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情定今生(79)
“回侯爺,安土守邦,自是我等分內之事,地龍會不可能置若罔聞。”顧師良回身一禮,不亢不卑道,“先前得到線報時,花大家已經調集各山道可以分配的力量,先行前往支援了……原本我們以為按照北狄一貫的秉性,兩個月內攻打不下一座城池,就應該很快轉攻他處,隻是不知為何,這次他們似乎是鐵了心地要攻下貞陽來。”
“鐵了心嗎……”景玗聞言,沉吟片刻道,“你們可有探明原因?”
“尚未。”顧師良搖了搖頭,如實回答。景玗聽罷,凝神注視了顧師良片刻,沉聲道:
“貞陽告急兩個多月,倘若不是留有後手,你不可能如此悠閑地留在石門莊園裏繼續打理日常……說吧,你們準備預留的後手是什麽?”
“倘若北狄真的執意圍攻貞陽直至絕地,那麽……”顧師良再次拱手,向著景玗和玉羊一揖到底,“我會率領由石門工人所組成的千人隊伍,前往馳援!”
“你們好大的膽子!”聽完顧師良的陳述,景玗握拳重重一擊桌麵,厲聲道,“這石門便全然是你們地龍會的產業了?從去歲收攏那些孟鳥族人開始,這才一年不到工夫,石門攏共才有多少工人?一下調走千人,那麽萬一石門遭襲呢?你們還能從哪裏調來力量戍衛?以及……一旦這些工人出了長留城,就是私兵,我一個六品驍騎尉,爵位不過鄉侯,手底下卻能一下募起千名私兵……你們縱是想要嫁禍於人,也犯不著選擇這種方式!”
“侯爺言重了,自與景家結盟以來,地龍會始終傾力以赴,從未有過禍害侯爺與夫人的想法!”顧師良見景玗發怒,連忙拱手解釋,“長留城去歲剛剛屏退鬼戎萬人大軍,餘威尚在,北狄不敢貿然來犯;並且如今石門莊園內無論老幼婦孺,皆習練武義,即便留下婦幼,他們亦可自保有餘;再者石門的長城防禦已經基本成型,要攻打石門的難度已經跟一座小型城鎮無異,但是石門並無豪門富戶,所有的不過是些莊稼油酒而已,如今北狄王帳胃口越來越大,必不會對此薄瘠之處有多少興趣……以及,那些工人若是要出城,我們自有可以從北方悄然渡河,不被昆吾朝廷察覺的方法,侯爺不必多慮。”
“嗬,巧舌如簧,隻是你想過沒有,人你帶走容易,能帶回來的,卻有多少?”景玗聞言冷笑一聲,接著反駁道,“信上說圍攻貞陽之敵,亦有不下數萬,你這一千人的私兵隊伍就算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到貞陽城門底下,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甚至有可能連門都摸不著就被圍城的北狄騎兵悉數殲滅……石門如今剛剛建成,根本經不起這種程度的折騰!倘若明年所定油酒份額無法按期交付,損失的將不僅僅是金銀利潤而已……其中利害,你們可有替我們想過?”
“想過,但還是要去。”顧師良抬起頭來,直視著景玗的雙眼道,“地龍會辦事,向來僅憑俠義人心,從不聞利益得失——否則當年侯爺在禦前講手上蒙冤,以及去歲長留城被鬼戎所圍時,地龍會又何必傾力相幫,甚至不惜與權王太傅為敵呢?”
這一番話頓時將景玗駁得啞口無言——畢竟事實的確如此,當年要不是宋略書在船上拚死擋住了楚王一眾以及“天一劍”,那麽他景玗哪怕是屬貓的,九條命估計都沒法從禦前講手席上活著出去……想當初在宋略書對陣楊敬行時,玄王穆向炎對他景玗還有照拂之恩,若沒有玄王站出來假意控製景玗,實則暗中保護,那麽恐怕就算宋略書能擋下楊敬行,朱皇與青君也會暗中下手滅口……如今時局輪轉,落難的成了玄王,於情於理,景玗確實有出手相幫的必要。
“……還有一事,我必須要你們替景家善作考慮。”沉默良久,景玗再次開口道,“明年又是‘天下會’將舉辦的年份,按照以往慣例,有戍邊敵情在身的可以免去當年比武之責,故而玄王或可不必參賽……但景家沒有不去參加比武的理由!倘若要我撥冗分兵前去抗狄,屆時錯過‘天下會’大賽日程,被褫奪‘四聖’封號……你們要如何彌補景家這一損失?”
“若是從長留城前往京師,路程需要半個多月,但倘若從貞陽城直接南下,十日之內必能抵達……若是如同上回送藥那般快馬疾馳日夜兼程,或許隻需五六日。”顧師良抬眸看向景玗,繼續分析道,“更何況,如今隻是臘月,以往每年‘天下會’都是在入秋後舉行,我們還有足足半年的工夫可以準備……侯爺是擔心半年之內都無法退敵,保下貞陽城嗎?”
“唉……”又是足足數息時間的沉默,景玗忽然長歎一口氣,背過身去指了指門外道,“去外間找休留,我在別院庫房裏存了些兵器甲胄,是為了應付將來商堡武裝而找人偷偷打造的……你們且先拿去,回頭一並算賬,記得還我!”
“多謝侯爺!”聞聽景玗如此說話,顧師良心知他心意已定,頓時恭敬站直又是一禮,隨後便大步出門找休留提裝備去了……見顧師良走遠,玉羊這才湊上前去,對景玗道:“……你當真想好了呀?”
“沒辦法,論江湖道義,我欠過玄王人情;論守土之責,我亦無法視若無睹。”景玗雙手撐住桌麵,表情有些無奈道,“何況不管我開不開口,地龍會若是鐵了心要調人,一定會有他們的辦法——現如今石門內有將近半數都是從北疆故土遷徙回來的遺民,那些人對北狄恨之入骨,隻要有能讓他們報仇雪恨的機會,這些人就一定會跟地龍會走……與其如此,不若幹脆還個人情,將來若是再有其他合作,也好商量。”
“明明是你也想去幫忙的吧?幹啥總要給自己找那麽多理由?”玉羊笑盈盈地一語戳破景玗的偽裝,“你若是真不想去,今天根本就不會給我們看到這兩封信的機會……你要我們趕回來,不過是想要有人多給你些理由,說服你接受可能會遭受的損失罷了……我說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