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畫扇(七)
又是一個清晨,陽光照進小鎮,鍍上橘紅色的一層,籠罩著炊煙徐徐上升,偶爾的鳥叫聲,似乎還帶著昨夜夢裏的亢奮;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匆忙地追逐著這一天的生計。
今日的寧鬆蘿未曾出攤,一如既往的明日是鎮子裏的市集,而她則要趁著一天,好好的去看看馮俊楚的事情。
當然,這件事情的始末,寧鬆蘿沒有丁點兒隱瞞周舉岩,但不知怎麽回事,周舉岩今天早膳過後就不見了蹤跡。
寧鬆蘿雖然知道周舉岩定然去打探消息,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好似缺什麽東西。
沿著喜古街往東走,走至盡頭,就要出了小鎮,但不知為什麽,寧鬆蘿走了這一路,一張畫像都沒見。
難道,馮素娟沒畫?寧鬆蘿的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這丫頭一看就不是心思細膩的,不會這家夥壓根就沒找人畫,而是直接去找馮道子算賬去了?
想到這裏,寧鬆蘿不禁加快了腳步,生怕這妮子一不小心就弄出亂子來。
就在此時,迎麵竟來了一隊人,雖然穿著,都是一襲家丁打扮,但寧鬆蘿還是看的出來,他們個個都是練家子。
而他們手裏五花大綁押著的,竟然就是寧鬆蘿一直不放心的馮素娟。
此時的馮素娟,臉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發髻散亂,臉上盡是汙泥,很顯然她和眾人進行了一場艱苦卓絕的爭鬥,無奈終究敗北。
“你真去找人算賬了?”寧鬆蘿不禁恨鐵不成鋼的質問。
要說這妮子也真行,馮道子雖然是文職,但畢竟也是朝廷的官員,他的身邊怎麽能不帶人保護呢?單憑這妮子怎麽能近的他的身呢?
以卵擊石!寧鬆蘿氣的簡直都不能呼吸,她這一鬧倒好,不但馮俊楚沒救出來,倒叫她自己折了進去。
更為關鍵是,沒有了她給的畫像,他們要怎麽找證據?
“鬆蘿,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去畫了畫像,也到處貼了,但我在前麵貼,就有人在後麵摘,等我貼好想去找你們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問題。”馮素娟大聲解釋,很顯然不想讓幫她的寧鬆蘿寒心。
“可為什麽你會和他們對上?”寧鬆蘿顯然也上了脾氣,這妮子分明就是莽撞,不然怎麽會吃這個虧?
“我氣不過當時,麵對故意破壞的他們,我怎麽肯輕易善罷甘休?所以……”馮素娟默默的低了頭,但隻一瞬間就猛然抬起,眼睛中閃耀著亮光,看的寧鬆蘿都是一愣。
“但是我不後悔,因為要不是我打進去,怎麽會知道我哥已然纏綿於病榻?而要不是馮道子那個老狐狸就是這樣的情況依舊讓我哥作畫,我怎麽能出手呢?”馮素娟的語氣急切的要命,很顯然這件事情對她很重要。
“當然你說什麽都可以了,因為早已經死無對證了。”其中一人惡狠狠的說道:“你家哥哥無非是在我家老爺這裏做客,怎麽就變成了老爺讓他作畫了?”
“等等,死無對證?怎麽回事?”寧鬆蘿顯然抓住了事情的關鍵詞。
“當然是這個瘋女人將我家畫聖老爺殺了,還說什麽給自己的兄長報仇,真是豈有此理!”
為首之人,是一個長得很高瘦的中年男子,而如果寧鬆蘿記得不錯的話,那次馮道子去馮家去,這貨就待在門口一眼不錯的看著眾人。
毫無疑問,這貨就是馮道子的親信,而看這架勢應該在這些人之中武藝最高的,而為什麽馮素娟進去的時候他不在,顯然就有待商榷了,畢竟看樣子他應該是近身保護才對。
“我當時如廁不在,誰知就讓妖女溜了進去,等到再看的時候,老爺已經沒氣了。”那人一邊說一邊抹眼淚,而看樣子好似也不是裝的。
“根本就不是!馮道子和我說話說的好好的,我還沒來得及動手,他就倒了下去,人不是我殺的。”馮素娟馬上反駁。
“可是,我家姥爺身上的傷口又是怎麽回事?難道也我家老爺自己摔倒後自己弄的?”對於馮素絹的說法,顯然得不到那人的同意。
“不得不說你還真了解自己家老爺啊,他還真就是自己摔的,他或許是良心發現吧?竟然接連自殘,所以才落下那些傷痕。”馮素娟坦蕩蕩的說道。
但是,不是一副坦蕩的模樣,說出的話,就會有人信的,
雖然寧鬆蘿知道,馮素娟十有八九說的是真的,但是為什麽呢?
為了嫁禍給她,而不惜自己去死?這個買賣怎麽看怎麽不像馮道子那個老狐狸做出來的事情。
很顯然,這老頭子是個貪心的,不但要名,而且要利,而這樣一個被名利捆綁的牢牢的人來說,他會自己去死?這不是開玩笑嗎?
“馮道子確實死了,而我也檢查過了,沒有經過過易容,而根據之前的調查,我們知道,馮道子並無什麽孿生兄弟,所以死的就是他本人。”周舉岩雖然此時依舊麵無表情,但寧鬆蘿也聽得出,他應該也存有疑問。
“還還不好說嗎?讓仵作檢驗一下就可以。”寧鬆蘿覺得這肯定是風道子的詭計,隻有驗明正身方是正途。
“不行!”誰知“為首之人”馬上反對,一雙眸子盯著寧鬆蘿說的斬釘截鐵:“隻有在家停夠了三天,才能拉出去,這是風俗。”
“可……”
“沒有什麽理由,就是因為之前我家老爺交代過他的身後事,所以還請什麽話都不要說了,將這個殺人凶手開刀問斬才是正理,哼!”“為首之人”冷哼一聲押著馮素娟就往前走,而寧鬆蘿雖有異議,但也知道此時說什麽顯然都是沒用的。
*
此時誰也想不到,馮道子正悠然的坐在他的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隻不過此時他的身體呈半透明的狀態,身體漂浮已然不能附著實物。
很顯然,馮道子已經死了,但他顯然毫不在意,麵對著榻上的已然臉色慘白如紙的馮俊楚,一臉的得意。
“考慮的怎麽樣了?”馮道子悠然的問。
“我,咳咳咳!”馮道子還未說話,就一陣劇烈的咳嗽,而其吃力的樣子,好似要將肺都要咳嗽出去。
“我知道,你不願意!但想想你妹妹,你死了就死了,但你妹妹還年輕,要是你不屈服的話,那她可就要枉死嘍?”馮道子站起來,飄到了馮俊楚的麵前,臉上得意未減。
當然,馮俊楚是可以看到馮道子的魂靈的,倒不是其有什麽特殊,而是此時正值他大病之時,骨重變輕而已。
將死之人常說,有某某個已故家人來接自己,實際上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病痛腐濁了骨重而已,骨重輕了之後自然就能通陰陽,所以馮俊楚才可以看得到自己已死的師傅。
“可…咳咳咳!”馮俊楚想說話,但根本說不出,無盡的咳嗽就好似一陣陣的巨浪,好似隨時都能要了他的命。
“我知道,你今日之病,乃是憂思鬱結,你心中不平,寧願死也不願為我所用,成就我的夢?”看馮俊楚的模樣,馮道子顯然也不敢步步緊逼,畢竟他們之間還有交易,他不能允許馮俊楚此時死去。
當然馮俊楚自己自然也是拚盡全力忍住,畢竟此時的他的生命並不僅僅是屬於他自己,更屬於他的妹妹和母親。
可是馮道子的要求實在是太過分了,很顯然,他短暫而又痛苦的一生,馬上就要結束了,怎麽能不留下些痕跡呢?他不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