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值
聽到這裏，玄隱長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捋著長長的白須，沒有說話。
其他的殿主也露出了諱莫如深的表情。
勾子默在的額頭上冒出了細汗，隻希望林浪千萬不要再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實際上其他的殿主也想知道玄隱長老究竟會怎樣回答。或者說想看一看神宮的上層對待長留殿是一種什麽樣的態度。
雖然大概率是放棄了。
但長留殿再怎麽說，憑借著宗門弟子的硬實力，也是能排到中位神雕的存在。難道僅僅是因為長留殿是刺頭的聚居地，僅僅因為弟子包括殿主在內，都犯下過不可饒恕的錯誤嗎？
可能不隻如此吧。
玄隱長老思索了一陣子，然後收斂了笑容，緩緩開口。
“很簡單，因為不值。”
“不值？”
林浪微微挑眉：“是長留殿的弟子讓您覺得不值得培養，還是殿主讓您覺得不值？？”
“都不值。”
玄隱長老緩緩的搖頭。
“整個長留殿，上到殿主勾子默，下到殿內所有的弟子。近到山川河流植被地形，遠及曆史文化人文底蘊！甚至輝煌的過去，又或是未知的將來，都沒有一樣……值得神宮付出這個寶貴的名額！”
玄隱長老說的擲地有聲，椅子上的勾子默神情終於動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複雜悲痛的情緒。
這些話就像是萬千針刺貫穿了他的心髒。
不能殺人，卻能誅心。
就連一旁的孫慕都不自覺的低下了頭。玄隱的短短幾句話，就已經否定了長留殿的全部。
林浪微微頷首。
難怪玄隱長老直接奪去了長留殿的名額，難怪長留的弟子生活的如此落魄，大量缺失了武器丹藥功法，沒有修煉的機會不說，就連生活條件也僅僅能夠自給自足而已。
現在看來，神宮的高層已經完全放棄了長留殿了。這也難怪長留殿主以及弟子們會混的那麽慘了。
“你應該是新來長留殿的吧。嗬嗬。長留殿就是這麽一個地方，雖然神宮不能給你們提供很多的資源，但你們也少了很多爭鬥，倒是過的安逸。”
“放心吧。慢慢的，你就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玄隱長老垂下了眉毛，讓人再也看不起清他的表情。
習慣這樣的生活麽……
林浪攥緊了拳頭。
雖然來到了長留殿這樣的地方，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人上進，師尊勾子默更是帶頭不作為。但是他依然每天躲在屋子中，努力認真的修煉。
林浪也相信，長留殿中也一定有這樣的人存在。
不願意隨大流，不願意安逸，有上進心的人。
但是如果神宮一直這樣對待長留殿，而底下的人又根本沒有能力改變的話，那些人就爛在那裏了。
神宮三十六殿之一，說出去倒是很好聽。但卻是其他所有殿眼中的笑柄。堂堂的神殿殿主，到了這裏更是要躬身賠笑，得不到別人一點點的尊重，自身也沒有一點尊嚴了。
林浪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原因，造成了長留殿現在的局麵，但是他不能坐以待斃。
林浪才入門幾天，說是為了長留殿發聲，他自己都不相信。
為了自己。
對，沒錯。
看著一旁從未露出那樣複雜表情的勾子默，以及沉重的孫慕，林浪意識到，或許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扭轉的地步。
於是林浪下定了決心，對玄隱長老說道。
“我覺得神宮的做法不妥。”
神宮的做法不妥。
短短的七個字，讓在場的殿主們都呆在了原地，甚至玄隱長老都出現了一絲微微的錯愕。
神宮的威嚴不容挑釁，神宮的做法更是不容別人指正。
更何況這是神宮的上層長老與、各殿殿主弟子甚至長留殿一些人的意願。
沒有必要為長留做不必要的事情，這是所有人的共識，也漸漸成了日耀神宮的傳統。
勾子默的身體劇震。
不知何時，玄隱長老已經撤去了對他的控製，但是他隻是渾身繃直了坐在原地，再也沒有阻止一旁的林浪。
“少年人，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難道我們這些長老考慮的，會疏於你所考慮的東西嗎？！”
玄隱長老說著已經釋放出了淡淡的威壓。
這不是氣勢或是境界上的壓力，而是久居上位的人的一種絕對的超然和自信。
就連一旁的殿主們，臉上也都露出了難看的神色。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
要是不小心將眼前的這尊惹怒了，什麽三十六殿的殿主，在他的眼中也皆是凡人。
僅僅是對上了玄隱長老的眼神，林浪就感覺自己像是一隻現在山嶽麵前的螞蟻，那麽的渺小與無力，僅僅是能讓山嶽聽見自己的聲音，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但是這就夠了。
林浪反倒踏出了一步，努力的克服著心中的不適。
“您說的沒錯。神宮的長老高層肯定是考慮的麵麵俱到，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們考慮了神宮的利益，考慮了大家的輿論，考慮了長留殿發展的價值。但是，你們唯獨沒有考慮過我們長留人的感受。”
“我們當中也有很多是願意上進，願意修煉，願意實現自己價值的人。你們恰恰忽略了這部分人的感受。”
“而今天，我就是代表著這部分人發聲的！長老您現在還覺得這樣的做法對嗎？？還是說，神宮已經發現成為，上層犯了錯，卻無人敢站出來指正的地步呢？！”
林浪說的很平靜，但心中卻是非常的不平，同樣是日耀神宮的弟子，同樣是有天賦有理想的人，不應該因為犯了一些錯誤，就淪落到這個樣子。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勾子默整日酗酒宣淫的頹廢樣子，就是長留殿未來的寫照，或是縮影。
林浪說罷，一旁的殿主們都驚呆了。
自天帝上位之後，日耀神宮絕對沒有第二個人敢這麽和長老們說話。
這個小子……膽子也忒大了點！
但是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玄隱長老沒有發火，反倒捧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隱長老笑的是上氣不接下氣，眼角都擠出了淚花，搞的眾人一頭霧水。
“好好好！”
“你說的這些啊，也不是沒有道理。”
聽見玄隱長老的話，林浪的眼睛一亮。
“不過嘛……缺乏了一些說服力。”
“嗯……你的那些所謂的，有上進心的，有理想有誌氣的長留殿弟子，這麽多年我可是一個都沒看見啊。”
“就連等一個敢站出來為長留殿說話的人，也已經等了十幾年了啊。”
玄隱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對林浪的話既沒有全部肯定，也沒有全盤否定。反而對於林浪個人，有一些欣賞的味道。
林浪皺緊了眉頭，不知該如何反駁。
“給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看看你身邊的那兩位吧。”
“一位呢，是長留殿的勾子默殿主。曾經那個威風八麵啊！在長留殿鼎盛的時期，他的一身傲氣可是不輸於在場的任何一人！可是現在呢？？哎！爛泥扶不上牆……”
“你旁邊的那位呢。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叫做孫……慕吧？之前也是風劍殿的天之驕子。但是為了一個女人的離去，甘願墮落到今天這個樣子。五年的時間修為未得寸進，說是日曜神宮的弟子，我都嫌丟臉啊。”
玄隱長老一邊說著一邊搖搖頭，在不算太遙遠的過去，長留殿那是人人向往的地方，殿主勾子默也是一身的膽識和才能，用了短短幾年時間，險些帶領長留殿躋身到上位神殿。
經過幾百年的沉澱，神宮的三十六神殿格局早已經固定甚至僵化。幾十年都不可能看見神殿位置的移動。但勾子默偏偏做到了。
在他的帶領下，長留殿如日中天，也曾有過輝煌的過去。所以玄隱長老在心裏還是十分的偏袒勾子默的、隻可惜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讓他自己放棄了自己，也放棄了長留。
聽著玄隱長老的話，林浪沉默了。
的確，自己身旁的兩人是如今長留殿的典型代表，如果他們這一類人不做出改變的話，上層對長留的態度就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所以呢，你們兩個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林浪拍了拍勾子默的肩膀，勾子默卻依然把腦袋埋在桌子上，甚至不敢抬起頭。
玄隱長老也微微的歎了一口氣。
“嗬嗬嗬，沒想到長留殿的一個小小弟子，都要比你有誌氣，有勇氣！勾子默啊勾子默，也難怪二十年前，你會讓你的弟子們擋在你麵前，替你送命了！”
春水殿的殿主水子平說完這話，整個宮殿都立馬變得安靜了下來。
水子平左右望了望，這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剛想要解釋些什麽，就感覺到一股衝天的殺氣從對麵升起。
林浪也嚇的後退了幾步。
隻見眼前的勾子默瞬間消失在了原地，然後瞬間出現在了水子平的麵前。
眾人隻覺得眼前寒光一閃，勾子默的手中就翻出了一把寒冷的寶劍，直直的斬向水子平的脖子。他的雙眸如電，讓人不敢與之對視。表情也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透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酷和傲氣、
速度之快更是讓人來不及反應。。
別說說是林浪沒看清了，在場的二十多位殿主中，也幾乎沒人看清勾子默的動作，隻覺得背後的汗毛倒立。
而水子平身後的兩名弟子直接嚇的坐在了地上。
這份殺意……太恐怖了！
但就在劍刃剛剛觸及水子平的頭發絲時，勾子默的身體突然停了下來。無論如何都無法向下斬去。
“若不是長老在旁……我必殺你！！”
勾子默的話冷的宛如寒冰，讓水子平的額頭冒出了陣陣冷汗，他艱難的蠕動著喉嚨想要說點什麽。卻發現在勾子默的殺意之下，自己的身體甚至難以動彈！
同樣是殿主，難道實力的差距會大到這個樣子嗎？
水子平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一定是自己疏於防備，一定是這樣的！！小小的勾子默，怎能騎在我的頭上？？！
玄隱長老這時終於站出來，剛剛也是他及時阻止了勾子默的行為。不然的話，水子平不死也得殘廢！
“好了好了。都是神宮的人，何必說出那麽傷人的話？子默你也是的，這麽多年過去了，脾氣還真是一點沒改！”
玄隱長老目光如炬的望著勾子默，記得當年勾子默意氣風發的時候更是如此，脾氣上來了甚至敢劍指上位神殿的殿主。
林浪驚奇的看著兩人的表現。
勾子默似乎隱藏著另一麵完全不同於現在的性格，而玄隱長老呢，雖然嘴上在責怪兩名殿主，但是看向勾子默的眼神卻是有些不一同。
就好像是……欣賞？？
林浪重新開始打量起這個醉鬼師尊。起碼從他表現和玄隱長老對他的態度上來看，以前的他，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麽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才會讓他墮落至此呢？？想是想不通的，林浪決定回去之後好好的向長留殿弟子打聽一下。
玄隱長老出來打了圓場，勾子默沉吸了好幾口氣，才將心頭的怒火平息，
然後他收回了手中的長劍，臉色變的緩和了許多，剛剛想要走回去時，卻被水子平一把拽住了。
“等等！！”
壓製住心中恐懼的水子平頓時怒從心中起。自己是什麽身份啊，堂堂春水殿的殿主！竟然在這麽多人，還是這麽多的殿主麵前被勾子默差點抹了脖子？？今後自己的臉麵還能往哪擱？
“嗯？”
勾子默輕輕的抬眼，與滿臉怒容的水子平對視在了一起。
“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就想這麽算了嗎？？”水子平的臉上有些猙獰，這口氣絕不能就這麽輕易的咽下，尤其對象還是神宮中人人看扁的勾子默！
“你若是管好自己的嘴巴，我自然不會對你出手。滾開！”
勾子默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然後甩開了水子平的胳膊。
不過這一次水子平再次挑釁勾子默，玄隱並沒有出手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