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雙城血戰(37)
鹿見山占地雖深雖廣,但高度卻很有限。山腰上的貞陽援軍眼見著一眾槍兵已經在藤牌手的掩護下朝山上攀援而來,四下裏不禁猶豫著要不要往山頂退卻……慕容栩喝止了眾人的動作,邊解釋邊下令道:
“山頂之後就是潺城!北狄的兩萬大軍就在那裏,若我們真的被他們逼過山頂,那才是真正的死到臨頭!找山石砸!對著腦袋砸!把剩下的馬集中起來,兩匹兩匹綁在一起,無論如何一定要衝個缺口出來!”
軍中有了主心骨,剩下的兵卒們立即開始依令行動起來,有些力氣的開始搬動山石,朝著山下隆隆砸落,其餘的則紛紛下馬,將馬匹兩兩一組,用鞍帶牢牢綁在一塊,最後拿火折子燎了馬尾,無數戰馬便紛紛揚頸嘶鳴,不管不顧地朝著山下狂奔而來。
“前隊分陣!槍兵在前,放過馬,弓箭手居後準備!”向山上摸索攀爬而來的頭一波“七絕陣”弟子沒時間防備,被突如其來的“火馬陣”瞬間衝了個七零八落,但等群馬到了山腳下時,受忍冬統一指揮的其餘“七絕陣”弟子與北狄步兵卻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紛紛讓出通道,用長槍驅使馬匹沿著通道往外掠過,而等尾巴著火的群馬剛剛通過,一波亂箭便將緊跟下山的貞陽援軍又射回了山中。
“嘖!”一波衝鋒不成,反而損兵折馬,不得不退回山中的慕容栩咬了咬牙關,開始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某種“絕境當頭”般的壓抑情緒……正當他在腦中飛速搜尋著可能突圍的辦法時,忽然感到有人將他拉到樹後陰影中,低聲道:“孩子,這麽衝不是辦法,你且隨我來!”
“宋叔叔?”慕容栩不知所以,但聽罷宋略書在他耳畔說完的一係列安排後,他還是下意識地拒絕出聲道,“不可以!要走一起走!”
“他們就是衝著我來的,不把我困死在這座山中,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宋略書給出了自己的判斷,同時解開衣襟,從懷中掏出兩卷書冊,交給慕容栩道,“這是你爹當年交給我和你陸伯伯的《昭家鐧法一十六式》武功秘籍,這些年來,我改鐧為尺,又融合了些許內練心得,另續了一本《衡天一十六式》……如今這兩本書便一起交給你,好好練著,將來替我跟你爹報仇!”
慕容栩接過書藏進懷中,卻站在原地始終不動——眼前的這個老人是二十一年來唯一向他道出身世之謎的知情人,然而這份剛剛得來的線索與恩義情仇,如今才擁有了不足半個時辰,便眼看著又要斷落了。
“好孩子,聽叔的話,你的路還長,不要把命白白搭進去!”宋略書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和藹沉靜,仿佛卸下了一生背負的大石重擔一般,顯得格外輕鬆,“等布置好之後,我便帶人衝下山去,你自己見機行事!”
“火,有火!起山火了!”慕容栩還在猶豫間,卻聽得身旁兵卒喊叫,回頭看時,卻見背後的鹿見山麵向潺城方向已騰起一片火光。見山上火起,宋略書臉上現出一絲怒色,不由分說地拉著慕容栩便往附近的一處山坳中走去:“聽我的!來不及了!”
“烈冉將軍,山火一起,山中那些援軍便是插了雙翅,怕也難從這鹿見山中逃出去。”鹿見山的另一頭,麵向潺城的那一麵山腳下,無數北狄士兵正沿著山崖堆放柴草,為綿延的火勢添一把助力……而在不遠處的灘塗上,申屠峋正披著狐毛大氅,手搖浮塵,對身旁忽雷奔的副將之一烈冉刻意自誇道,“老朽這套‘調虎離山、燒山獵虎’之計,其效如何啊?”
“……如今戰局未定,還是等見了宋略書那老東西的屍首,再替您老請功不遲!”烈冉轉頭瞥了申屠峋一眼,語氣中不乏輕蔑鄙視之意——對於這些狄人貴族而言,申屠峋這樣的存在便是最叫他們礙眼不過的“妖人”類型:此人工於心計,強於諂媚,但又偏偏貪生怕死,每次隨軍出征都遠遠跟在中軍大帳之後,可使出的毒計卻總叫人上刀山下火海,幾乎沒得生路。
申屠峋一生自忖過得憋屈潦倒,但在狄人眼中,他獲得的已然是本應於昆吾人無緣的高位:申屠峋本就精通毒理,與藥理醫學上也頗有心得,當今北狄王打小體弱多病,他這般的存在於缺醫少藥的北狄部落中,便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因了一手醫術和諂上之舌,申屠峋如今是唯一可以出入北狄王帳的昆吾人,因了這一份殊榮與額外的恩寵,申屠峋也招致了不少北狄貴族與將士的白目。
“……將軍說的也有道理,待獲得此獠屍首後,我們再去與王爺請功不遲。”得了烈冉的一臉鄙夷,申屠峋倒也並未生氣。今日他心情大好,不僅僅是因為即將得來的戰功與勝利,而是今日一役,他若可以折去“天下十一仙”之一的宋略書性命,今日自然便會在昆吾江湖中流傳姓名……自打投身北狄王帳前的那一刻,申屠峋便再沒計較過自己身後留下的會是譽名還是罵名,他要的便隻是赫赫聲威與無上權力,直到有一天,可以將他的師父,號稱“千手毒仙”的賴千山踩在腳下,甚至從曆史中徹底抹去他的存在。
沒了一身功夫與辨毒之舌,自己照樣可以除去“鐵尺衡天”宋略書這般的人物……這樣的成就感令申屠峋感覺到額外的信心與滿足。眼看著滿山滿穀的枯樹荒草隨著火光騰起變成一片火海,申屠峋感到自己的心情也被這把火照得一片大亮——仿佛被燒毀的並不是濁河以南的鹿見山,而是北疆那座難以靠近的洹山一般……這種錯覺讓他感到自己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愉悅,讓他感到自己的人生,似乎也不是那麽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