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流言
鬧劇般的賦詩會過去後，四皇子同顧家小姐的閑言碎語很快就在整個京城傳得人盡皆知。
小桃氣鼓鼓地捧著醫書回到安寧軒時，顧錦寧正在院子裏釀果子酒。
見她神色不對，便隨口謔道：“你這可是越發疲懶了，不過讓你替我從琅木街取些醫書罷了，值得你氣得臉都脹大了一圈嗎？”
女人哪有不愛美的？
小桃當即將醫書放在石桌上，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確認過自己的臉蛋依舊如常後，她才籲了口氣，沒好氣道：“小姐現在還有心思拿奴婢玩笑呢？外頭可是將你和四皇子的事情給傳出百八十個版本了？”
顧錦寧眸光一沉，嘴上卻是笑道：“是嗎？這麽精彩？”
“可不是？光奴婢這一路，就聽到了三五個說法了！有的還說得特難聽，奴婢想替小姐說句話，沒曾想還被群起而攻之了。奴婢就一張嘴，哪裏比得上他們七嘴八舌？”
小桃是越想越惱，忍不住揪著旁邊的花枝出起氣來。
“消消氣，消消氣，這我都不急，你也放寬心些。”
顧錦寧連忙放下手中的果子，倒了杯清茶塞進小桃手中，將可憐的花枝給救了下來。
對於這樣的結果，她早有預料，自然不會如小桃般氣急敗壞。
可小桃素來是個護主的，見她還這般淡然，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了。
“那可是小姐的名聲，怎麽能讓人隨隨便便就給毀了呢？”
名聲嗎？顧錦寧嘴角一勾，帶了幾分冷冽的弧度。
短短幾日就能發酵到人盡皆知的地步，若說不是有人刻意傳播流言，那些世子貴女又哪有那種功夫扯著平民百姓聊這樣的閑話？
至於有此險惡用心的人，除了江慕白，顧錦寧想不到第二個。
在無意中撞見江慕白和二皇子蕭泰私下有來往之後，她倒是有些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做了。
無非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向明帝施壓，令其早做決斷罷了。
江慕白想要對付的，不僅是顧家，還有四皇子蕭琰。
可惜，對方除了散布一些虛虛實實的流言外，並未有其他舉動，倒是讓她不知從何提防起。
想到此處，顧錦寧斂回神思，淡然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名聲固然重要，但比起指婚，我寧肯跟四皇子傳這些似真非真的緋聞。”
流言已經傳出，明帝疑慮之心已經生出，這些都是不可控製的。
此時越是慌張得想要將這些通通壓下去，就越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反而會讓事情愈演愈烈。
倒不如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將這些緋聞當做說書故事來聽，以不變應萬變。
明白了顧錦寧的心思，小桃的那口氣頓時泄了下來，忍不住抱怨道：“這聖上也不知是撞了哪門子的邪，怎麽會想著將小姐跟三皇子給聯係在一塊呢？”
“小桃，隔牆有耳，不得妄言。”顧錦寧麵色一沉，嚴肅地提醒道。
蕭琰能在顧府來去自如，難保現在就沒有其他有心之人潛伏在側，顧錦寧雖然對明帝無甚好感，也要維持住該有的規矩，免得又生出新的事端來。
至於明帝有心將她賜婚給蕭湛，隻怕是打著將她作為質子般的存在來挾製顧家。
按說顧家如今無官無權，又鮮少同朝廷中人來往，縱是背後有些盤根錯節的勢力，也不可能直接對明帝的江山造成威脅，明帝根本不需要警惕到不惜賠上一個皇子的地步。
蕭湛縱然於皇位沒有一爭之力，到底還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就算雙腿有疾，配個官家女子也綽綽有餘。三皇妃的位置又豈會落到已是平民的顧錦寧頭上？
明帝忌憚之心可見一斑。
想到這個，顧錦寧又難免想起當初被江慕白告發顧家謀逆時，祖父顧長庭對明帝提到的先祖帝的特許。
對這個特許，顧長庭無論如何都不肯透露半分，如此鄭重之態讓顧錦寧瞬間就意識到了其重要性，也不敢再追問下去了。
可如今看來，明帝真正忌憚的，隻怕就是這個了。
小桃不知顧錦寧這轉眼之間就想到了那麽多的事情，自知失言，心頭鬱悶無處發泄，跺了跺腳便回房間了。
這等脾氣，若是前世的顧錦寧，少不得也要立點規矩，可在經曆過滅門慘案後，她對顧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加倍寬和，自然不會跟小桃計較這些。
可她不計較，卻有人要計較一番。
“喲，小桃這丫頭脾氣還挺大的，阿寧若是不願開口，要不要本皇子幫忙教訓一二？”
神出鬼沒於安寧軒的，自然還是四皇子蕭琰。
顧錦寧目送小桃的眸光都還沒縮回，嘴角便勾出了苦澀的弧度。
“小桃是顧府的丫鬟，不敢勞煩四皇子操心。如今京中到處都在傳你我流言，還請四皇子自重，莫要再隨意登門顧府。若是被聖上知曉，隻怕又要不得安生了。”
明帝最喜愛蕭琰，傳傳流言不打緊，可她若再與蕭琰過分親近，就無異於在給顧家找麻煩。
她不願顧家因此受牽連，隻得委屈蕭琰。
或許同時，也在委屈自己。
隻是那份牽腸掛肚的情思還未入肺腑，此時抽身，尚能說服自己罷了。
略顯疏離的語氣，聽得蕭琰瀟灑倜儻的麵容也漸變苦澀。
可蕭琰在顧錦寧這畢竟還是那個沒臉沒皮的四皇子，苦澀飛快被他斂去，依舊笑得燦爛。
“阿寧莫不是在擔心我的情況？放心，父皇生氣歸生氣，不會真拿我如何的。”
明帝統共隻有四子，太子早亡於奪位之戰中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三子蕭湛又天生腿疾無登位資質，剩下二子蕭泰和四子蕭湛，不管毀了哪一個，都無異於給另一個定下了順理成章繼承大統的名分。
倘若這兩位皇子都狼子野心，不甘於乖乖當一個太子，妄圖早早接手帝位，他除掉其中一個，無異於在給兒子排除阻礙，給自己製造危險。
大夏的江山隻能交到蕭家人手裏，但絕不會是現在。
明帝那隻老狐狸連顧錦寧這個未見得會幫皇子爭位的隱患都提防萬分，又怎麽可能去動搖這其中的平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