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燕(八)
等寧鬆蘿忙完,已然天光大明,青蛾看看寧鬆蘿,又看看一邊護法的“鍋蓋兒”輕輕一笑,不見了蹤影。
實際上,“凝聚魂體”不僅僅是青蛾的目的,人都是有貪欲的,不得不說,當她聽到有人說寧鬆蘿身上的烏鱗具有起死回生能力的時候,她動心了。
試想,又有誰甘願與心愛之人相依相偎,但不能相見呢?這麽多年,她依舊放不下的,依舊是他的情誼,麵對這樣的機會,她又怎麽能放棄?
但是,事實顯然並不是那麽讓人滿意,先不說寧鬆蘿是個善良美麗充滿親和力的人,讓她心生不忍,單單她旁邊的“鍋蓋兒”就讓她忌憚——看似人畜無害,實際上凶狠的很。
它看著憨厚,實際上極其的聰明,它原本可以隱身,但偏偏這次,它一直趴在那裏,看似打盹兒,實則給主人護衛。
毫無疑問,它的意思很明顯,要是青蛾膽敢有一點兒異動,定然會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當然,青蛾也明白一個道理,死了就是死了,永遠不能和活著的時候相比,就算她有了身體,能和許宿在一起,但也不能做真正的夫妻。
因為人鬼殊途,他們強行在一起,減少的自然是許宿的壽命,更增加了許宿的顧忌——這是青蛾不能容忍的。
既然愛他,就給他廣闊的天地,要是成為他的牽絆,生活的痛苦,他們再在一起,又有什麽意義?
所以,為了寧鬆蘿,為了許宿,更是為了她自己有更多的時間看到心愛之人,青蛾放棄了,她選擇了凝聚魂體。
雖然“凝聚魂體”稍微有些費事兒,三五年就要一次,卻也是最為穩妥的辦法,這樣的話,她就可以永遠陪著他,永遠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裏。
見證他的每一個經曆,和他一起感受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痕跡,更希望他有個好的開始,再找到一個女子,不要這麽孤孤單單的一直老去。
當然,這是後話,人的命運因該掌握在自己的手裏,他的如何選擇,那是他的權利,而她呢,隻要相伴,就已經滿足了。
當然,還有一件事,那就是他與董奉之的關係,別人不知道,青蛾看的很清楚,作為兒子,他很擔心自己老爹的身體。
但是,此時的許宿,畢竟已經改姓,也就是說,他已然和董家沒有了任何的關係,所以他始終都沒邁出那一步去。
而父子二人都是執拗脾氣,誰都不肯先低頭,所以事情就這麽僵持下來,許宿已經五年沒見到董奉之的麵了,相互聯係的方式,也隻有一種——書信。
因為是魂體,青蛾自然不能親自勸慰許宿,所以就將這個煩心事告訴了寧鬆蘿,希望她能調解一二,並承認她得知寧鬆蘿烏鱗的功效,是有人刻意告知的,所以她提醒寧鬆蘿千萬小心。
“好!”聽到青蛾的話語,寧鬆蘿的神情不禁凝重,很顯然她這個什麽“陰鳳之體”已經被盯上了,以後肯定還有很多事——不過,此時想那麽多,自然也是沒用的,最重要的是麵對現實……
*
“許宿,你可知罪啊?”等寧鬆蘿到縣衙的時候,曲徑山升堂問案已然如火如荼進行。
不得不說,雖然曲徑山依舊是一身縣丞官府,但顯然官威不小,坐在大堂之上,赫然就是一個縣太爺的做派。
‘“回大人的話!小人不知。”雖然身上帶著枷鎖,腳上帶著鐵鏈,使得許宿根本沒機會逃跑,但許宿依舊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任何的恐懼。
“是啊,他是夜燕,是義盜,盜的都是為富不仁之家,何罪之有啊?”堂下的百姓的也開始竊竊私語。
在他們心裏,抓不到那些貪官汙吏本就是衙門的失職,如今好容易有人用特殊手段逼其顯出原形,縣太爺還要治他的罪,所以在很多老百姓的心裏,他們是不服的。
“肅靜!”曲徑山將驚堂木一拍,以示大家安靜。
“那你盜竊朱家,又是為何呢?”很顯然,曲徑山對眾人對一個盜賊這麽寬容很是氣憤,在他眼裏,許宿不過是雞鳴狗盜之徒,根本就上不了台麵。
更應該讓人們敬仰的,應該就是他們這些高義凜然的讀書人,隻有這些人,才是這世間最為高潔之人,俗話說的好“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嘛”,就是這個道理。
但這些愚民,竟被豬油蒙蔽了心神,竟對一個盜賊如此做真心,真是豈有此理。
不過,這麽多人,這麽多百姓,曲徑山自然不能發作,所以他就想故意將許宿說的啞口無言,看他們還如何維護。
“拿回自家之物。”許宿淡淡說道,臉上絲毫不見波瀾。
“青天大老爺啊,這紅色鞭子乃是我朱家之物啊,怎麽能說是他的呢?真是豈有此理!”朱一淮本就著急,聽到許宿這麽說早忍受不了,而是一下跪倒,直接說道。
“是啊許宿,你如何證明,這東西是你家的呢?”曲徑山也是一臉好奇,很顯然許宿的回答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老爺容稟,您盡可以問,這鞭子是屬於何人,是不是前幾天董奉之董老先生交於許景明代為保管,並言明隨時可取?”
一語驚起千層浪,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事實當然是事實,但顯然朱一淮根本就沒往心裏去,畢竟董奉之給的是徒孫,這麽看怎麽像就此傳給他了。
“老爺,確實是這麽回事!當時我成親後,我家師祖就要拿回去,但朱,不,義父他老人家不讓給,說再放一天明日派人親自送去。”許景明扣頭說道。
當然,許景明說的也是事實,但不過是朱一淮的借口而已,他借口再放一日,就是想第二日一早,將其送走的,沒想到晚上千防萬防竟還是出事了。
“對,我們不相信朱一淮的為人,覺得第二日他就會派人將其送走,所以我晚上就去取了,就就是這麽簡單的事。”許宿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但堂下的人們顯然又開始了竊竊私語:“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還要勞煩‘夜燕’出馬,原來是想將其收到自己囊中啊?”
“可不是?一看這位朱員外就不是個好的,聽說和‘馮大善人’走的很近啊,很可能是一丘之貉。”
而就在此時,一直沒在縣衙出現的秦風,從外麵走了進來,來到衙上,朝曲徑山稟報:“老爺,經查證朱一淮的藥材存在以次充好的現象,這就是他捐獻給朝廷的草藥,分明就是枯草。”
“什麽?我就說這姓朱的不是好人,一看就賊眉鼠眼。”堂下又開始竊竊私語,比剛才的聲音更大,顯然已經引起了人們的怨怒了。
“來呀!將朱一淮先給我壓起來,稍後再審。”曲徑山不得不將朱一淮這個蠢貨拉下去。
主公給他的任務是找神農鞭不假的,俗話說的好——做戲做全套,這貨竟然將主公給的買草藥的錢昧下,而給了災民一些枯草,這不是找著讓人揪小辮子嗎?真是個蠢的!
“據我所知,你姓許,且並不是董家的家奴。”曲徑山此時鐵了心要治許宿的罪,他可不能讓這麽一個小偷,壞他的事情。
“大人所言極是!”許宿微微點頭:“許宿確實不是董家的家奴,而是董奉之唯一的兒子——董宿,大人要想知道真假,到京城一打聽便知,所以我隻是替父親,拿回自己的東西而已。”
“原來他竟是董神醫的兒子,怪不得,其這麽行比伯夷金玉其質,原來自小聆聽的教誨就與眾人不同啊!”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竟呈仰慕之狀。
他這一說可不要緊,直接將曲徑山氣的眼冒金星,一個讀書人竟然這麽以為,果真是沒了風骨。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感歎的時候,而是怎麽應付麵前的事情的問題,很顯然朱一淮是要救的,而麵前的許宿竟然那個董奉之老匹夫的兒子,自然是不能活的。
所以,他需要好好籌謀,默默的在監獄之中將事情辦成,還可以趁機嫁禍周舉岩豈不美哉?
“但是,你私闖民宅卻是事實,所以本縣丞判你,三天監牢,以示警示。”曲徑山已經打好了主意,隻要這貨進了監獄,那後麵的事顯然就好做了——畢竟監獄裏都是他的人。
隻不過,當到了時間,曲徑山派人去監牢提取許宿和朱一淮交換的時候,卻見兩邊監獄的牆體都已然坍塌,但結果竟是大不相同的。
一邊的朱一淮,已然被壓死,因為這幾天,其是在坐牢,但夥食一直不錯,而昨日更是貪杯喝了酒以示慶賀,所以牆體坍塌,沒反應過來,於是,就這麽一命嗚呼了。
但那邊的許宿顯然就不是這樣了,他這幾天過的很不好,吃的都是粗麵豬食,但依舊過的開開心心,一點兒不少吃,直到馬上就要放出去的時候,牆體塌了,所以他留了一個紙條致歉,就不見了蹤跡。
“修監獄!”曲徑山欲哭無淚,大筆一揮將錢財批複了下來,看著周舉岩眼睛的裏的亮光,莫名的覺得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