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摳(六)
原來這個慈幼坊不過是墨白老人十三個拯救點中的一個,而這一個還是最近才被迫接手的。
齊素的消息沒錯,這個慈幼坊,也就是原來朝廷的慈幼局,有很大的問題,隻不過這裏的局首是個靈敏之人,加之官場關係錯綜複雜,上麵早就有人透露了消息。
所以這位局首就猶如喪家之犬一般,逃之夭夭隱姓埋名不見了蹤跡,但是他跑了是跑了,將慈幼局能帶走的也都帶走了,但帶不走的怎麽辦?
這裏還有不少的孩童,他們大的才七八歲,小的還沒出滿月,要是不管的話,結果不言而喻。
但是墨白老人一人,已經養了十二個慈幼坊了,這也是自小齊素在印象裏吃過好的,用過好的的原因。
雖然朝廷在各地設置慈幼局,雖然負責收養遺棄的新生兒,並置乳母喂養,無子女者可來領養,但對於稍微大有些的孩童,則是不管的。
但還有很多家中遭逢巨變的,雙親犯罪孤苦無依的等等,他們顯然不僅僅需要的是救助,他們更需要教化。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被當作異類,久而久之,心裏就會產生很多的怨恨,從而走上不歸路。
而墨白老人正是看透了其中的關鍵,所以才各地舉辦一些慈幼坊,他們不但負責管孩子的吃喝用度,還管他們的學習與教化,幫助他們融入這個社會。
但是,墨白老人畢竟隻是一個畫者,就算每日日進鬥金,也不會有多餘的財力管這麽多人,於是他才日益“摳門”,對眾人摳,對自己摳,摳出來的錢財,幫助更多的人。
“還有我!”就在此時馮素娟哭著從後麵走了出來,看樣子應該剛安頓好剛才的那個孩子:“我也是被墨白老人所救。”
“到底怎麽回事?”寧鬆蘿一把抓住馮素娟的手。
看的出來,雖然分別的時間並不長,但很顯然肯定有事情發生在馮素娟的身上,不然她不會是此時這麽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更不會無緣無故有了一隻傷腳。
當時,兄長慘死,老母整日垂淚,馮素娟為了老母的安康,不得不搬離了那個地方,而來到這裏不遠的一個小村子安家。
當時正值傍晚,馮素娟聽到有人呼救,出門看,竟見有人光天化日上門欺辱一女子,該女子乃是本村的一隻花,就因為洗衣服的時候被他們看見,就一直尾隨至家。
看到這種情形,馮素娟自然氣不過,三兩下就將對方打跑了,誰知那家夥竟是來自個大家族,不但受辱女子活活被逼死,馮素娟也殘忍的被人廢除了武功,成了殘疾。
狀告多次,無人受理,無奈的她帶著母親輾轉數日,才來到這裏,無奈依舊入不敷出,幾欲餓死,就在這個時候,她碰到了墨白老人。
此時的墨白老人正剛接手這個慈幼局,正因為找不到幫忙人而急的焦頭爛額,就這樣她和母親在跟著來了這裏,一邊做些粗活兒,一邊照顧這些孩子。
但是,畢竟哪兒哪兒都用錢,墨白老人接手的時候已經是強撐了,所以沒辦法,隻能事事算計。
說到這裏,幾人不禁對墨白老人肅然起敬,怪不得老人如此清貧,又如此的“摳門”,原因竟然就在這裏。
“可是您怎麽不答應給我們作畫的呢?”很顯然寧鬆蘿依舊心中存疑,不管是齊素還是周舉岩,他們手裏可都是有錢的啊,隻要墨白老人稍稍動一動畫筆,那錢的問題不久迎刃而解了嗎?
“話又說回來,我有我的規矩,要是破壞了的話,那最後傷害的依舊是自己。”墨白老人依舊是神色淡淡的。
“坊主說得對,我們可以吃的差一些,穿的壞一些,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言傳身教,教給他們怎麽做人。”很顯然,對於墨白老人的做法,馮素娟很是讚同。
說來說去,又卡在了這裏,幾人知道他們如何說,墨白老人都不會給畫的,但同時他們也知道,他們身上各有責任,要是不讓墨白老人畫的話,根本是無法交代的。
“那您就給畫一張別的,什麽都行。”齊素隻能給自家老爹托了底——這當然也是中宋吩咐的。
對於這樣一個人,中宗知道就不會這麽順利,所以提前給交了底,說最好是《杏花春雨圖》,要是實在不行,就隨墨白老人的心意——對於墨白老人,中宗願意自己後退。
但是這對周舉岩來說,就沒那麽容易了,桃花扇就是桃花扇,肯定是不能換的,因為雖然不是單單桃花有妖灼之態,但有辟邪鎮壓能開花的,除了桃花再無其他了。
“墨白老人,您看這樣行不行,桃花扇還是桃花扇,但與上次相異,您看可以嗎?”周舉岩也提出意見。
畢竟事情總是要解決的,他真的怕因此影響大鄴的龍氣。
“這個……”
就在墨白老人還沒回答的時候,門外就想響起了腳步聲,幾人抬頭一看,竟是兩個農人打扮的夫妻。
丈夫一身灰褐色的短打,女子則黑裙布衣,頭戴木釵,均灰頭土臉,一臉焦急,一看就知道趕了很長時間的路。
“請問,柳芽兒是在這裏嗎?”男子首先發問,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一看就很是精明。
“你們是?”馮素娟並沒有直接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詢問他們的來曆。
因為之前坊裏也來過一些夫妻,說什麽要領養孩子,他們自然不敢怠慢,馬上幫助他們挑選。
誰知,才知道,他們根本就不是夫妻,而是人牙子,他們做的就是將孩童倒賣出去的生意,弄得墨白老人動用了一切能用的手段,才將孩子接回來。
後來,不管誰來這裏,都要接受一定的檢驗,就怕想給孩子最好的,最後再害了孩子。
“哦,我們是柳芽兒的大伯和大伯娘,我們剛知道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情,特意過來接柳芽兒的。”這次說話的是那個婦人,她長相中等,身材微胖,因為常年勞作,皮膚有些黝黑。
當然,寧鬆蘿是想趁機看看二人的麵相的,無奈二人總是側對著她,所以她想看也無從看起。
“這個柳芽兒出了什麽事情啊?”寧鬆蘿不禁小聲的詢問。
她雖然知道這裏的孩子每個都有自己的故事,但畢竟正好碰上一個,要是不問過很難過寧鬆蘿的八卦之心。
“就在前幾天,她父親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小孩兒死了,就剩了她孤苦無依,後來就被送到了這裏,但這丫頭野慣了,自然是不服管束,所以常常令墨白老人頭痛。”馮素娟如此解釋。
“原來這樣啊!”寧鬆蘿嘴上答應,心裏卻“嗬嗬”一笑。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看的很明白,這丫頭可不是一般人,她是妖,至於是什麽妖,她沒看清楚——畢竟她剛才出來的時間太短了。
當然,不管是什麽妖,都是不喜歡被管著的,所以她來到這裏才這麽不服管吧?但她這大伯和伯娘又是什麽路數?
難道就因為柳芽兒是他們的親侄女孤苦無依?
至於是什麽顯然沒關係,這一切顯然要問過柳芽之後才知道,是不是她的親大伯伯娘,一問便知。
“柳芽兒,他們是你的大伯伯娘嗎?”馮素娟選擇直接問:“他們想接你回去,你願意嗎?”
“我……”此時的柳芽兒顯然沒了之前的跋扈,而是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周舉岩,很是堅定的說道:“他們是我的親人,我願意跟他們回去。”
既然柳芽兒自己都這麽說了他們自然是不阻攔的,誰也想不到,就因為這一個小小的事件,給他們帶來了不可磨滅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