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雙城血戰（83）
宰相如是進言，百官自然會隨之跟進，外加並沒有再提重開比武，反對方頓時也沒了聲響……於是乎就在景玗已經兵臨三危山腳下，再往西數百裏便能夠將北狄徹底逐回蠻荒之地時，他接連收到了由快馬傳來的五道禦令：內容隻有一條——回京受封領賞。
這時候急著要人回京受封，傻子都能感覺得出來者不善。景玗拖著沒有回程，一來是決勝的戰果就在眼前，這時候若放過西逃的北狄殘部，今後會後患無窮；二來也是知道自己這次頭腦一熱功高震主，此時回京鐵定沒有多少好果子吃，若要打消淳和帝的疑慮與猜忌，回京前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但是眼下戰局每日瞬息萬變，他實在是沒有精力再分心應付昆吾朝廷中的那些鑽營之事了。
於是乎緊咬牙關又熬了數日，快馬送來的第六道禦令中加了一條：若是景玗逾期不能回京受封，可由家人代為領賞。
在收到這一條禦令時，景玗瞬間變了臉色，這道禦令的內涵非常直白：你不回來可以，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偌大的景家還在長留城裏，便是將這些人全都裹了進京作為質子，你卻能夠置若罔聞不成？
無法可施，已經看見天際線上的三危群峰的景玗，以及數月來一路追擊北狄人收複昆吾故土的貞陽、地龍會、西境聯軍，便隻能止步於弱水河畔……然而時有不巧，就在景玗急著往回趕的時候，沿途又碰上秋汛，弱水河與濁河水勢暴漲，大軍渡河又多耗費了十數日光景……便是因為這不期遭遇的意外延誤，等不及的昆吾朝堂便與麾下耳目一起，為本應平安無事的長留城引來了一場彌天大禍。
說來也是諸般湊巧，原本長留城地處西隅，與北狄南下的主戰場並不接壤，外加去歲景玗剛剛擊退過鬼戎的萬人大軍，如今又追著狄人一路西進，風頭正勁，按理說無論如何這波劫難也輪不到長留城頭上……然而萬事俱有因果，這邊廂景玗一心想著將北狄徹底驅逐出北疆故土，那邊廂慌不擇路的狄人便一頭撞進了原本屬於西戎人的領地範圍，直接將武力值上稍遜一籌的西戎與其他草原諸部從原本的過冬草場上趕了出去。
退卻的西戎人受蝗災與北狄的影響，無法再往北或者往東遷徙，而往西遷徙又有大漠相隔，今年又是草場歉年，牛羊並不肥壯，這時候若是驅趕著牧群倉促往西走，說不定便是百不存一的損失……沒奈何，一部分戎人裹挾著其他被打散的草原部落，漸漸組成了幾支數千人不等的隊伍，開始試著向南越過濁河，繞過玉山向昆吾腹地進發。
原本若是景玗未曾調兵，那麽戎人在通過玉山界域時，便會遭到來自氐人的有效阻攔。然而今年情況有變，氐人的數千騎兵如今正隨著景玗在北疆追擊狄人殘部，剩餘的白氐部落湊不齊足夠的防禦人手來阻擋南下的戎人，便隻能眼睜睜放他們過去，隻是依舊按照慣例，向石門和長留城的景家派遣了信使通報敵情。
石門得到情報後火速對莊園進行了防禦整備，如今兩年多過去，石門的整體城防建設已經形成規模，麵對數千戎人根本不落下風。眼見著在石門討不著什麽便宜，戎人便隻能夠越過石門，繼續南下往長留城逼近……
若是以往，氐人的情報在送抵長留城景家本府以後，景家便會出麵通知府尹和駐軍，並且聯絡城中各大世家豪族，快速集結力量準備禦敵……然而今年這一回，氐人趕去長留送信之機，恰好撞上昆吾朝廷要求景家派人作為質子入京，代替景玗“受封領賞”……
這一消息剛剛傳到長留城，“糧草將軍”劉社稷頓時就坐不住了：於西境騰挪鑽研這麽多年，他與景家早已結下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款曲幹係，如今景玗闖下的禍事便在於大起大落之間，他怕若是景玗一旦獲罪，景家一朝失勢，那麽他利用景家商途收受錢糧、中飽私囊的種種勾當，也會大白於天下，從而受到牽連。
為了趕在朝廷下令調查前撇清幹係，在接到朝廷旨意要求他“把守襄武關隘，勿使景家西逃”的指示後，立刻借題發揮，帶著一千精兵直入長留城，要求景家交出至少一名質子，由他派人遣往京城，代景玗“受封領賞”，並且代表景家，向天子賠罪。
作為盤亙西境百年的武林世家，景家還不至於被劉社稷這一千日常吃不飽飯的柴禾杆子嚇倒——景家大房老爺景天魁托病，全家閉門不出，但透過高聳的青簷白牆，隨處可見宅院中遊走的長槍與矛戟……劉社稷畢竟也不想真的把臉撕破攻打進去，於是就隻能圍而不走，但他千不該萬不該，為了自己進出方便，而向長留城的城門門尹下了一道命令：嚴格查檢每一個出入城門的來往行人，勿使一個與景家有關的人員走脫！
劉社稷入城後不久，便有來自玉山的氐人信使前來送信——那信使也不太會說昆吾語，隻是會用昆吾發音說出“景家”二字……結果門尹聞聽是跟景家有幹係的外族生人，當下二話不說，便按照劉社稷的吩咐將人捆下馬來，送進牢房等待劉社稷回來再審……信使的消息沒能順利傳達到景家，故而西戎大軍前來的消息，長留城便也一無所知。
在劉社稷等西境老人的慣常思維中，西戎這種欺軟怕硬的盜匪一旦吃過一次苦頭，三五年內是不會再回頭碰釘子的……可偏偏今年不巧，無處可去的西戎一路南下，試圖找些防禦力量稍弱的大戶田莊撿撿便宜，結果便發現了城門照舊洞開，毫無設防的長留城……
待天色漸漸垂暮，長留城正準備關門閉城之際，於北城門外忽然就殺出了一支西戎探馬隊伍，這支由數十人組成的隊伍行動果決而明確，便是快速射殺守城門卒，以保證大門敞開，以接應後到的大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