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激蕩天下（11）
於一日之內吞下襄武關兩萬駐軍，僅僅隻是景玗一係列雷霆手段的開始。三日後驛馬終於送來了天子授權景玗領兵的聖旨和符印，然而此時的景玗早就已經裹挾了襄武關兩萬大軍，準備好圈套隻待戎人自投羅網了。
因為去歲一役在長留城收獲頗豐，今年戎人部落紛紛聚零為整，湊足了兩萬餘人馬，浩浩蕩蕩地便往濁河以南壓境而來。待經過玉山境內時，早就得到景玗傳報的氐人絲毫未作阻攔，由著戎人隊伍打馬而過……雖說對此番異狀有所懷疑，但戎人部落的各個首領隻道是氐人畏懼他們人數眾多，故而仍舊朝著長留城方向筆直前行，並未多做停留。
途徑石門時，戎人的隊伍中曾經出現過短暫的停泊爭議——石門的富庶這兩年來也是蜚聲內外，即便是流浪於草原上的戎人部落也有所耳聞。然而派去的探馬還沒到門前，就被城樓上的孟鳥族漢子用強弓長箭射死了一半……忌憚於石門的高牆堅兵，戎人內部意見並不統一，最後在石門外停宿了一夜見撈不著什麽便宜，便還是依照原計劃繼續南下，前往草原民族印象中“富比天國”的長留城。
乘著寒風走了大半日，於翌日午後，戎人大軍終於抵達了長留城北門外——古舊的城牆上還留有火焚的印跡，自城外曠野往城樓上望，隻見盔頂槍尖稀稀拉拉，城牆上似乎並沒有多少兵卒戍衛。戎人一見頓時大喜，在各部落首領的煽動下嗷嗷亂叫一通，便拍馬朝著長留城方向縱馬而來。
萬餘騎兵如狂風卷雲一般瞬間衝過了城門前的曠野，城牆上沒有如常一般降下箭雨；騎兵已經抵近了城門下反而向城牆上射箭，城牆上還是沒有回以任何還擊；待騎兵架梯搭橋，已經跨越了護城壕時，城牆上還是毫無動靜……站在遠處觀望的戎人首領們雖然奇怪，但也並沒有叫停攻勢：橫豎便是城中人已經撤退，留下的是一座空城，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隻要打下長留城，便是拆了房子燒個火，也總比草原上苦熬寒冬來得痛快。
可是當戎人騎兵紛紛下馬，跨過護城壕來到雲梯上，準備翻閱城牆進入城內時，緘默已久的長留城牆上，忽然就有所動作了。
黑壓壓的一排人影從城牆邊緣探出頭來，這些兵丁沒有戴盔，人手一頂圓笠和一根銅管，還沒等趴在城牆邊緣的戎人騎兵做出反應，這些昆吾守軍手中的銅管便齊齊炸響——一陣黑煙飄過，頭一排的騎兵“呼啦啦”便如同遇上鐮刀收割的麥穗一般，齊齊大頭朝下，往下栽倒……位於下方的其餘戎人見狀，連忙張弓搭箭，想要援護城牆上的同伴，不曾想那一排人頭齊刷刷後退，不多會兒便探出又一排裝束完全一致的人影來，又是一陣黑煙炸響，底下正在張弓的戎人也應聲倒了一地。
看不見弩箭，摸不著弓矢，但人卻實實在在地紛紛倒在麵前，傷口鮮血淋漓，傷者慘呼不已……這種類似妖法一般的戰術，令一向崇信鬼神的戎人頓時嚇破了膽。已經上牆的騎兵忙不迭又滾將下來，爬過護城壕牽過馬來，便要往草原上撤去。
但是來時容易，去時可就沒有那麽方便——戎人正回撤時隻聽得一陣銅鼓聲響，回頭看時，隻見石門方向不知何時來了一隊千人左右的騎兵人馬，已然在他們身後列陣，阻住了他們北撤的去路。
“兄弟們，不要慌！殺回去！”見對麵人馬隻有千人之數，剛從城牆上铩羽而歸的眾多戎人頓時壯起膽色，舞刀嚎叫著便調轉馬頭，想要強行衝破對麵人馬的堵截……不曾想對麵的千人馬隊左右分開，從中推出兩個從未見過的“鐵架子”來——隻聽得兩聲炸雷般的轟鳴，麵前的兩架鐵管口黑煙嫋嫋，轉瞬間耳邊就隻聞風響，有東西從天而降，頃刻間便砸翻了十數匹還在數箭之遙外人馬！
猝然的轟鳴與變故讓正衝鋒的戎人隊伍頓時放慢了速度——然而此時減速回轉已經來不及了，炮聲落下，千人騎兵頓時又合為兩排，位於前排的五百餘人紛紛摘下背後銅管，又是一陣硝煙齊射，麵前的戎人前沿頓時人仰馬翻。
先有“天雷”落地，後有“暗器”齊發，來不及收住馬蹄的戎人衝鋒隊伍自己在廣闊的城外曠野上摔得人仰馬翻，後隊中堪堪收住韁繩的其餘人等終於意識到麵前的這支伏兵並不好惹，隻能再次調轉馬頭，沿著長留城城牆向東南撤去。
“收槍，追！”見戎人逃跑，率領這一支千人隊的顧師良拔出腰間佩刀，超前一指夾馬逃竄的戎人騎兵，朝身後的眾義軍下令道。聞聽顧師良做出指示，一眾義軍紛紛收槍掛背，從腰間錚錚然抽出長刀，緊追著逃跑的戎人騎兵而去。
後隊改前隊，前隊又改後隊的戎人們穿過了大半個長留城，原本打算沿著東南方向的城外田莊四散而去，也好化整為零，逃避身後追兵的趕殺。然而令他們未曾想到的是，就在他們剛剛要散開衝向田莊方向時，又聽得一陣鑼鼓齊鳴，從各個田莊塢堡中又衝出了兩三千騎兵隊伍來——這些兵馬看著都像是西域來的傭兵，為首的是個用紅紗遮麵的女將。隻見那女子用手中刀遙遙一指，身後隊伍弓弩齊射，硬是將正要分散衝刺的戎人馬隊又給射了回去。
原本隻是兩三千人的胡人傭兵隊伍，若是戎人正是鋒銳之時，強行硬衝或可有一戰之機。然而剛剛在長留城外接連碰了兩回釘子，一路奔逃至此的戎人馬隊已經是驚弓之鳥的狀態……見田莊方向有人埋伏，他們便再無一碰試探的勇氣，調轉馬頭避退鋒芒，慌不擇路地便朝著東北方向接著奔逃。
阻住了戎人南撤勢頭的哥舒雅也不急著追趕，而是故意延後了幾步，帶著胡人傭兵與趕來的顧師良兵合一處，這才攆著戎人馬隊繼續往前衝去……自這些戎人出現在長留城門前時，一張蓄勢已久的大網便已經籠罩在了他們的頭頂上，如今便隻等著他們亡命逃竄，仿佛無頭蒼蠅一般衝向最後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