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番外篇、翠鬢荷戈上將壇（19）

  “呃，這個……”相比偷運酒這類的灰色地帶，走私生鐵卻是如今祝餘國彎月城等商路沿途主要國族都明令禁止的逾越行為。聞聽對方想要生鐵，“巴依西木”頓時麵露難色，放下酒杯道，“老爺，並不是窩不願意同尼做這筆生意，實在是……呃……”


  “兄台莫慌，我雖求購生鐵，但絕非是有哪些非分之念。”陰承運拿起酒壺，親自為“巴依西木”斟滿一杯，接著道，“你看我這泠陵山內，草木繁盛，除了山珍野味以外，還多有虎豹出沒……現如今是春夏之交，山中獵物充足，那些畜生尚不至於下山來撲人充饑，但到了秋冬可就難說了，我養那麽多狗，也是為了防備冬天虎豹入宅，伺機傷人……這山中幅員遼闊，地形複雜，便是組織個打虎隊獵戶隊，也不可能時時看顧，麵麵俱到。我要生鐵，不為別的，便是想打些獸夾鐵籠，好常年誘捕，以解這山中虎豹之患。”


  “原來是為了抓野獸啊……”聽罷陰承運的解釋，“巴依西木”臉上的顧慮似是少了些許，但仍舊沒有要應承下來的意思，“隻是……則個……”


  “兄台不必顧慮，你我談話投機，一見如故，兄台若能為我解決此憂，價錢便任由兄台擬定，我絕不吝惜。”陰承運說著，轉身叫來管家，伸手向“巴依西木”遞上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和一小袋金錁子，笑著說道，“這些銀錢便權作立契定金，來年兄台若是能帶回生鐵，我當更有重謝！”


  “老爺的確是個爽快人，待人接物也是沒得說的痛快！”眼見著陰承運出手大方，先前還吞吞吐吐的“巴依西木”旋即換了嘴臉，伸手將銀票和金子袖進懷內，壓低了聲音道，“隻是不知……老爺尼想要多少生鐵？”


  “千斤，可否？”陰承運報出的數量讓“巴依西木”再次嚇了一跳，然而畢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商人，隻見“他”垂眸不語，雙手捏指悄然算了算千斤生鐵於當今走私商路上的行價，隨即便又露出了一抹動皮不動肉的笑容：“老爺，尼要的這個數目……這個價格嘛……”


  “我說了，這些隻是定金，等來年兄台帶著生鐵抵達時，陰某必定如價付清！”見對方仍有顧慮，陰承運大手一揮，繼續討價還價，“兄台亦是見多識廣的生意人，理當清楚我們初次交易，不可能一次性銀貨兩訖——現如今我手頭絕非缺少銀錢，但你手裏卻還沒有我要的東西……要不這樣吧，山中多蟲瘴，現如今我們就來擬一份明麵合同：我委托兄台你往西域為我采買可以避蟲的香料，其價幾何，定金幾何，約定何時付訖……皆同目下行規一般，亦可請官府商會居中作保，隻是內裏包含多少生鐵，便隻有你我知悉……如此操作，兄台能否知我誠意，放心操辦？”


  “老爺不僅為人慷慨，心思還很縝密妥帖，尼這樣滴朋友，窩交定了！”聞聽陰承運如此坦誠，“巴依西木”心知對方狼子野心必不久藏，於是乎當下做出欣然應允的模樣，舉杯敬酒一飲而盡……席間兩人又談了些閑話，“巴依西木”拍著桌麵抱怨曾經的石門莊園女主人，當今的祝餘國皇後以比貨之名騙走了他們國家的草棉和甜菜，還在國中大造織局，使得他們大食國的棉布價格一落千丈，如今周邊小國反倒要向祝餘國來求購大宗棉布……兩人越談越投機，一邊詬罵國朝一邊酣飲到日頭偏西，“巴依西木”這才依依不舍地扶著自己侍從的肩頭，打著飽嗝從堂屋內走出來，作勢要與陰承運告別。


  “兄台今日且去，何時再來約定商契一事？”陰承運雖然也喝了不少，但看起來比“巴依西木”還稍稍清醒些。趁著對方還沒走出堂屋，陰承運連忙出聲喊住，“巴依西木”聞聲收回正要邁過門檻的腳，搖晃著肥碩的身軀比了個手勢：

  “嗝兒……差點……差點把正事忘記咯！則……則樣，窩滴商隊會在山下村寨裏停留十天，十天以後，麻煩老爺尼下山來，窩們一起請縣裏老爺們作保，立下字據商契，正好……正好這段時間，也拜托老爺替我張羅些蠻錦織物，好讓窩一並帶走……嘿嘿……”


  “既如此，甚好！”陰承運說著便上前伸手攙扶，與“巴依西木”相攜著走出堂屋……眼看著要走出穿堂時，“巴依西木”似是想起了什麽，猛一拍腦袋命人再次打開藤箱，從錦緞底下又掏出三個與先前一樣的酒壇來，搖搖晃晃地便要往陰承運手裏塞：“則……則些個好……好酒，窩也不帶回去咯！等十日後立契完畢，窩要再到山上來，與老爺……不醉不歸！”


  “巴依西木”抱著三個酒壇腳步不穩，其中一個酒壇從“他”手中滑落，“嘩啦”一聲便破成了滿地酒香……陰承運怕“他”再出洋相，連忙將剩下的兩個酒壇接到手中，轉手交給身旁的家丁，囑咐收藏以待十日後的約定之日，再啟封暢飲……


  如此這般牽牽扯扯拖拖拉拉，待“巴依西木”一行人走出山門時，天都已經擦黑了。待身後的狗吠聲也隨著夜風漸漸遠去，“巴依西木”忽然嘿然一笑，把手從身旁攙扶的侍從肩上撤下，一把扯掉麵上的假胡須，轉頭向身後的侍從們問道：“青青回來了嗎？”


  “隊長已經回來了，留話說‘信’已帶到，她先回山下驛亭等我們。”侍從中有人如是回答。波暗羅聞言麵色稍釋，轉頭又看一眼山頂上亮起燈火的大寨，朝眾人一揮手：“走，下山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