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雙城血戰（52）

  雖然先前布置的哨卡沒能擋住唐無梟，然而就在黑色馬隊衝出重圍之前，申屠峋本人倒是差一點就追著了“逃跑中”的玄王一行：卻說穆向炎正親率一隊人馬徑往東南方向的潺城而去，忽然馬隊的速度便慢了下來，似乎是在山勢複雜的龜甲山中迷了路……待一行人繞著一處山林兜了兩遍圈子，身後忽然傳來弓弦聲響，險些與緊追而來申屠峋一路撞個正著！眼見著追兵已近，玄王一行似乎變得更加慌張，也不辨方向，直往山中深處縱馬而去。


  “追上去！得玄王人頭者，老朽為之請功！”申屠峋也顧不得自身老邁，拿馬鞭代替本不離手的浮塵一指前方馬隊，嘶聲吼道。兩隊人馬就這麽緊咬不放地一路往龜甲山密林深處衝去，期間頭戴緯帽，假扮玄王妻子何氏的花鬱玫回望了一眼身後，輕身縱馬跑到穆向炎身邊，提醒道：“上鉤了，可以入圈！”


  “走！”穆向炎身後綁著自己的老父，聞言猛夾胯下戰馬，忽然轉道向一處小徑中奔去……身後的申屠峋也毫不猶豫地追隨上前，全然不知自己即將進入原本為曹蓮芝精心布置下的圈套。


  “來了，準備！”在小徑前方的左右兩棵大樹上，早有唐家的四名刺客埋伏其上，專等著被玄王一行引誘的追兵抵達。四人在貞陽城中早已熟諳了銅火槍的使用方法，如今早早地便填裝了火藥，專心致誌地瞄準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隻等著玄王一行通過後便打火放槍，截下尾隨而來的狄人主將。


  說時遲那時快，穆向炎一行很快便從兩棵大樹底下疾馳而過，眼見著申屠峋已經進入射程範圍，為首的那名唐家刺客手中火折一閃，如此便是信號，四支火槍頓時齊齊點火……然而銅製槍管中卻沒有傳來熟悉的清脆爆響——夜晚的林中晨露濕重，火藥受潮，四支槍都啞火了！

  訓練有素的唐家刺客見狀沒有慌亂，而是立即拔出火繩，重新填充火藥和槍彈，準備重新發射……然而就在這重新準備的過程中，申屠峋一行也已經衝過了埋伏點。沒有在身後聽到預想中槍聲的穆向炎頗為納悶，轉頭向花鬱玫叫道：“怎麽回事？”


  “不知道，可能出了些狀況。”花鬱玫回頭看了眼樹梢上影影綽綽的人影，對穆向炎無奈道，“……領著他們從前頭繞一圈，再來一次試試。”


  穆向炎無法，隻能依言衝出林子後假意發現跑錯方向，繞著林子外圍又跑了一圈，領著申屠峋一行重又從原路跑進林中……然而這一次，由於先前出了差錯，四名唐家刺客沒能把握好節奏，有一人在申屠峋剛剛進入伏擊圈邊緣時便不小心扣下火繩，點燃火藥放了空槍。槍鳴劃破寂靜的夜空，在空曠寥落的山穀中激起回聲陣陣，顯得格外突兀。


  “什麽聲音？”申屠峋的馬被槍聲所驚，差點將他從鞍上掀下來。申屠峋勉強勒住馬停止追擊，正辨別著槍聲傳來的方向……眼看唐家刺客的位置就要暴露，此時卻聽見前麵玄王的馬隊中有人發一聲喊——穆向炎的父親穆老爺子不知何時自己解開了綁在兒子腰間的係帶，趁著玄王一行猶豫，馬隊速度減慢的檔口，自己從馬背上滾將下來，隨後跌跌撞撞地從林間地上摸到一根樹棍，起身揮舞著便朝身後的狄人追兵撲去，邊跑邊喊：

  “穆家槍第十九代當家傳人穆信在此！何方戎狄豕狗敢來一戰！”


  “爹！”穆向炎急了，轉頭勒住馬便要往回趕，可是穆老爺子平日裏腿腳不便，這會兒不知是被驚起了什麽記憶，憑著一雙老腿提氣輕身，竟然衝得比馬還快……就在追兵被忽然躥出的穆老爺子這麽一分神的工夫，剩下的三名唐家刺客當機立斷，齊齊瞄準打頭的申屠峋，再一次擦亮了火繩……這一次沒有再發生意外，三枚鐵彈應聲而出，一發擊中了申屠峋的馬，其餘兩發都準確命中目標，申屠峋隻來得及“啊呀”一聲，便一頭從狂跳的馬背上栽倒下來，直接暈死過去。


  “有埋伏！”剩下的追兵中不知是誰發一聲喊，其餘的狄兵紛紛調轉馬頭，準備撤出林中……然而就在此時，穆老爺子也已經衝到了狄人追兵的隊尾，隻見他一手揪住其中一匹馬尾，另一手抄起樹棍，對著馬背上的狄人士兵就是一陣亂打：“禦駕親征，收我國土！我叫你們敢來！我叫你們敢來……”


  被拽住尾巴的戰馬受驚吃痛，猛地揚起後腿一尥蹶子，便重重地將穆老爺子踢飛出去……待追擊的狄人悉數撤出林中，穆向炎這才趕到穆老爺子身邊，翻身下馬扶起父親，急急叫道：“爹！爹你沒事吧？爹？”


  “唔噗……咳咳咳！”穆老爺子被戰馬一蹶子踢得口吐鮮血，剛才一瞬間猛然乍現的精氣神在倏忽間便散失殆盡。他轉頭看向穆向炎的臉，似乎認出了自己的兒子，垂暮的老臉上忽然出現了一抹笑容：

  “過……過癮！可惜……沒能……再殺一個！”穆老爺子緊緊抓住兒子的衣袖，掙紮著從胸膛深處迸出最後一句叮嚀，“炎兒……替為父……殺賊！”


  “爹！”待說完這一句話，穆老爺子的臉龐便以目力可見的速度迅速灰敗下去，緊握著穆向炎衣袖的手也震顫了一下後，直直滑落……穆向炎大慟，抱著老父屍首不顧身處險境，扯著嗓子便嚎啕痛哭起來……花鬱玫、顧師良與唐家眾刺客等人合力才將玄王架起，帶著穆老爺子的遺體按照原定路線繞回到濁河南岸，在城頭炮火的掩護聲中，就這麽從北狄人的眼皮子底下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重又回到了貞陽城內。


  待消息傳入狄軍大帳，曹蓮芝氣得大叫三聲，也是猛然咳出一口鮮血，隨即暈倒在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