖上難道忘了嗎？苗疆神巫部聖巫女郭倩柔就有令人瘋狂著迷的本事。”
蕭景泰聞言一僵，麵色沉重地放下了茶盞：“皇後的意思，是顧錦寧對琰兒下了情蠱？苗疆蠱毒可是不外傳的秘術，她又是從何得來的？”
皇後將手輕柔地落在明帝肩頭，一邊剛柔並濟地揉著，一邊淡聲應道：“前些日子想容生了怪疾，阿寧不知從何處請來了神醫曼陀，這曼陀當年可是同郭倩柔交過手的，這些年研究出些蠱毒出來也不無可能。”
縱然隻是猜測，卻也有幾分道理。
蕭景泰多少還是信了兩分，但心頭仍有疑惑：“可若是琰兒當真中了情蠱，為何不直接向朕請求賜婚？非要等到事情發展到那份上了再出言相護？”
這一問，倒是把皇後有些難住了。
一邊她是想使點絆子，拆散蕭琰和顧錦寧，讓和昭能有機可趁；另一邊也是為了讓明帝消氣，對蕭琰少些忌憚，多增加幾分當太子的希望。
見皇後頓時沒了話，蕭景泰便知前言種種不過是猜測罷了，心頭剛降下去的怒火又竄了上來，當即揮了揮手沒好氣道：“皇後若是想替琰兒說情，還是免了吧！這個不孝子若是不親自來謝罪，朕絕不原諒。”
言語間，對蕭琰到底是寬縱了些。縱是當眾口出妄言，也不過要求他親自謝罪罷了。
皇後聽了這話，便知這邊是沒法再勸了，如此看來隻能從蕭琰身上打主意了。
“臣妾不過是覺得這男女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便提出了一種可能罷了。聖上莫要為此氣惱，龍體要緊。”
皇後盈然一笑，稍作解釋之後，便迅速轉移了話題。
“聽聞聖上近日常常失眠，臣妾那裏倒有一件寶物，能夠安眠寧神，稍後便讓綾羅送到皇上寢殿。”
對此，蕭景泰倒是無甚意見，點了點頭，便讓皇後退安了。
帝後成親多年，已是難得歇在一處了。
今夜皇後本有心順勢留下，不想明帝並無留人之意，隻得聽命告退了。
回到自己寢殿時，皇後心頭雖有不甘，但也深知明帝的秉性，想必還要再看上大半個時辰才肯獨自歇下，倒是也沒太過鬱結。
正準備歇下時，李嬤嬤突然來報說是侍郎夫人烏蘭珠還在偏殿候著，問需不需要通傳。
皇後當即攏上外裳，點了點頭，宣人覲見。
得了示意的李嬤嬤正要退出去，卻突然又被叫住。
“讓綾羅將珠兒送的那樽玉如意給聖上送去。”
李嬤嬤斂眸低首，迅速退了出去。
不出片刻，烏蘭珠便跟在李嬤嬤身後進了皇後的寢殿。
皇後雖是坐在榻上，依舊端莊自持：“珠兒這大半夜的還未回江府，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烏蘭珠也擺正儀態，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這才起身笑道：“聽聞娘娘從聖上那裏铩羽而歸，不知是否因為四皇子蕭琰的事情？”
皇後嘴角一勾，卻帶了幾分冷意：“烏蘭珠，什麽是你該打聽的，什麽是你不該打聽的，需得記得清明些。”
覺察出皇後的怒意，烏蘭珠倒是半分不懼，一臉淡定地說了下去。
“若是娘娘有意要將四皇子同郡主綁在一處，臣女願助娘娘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