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南疆疑雲(45)
慕容栩狐疑著推開房門,隻見那名尖嘴鼠須的薛公子正手持酒杯,纏著羅先與休留非要敬酒。羅先不喝酒,休留酒量也不怎麽好,兩人正不知該如何應對時,卻見慕容栩忽然換了副格外殷勤的笑臉,自桌上拿起酒壺與酒杯,朝著那薛公子跟前迎道:
“哎呀,怪道在外麵聽著聲音耳熟,卻原來是薛公子大駕光臨!之前在楚王府內得了公子您的賞銀,還未曾好好謝過。來來來,今日良宵美景難得,恰好容奴答謝盛情,先敬公子一杯!”
慕容栩說罷便是仰脖一白,將杯中的酒漿一口飲盡。薛公子見狀也來了興致,當下大笑:“哈哈哈,仙兒姑娘果真爽快!既是如此,那本公子的確是要滿飲一杯,以不辜負今日的良宵美景了!”
薛公子同樣將杯中的酒喝了個底朝天,慕容栩緊接著便持壺滿上,倒酒時一邊頻拋媚眼,一邊趁對方不注意時小指一顫……待酒杯再次被注滿後,慕容栩推盞上前,接著勸道:“這一杯,則是要代四公子謝謝薛公子——因府中恰有瑣事絆足,四公子無暇分身,故而今日才不得已缺席折花會首宴……然而承蒙薛公子高義,一諾千金,仍舊賞了鶯兒妹妹如此厚意!仙兒感佩尤甚,懇請薛公子再受奴敬酒一杯!”
慕容栩說完後便又是抬袖仰麵,將酒喝幹,薛公子得了如此吹捧,自然也不能落於下風,於是也當即豪飲幹淨……然而兩杯酒下肚,沒過多久,薛公子卻忽然感到眼前的“容仙兒”身後多了幾重影子,腳下的地麵也莫名開始搖晃起來。
“這……今日這酒……真夠烈的!竟然……隻喝兩杯……就頭暈……”一句話還沒等說完,薛公子“咕咚”一聲便扶著椅子歪倒在地,呼呼睡了過去。慕容栩駕輕就熟地走到雅閣外叫來小廝,讓他們把“醉酒”的薛公子背出閣外,送到後麵的客房內好生安置——枕月樓裏幾乎天天都有不勝酒力的客人被姑娘灌倒,故而這一套流程已經極為熟稔,當下便有人接了薛公子下去妥善安排,自不需說。
眼見著那個陌生的猥瑣男人被小廝背了出去,羅先這才撫著胸口,大出一口氣道:“呼,嚇死窩了!窩真的不會喝酒,也不想跟這樣的人喝酒!西兄你要是再不進來,窩都想放蛇咬他了!”
“區區一個來巴結的小角色而已,瞧把你倆給唬得!這點場麵都趟不過去,花月席上要如何對付得了那姒昌?”慕容栩拿袖抹了抹下頜上的酒漬,叉著腰便把羅先跟休留數落了一頓,“酒不會喝,場麵話也不會說?小手段也不會使了?照這麽來看,今兒伊始,我便要給你們安排幾日特訓!保管不出十日,你們便個個都是千杯不醉的酒場聖手,壺中半仙!”
“師伯,您就勞煩多擔待些,可饒了我們吧……”休留苦著臉拱手討饒,屋內一群人全笑彎了腰……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投花及清點工作才完全結束,向鶯兒姑娘的開宴歌舞一共獲得了投席一百三十七案,投花二千四百八十三朵,折合白銀共計四千五百三十八兩,可把那魏媽媽喜得差點笑暈過去。
待投花環節罷了,魏媽媽自是帶著向鶯兒向投了席的客人們依序敬酒,賓主盡歡,自不必說……熱熱鬧鬧地玩到了亥時末刻,枕月樓內的客人們才漸漸散去。慕容栩和玉羊、景合玥也分別攙了佯裝醉意的休留與羅先,將二人送上車馬,依依作別。
“嗝兒,雖然沒能嚐到尼的手藝,但是這樓裏的點心也挺好吃的!”羅先拍著肚子,似是還有些意猶未盡,“記得明天,要給窩們做好吃的噢!”
“好說,明天一定給你們做最好吃的美食!”玉羊揮著手目送車馬離去,這才跟著慕容栩和景合玥回到樓內,匆匆洗漱睡下……折花會的第一夜就這麽過去了,然而對於這座慣於用燈火妝點夜色的天虞城來說,兩年一度的佳節盛會,這才算剛剛開始。
翌日,北裏巷內的青樓便紛紛以著慣例,將姑娘所獲得的投花賞賜悉數張榜公布——果不其然,枕月樓的向鶯兒姑娘以四千五百三十八兩的身價穩坐頭籌,比第二名溫玉樓的石榴兒姑娘足足多出了八百多兩,氣得潘媽媽幾乎快把牙都給咬碎了。
而到了午後,一輛馬車卻是從枕月樓後門徐徐駛出,徑自來到了楚王府側門前。在遞交了名帖與來意後,慕容栩便領著玉羊在門外靜靜等待,直到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工夫,才有一名丫鬟快步走來,小聲對其叮囑道:“四公子有請,你們且隨我來。”
慕容栩依言領著玉羊跟在丫鬟身後,小步緊走著通過花園回廊,來到姒昌院內。這一回,丫鬟沒有讓他們在廚房外或者院子裏等待,而是直接將兩人領進了姒昌的客廳內。甫一進門,玉羊便看見姒昌正坐在上首位置,看著他們的眼神似是有些複雜。
“魏媽媽倒是挺機靈,昨兒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今天便派你們倆來做說客。”姒昌的手指在桌麵上隨意地叩著節奏,表情和語氣中也聽不出是喜是怒,“四千五百多兩……真是比之前我在的時候都更加闊綽了!也罷……橫豎是你們自家的本事,也不必專門來向我回報。”
“四公子誤會了,昨兒晚上的安排,其實並不盡然是魏媽媽的主張。”慕容栩心知姒昌在得知榜單後,會以為這是枕月樓為了維持麵子而做的假榜,於是也不多言,直接將此行的目的奉上道,“這是昨夜刨除金主投花後所餘的進賬分成,共計一千九百七十三兩銀,請四公子過目。”
眼見著慕容栩從食盒中掏出的白花花的銀子,即便是姒昌也不由得愣怔了片刻,他在白銀與慕容栩的臉頰上來回遊移著目光,最終卻還是叫了人來收下銀子,麵露異色道:“你們究竟在玩什麽花樣?”
“實不敢相瞞四公子,其實昨夜為鶯兒妹妹投花打榜一事,魏媽媽並沒有做什麽手腳,而是奴另做的安排……”慕容栩說著順勢跪下,瞧了眼姒昌的反應後,才不徐不疾地接著說道,“是奴僭越,有違下仆本分,懇請四公子責罰!”
“你做的安排?”姒昌聞言更是疑惑不解,“且說來聽聽,本公子不喜無故賞罰!”
“四公子明鑒,奴今日的確為作說客而來,但卻不是替枕月樓跑腿,而是另有所托。”慕容栩伏於地上又叩一禮,接著便將昨天晚上羅先與休留假冒的賀家與西域皇子所行之事大致描述了一遍,轉而道,“……奴家道未中落前,曾與賀家有過結交,故而認識。那賀家小公子與波弋國皇子,世代在西域及我昆吾國西境一帶行商,其商隊往往需經由唐家所控的巴蜀山路,才能貫通進入中原腹地……如今西境混亂,唐家蟄伏,那賀家與波弋國的商隊正不知該如何另謀出路。前天那賀家小公子在樓內一人吃悶酒,恰與奴相遇,奴便自作主張,讓他們替四公子領了這‘金主’虛銜,將鶯兒妹妹推至榜首,以此示好,來向四公子請求垂蔭!”
話說到這裏,慕容栩又轉身從玉羊手中接過另一個包裹,打開後向姒昌呈上道:“賀家與波弋國商團意欲在王爺接掌西域後,自水路改走南境,通過天虞城再北上京師,故而願與四公子結交,共謀貨利——這是波弋國進貢的鴿血寶石、五色玉、瑞麟香,並賀家供奉的十年商契,請四公子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