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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深巷酒香(一)

  秋風秋葉秋意濃,秋雨秋花意朦朧。夢裏秋香著秋色,秋鏡華發難稱雄。看著窗外枯黃了的野草,大樹上光禿禿的枝椏,寧鬆蘿莫名生出股悲涼的心情來。


  不知不覺中已經深秋了,寧鬆蘿不覺感歎,世界過的好快,一切好似都在夢中,之前的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有一天也會除了悲涼,隻剩了淡然。


  之前的她一直都熱情似火,走路都是風風火火,來去如風,除了和曲徑山的事情強行隱瞞,對於一切別的,都是掛在臉上的。


  可是現在,寧鬆蘿覺得,好似自己長大了成長了,看了這麽多事,見了這麽多人,不知不覺潛移默化,她和原來也不一樣了,變得不在那麽多愁善感,更不那麽任性妄為了。


  而令她自己都沒想到的是,自從看到父親那個約法三章後,竟灑脫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整天與這個之前恨不得殺掉的人一起,竟慢慢的還生出幾分愜意。


  更欣喜的是,事情進行的比想象的還要順利,僅僅這半年多一點的時間,烏鱗就已經籌集過半,毫無疑問,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湊齊而離開周舉岩。


  這是件天大的好事,要是平常,她會高興到尖叫,但近日統計後,竟莫名的有些傷感,總感覺這裏麵夾雜些許的淒苦與無奈——這感覺很奇怪,好似來自心間,也好似因為這充滿蒼涼的秋天。


  肯定是後一種,寧鬆蘿心道!作為一個野花般恣意生長的鄉下妞,寧鬆蘿最大的願望就是嫁給村裏麵容貌最好才情最好的兒郎,而這最好的兒郎毫無疑問就是曲徑山。


  而更讓寧鬆蘿欣喜的是,曲徑山終於肯放下成見,答應給寧鬆蘿時間,這次“秋闈”曲徑山已然考完,在來信中說的明白,他若中舉,他們之間的感情就不用再隱瞞。


  所以現在,隻待烏鱗收集齊全,待一切完畢,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擺脫周舉岩。


  但不知為何,一想到要“離開”,寧鬆蘿心中就覺得無比艱難,就好似這是一個不可逾越的坎兒一般,讓她覺得肝腸有些想斷。


  難道是因為習慣使然?寧鬆蘿自己不以為然,雖然這段時間不短,但她好似對周舉岩還真是有極大的依戀。


  不過呢,習慣既然能養成,也可以丟棄,曲徑山她自己所選,依照她執著的性格,肯定不會改變意念。


  當然曲徑山的改變,寧鬆蘿都看在眼裏,放在心上,雖然這貨依舊高高在上,但已然不是唯我獨尊,對她也不似之前那麽冷淡,而是態度趨於和緩,對於她寫的信,也會認真看,有時候還會斟詞酌句點評一番。


  聽村裏人議論,曲徑山的學業在白鷺書院也又上一層天,據說按照學問的好壞程度來說,已經拔得頭籌桂冠。


  學問好,中舉的幾率就大,再加上長相俊美風流倜儻,據說被鎮子裏很多小姐看上,但他都一一拒絕了,他言,他的嬌妻已有人選,就是稍稍需要一點兒時間。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對於曲徑山的改變,寧鬆蘿怎能做到無感?這麽多年來,寧鬆蘿第一次覺得他們是如此靠近,就好似隻隔著一層紗,隻待輕輕掀開,也好似隻隔著一團霧,隻待太陽出來。


  馬上就要成為日思夜想的曲夫人了,寧鬆蘿心中不禁暗暗感歎,之前在隻能在夢裏的事情,竟然轉眼就要實現。


  “可是,這個周舉岩……”寧鬆蘿不禁將腦袋甩了甩,著實有些為難。


  說來也怪,竟覺得和周舉岩越來越合拍,這麽長時間的合作,二人一個眼神,心中所想就能明白,而那種心有靈犀的感覺,還真讓人極其的暢快。


  “哎,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想那麽多也沒用,還是該怎樣就怎樣好,以後的事情以後說,也不在這一兩天。”寧鬆蘿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慢慢平靜,看著逐漸露出臉頰的太陽,臉上露出一絲笑顏。


  “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就在此時天邊幽幽傳來歌聲,聲音沙啞,音色亦不好,聽著就好似公鴨嗓還卡著嗓子一般,難聽的寧鬆蘿差一點直接栽落下來。


  “來,吃飯吧!”正在此時,周舉岩開門進來,伴著一股子飯菜香,而那歌聲竟瞬間不見,就好似剛才是寧鬆蘿的錯覺一般。


  今天的菜式很簡單,一碟子大蔥炒雞蛋,一碟子鹽煮青豆,再有一小碟豆腐鹵,精巧依舊,都是寧鬆蘿的最愛,再加上軟糯甘甜的紅薯粥,寧鬆蘿真心覺得吃了這頓早膳,會高興上一整天。


  而毫無疑問,周舉岩已經精準的掌握了寧鬆蘿的口味與甜鹹,弄的數量也是正正好,既不浪費,也不覺的相欠。


  雞蛋是自家雞下的,被煎的兩麵金黃,蔥是自家菜園裏長得,青翠欲滴,和雞蛋裹在一起,就好似點綴其上的顆顆玉石一般。


  青豆是房前屋後栽種的,收貨後細細挑揀,將青豆放入鍋內,加適量鹽、花椒、大料,水開加熱至煮好,待熱氣散盡,將調料挑出,豆子歸盤,那一盤煮青豆才出現在眼前。


  要說這豆腐鹵可就更厲害了,據說工序複雜,但第一次弄的周舉岩,竟得到了渚紫筍的誇讚,做的成品也有模有樣,色澤鮮紅,口感細膩,當小菜,當調料都可。


  “伸手摸姐麵邊絲,烏雲飛了半天邊,伸手摸姐腦前邊,天庭飽滿兮癮人……”就在此時剛才的歌曲又一次響起。


  而這次不知順風的原因,還是這貨的聲音大了幾分,竟聽清楚了內容,聽得的寧鬆蘿不禁停了筷。


  “伸手摸姐小鼻針,攸攸燒氣往外庵。伸手摸姐小嘴兒,嬰嬰眼睛笑微微。”聽到後麵幾句寧鬆蘿再也不能沉下心吃飯,而是馬上羞紅了臉頰,將頭埋在胸前,恨不得找個地縫鑽。


  真真兒羞死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大鄴人,寧鬆蘿顯然也是有極強的羞恥之心,這人是多可惡,竟然外麵唱這樣的歌謠?

  要知道寧鬆蘿雖已嫁人,但她本身可還是正經黃花大閨女,聽這些,簡直是讓人無地自容的緊啊。


  “娘子,你怎麽了?”看到寧鬆蘿的異常,周舉岩眼放精光,難道他的小嬌妻突然開竅,同意和他一起行周公之禮不成?


  再看,好似又不像,畢竟在一起這麽長時間,有一定的了解,她這位嬌妻的心裏,依舊還是曲徑山最重,在她麵前突然露出這種表情,顯然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啊?”初聽周舉岩說話,寧鬆蘿有些懵,不知道聽的這麽清楚,周舉岩還問個什麽勁兒——難道打趣自己?

  “我問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看到寧鬆蘿的表情,周舉岩篤定有事,因為他家娘子的眼中,分明就有一種,“你知道還問我”的表情。


  “你沒有聽到?”寧鬆蘿吃驚的問。


  在她看來,大白天,這麽大聲音,應該是哪個登徒子的傑作,按常理,周舉岩早該竄出去,將其好好的教育了,可這都半天了,這位依舊坐著沒動,所以毫無疑問,這唱歌的,應該,並不是人。


  想到這裏,寧鬆蘿不禁苦笑,要說這魂靈精怪顯然越來越聰明了,之前隻知道等,再或者弄陣陰風什麽的,這位倒好,竟利用起了歌聲——畢竟周舉岩在旁邊,不論鬼神都無法靠近。


  就是他選的這個歌曲實在是很是欠揍,畢竟她還是個大姑娘,給唱這些,顯然是有些太過分了。


  “鍋蓋兒,你四處去看一看,看周圍有沒有男性意欲進門的魂靈,並將其帶到房後陰涼,等我出來。”既然知道,寧鬆蘿顯然也不能裝作不知,而是第一時間吩咐“鍋蓋兒”將其帶走,先讓其閉口再說。


  現在的鍋蓋兒已不用強製顯現人前,而是寧鬆蘿一個念頭,這位就直接按照吩咐出去找人便是。


  就是這速度比任何一次都快——和周舉岩在一起,“鍋蓋兒”從來都如坐針氈,雖然周舉岩看它不見,但它也害怕好不好?


  還是出去好!出去安全。


  等出門,果見一魂靈圍繞寧家徘徊,穿穿葡萄紫繡暗花的直裰,頭上戴玉冠,一雙粉底皂靴明顯身份比較尊貴,臉顯焦急,顯然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


  “汪汪!”“鍋蓋兒”警示性的叫了幾聲,然後拉著這人的褲腳就往相應的地方拽。


  因為與寧鬆蘿心意相通,“鍋蓋兒”自然感受的到寧鬆蘿對其的厭惡感,所以嘴下就沒留情,直接在其的腿上留了兩個窟窿。


  “你幹什麽?”那人顯然一驚,他顯然不明白,為何明明死了,他還感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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