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犯下了眾怒
後麵的婦女們旁若無人的指指點點，桃紅紅從始至終沒有抬起眼睛看上一眼，走到徐瑤瑤身邊，從錢包裏掏出五千塊錢塞到她的手裏，“錢你們拿著用，我先走了。”
徐瑤瑤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要走，手上一鬆把錢都掉在了地上，隨後死死地攥住桃紅紅的衣角哀求道：“姐，爸的喪事還沒辦完你就要走？再等等吧……”
桃麗正在靈位前麵的蒲團上叫喚的厲害，回過頭一看到地上的錢，馬上從裏麵跑了出來，她一把將錢撿起來，隨後衝著桃紅紅吼道：“你走哪去？去薊城？怎麽，現在是不是有點比錢瞧不起我們母女倆了，死的可是你爸！他是怎麽落得這個下場的你心裏最清楚，區區五千塊錢就把我們打發了，你以為我們是要飯的？？”
後麵的小區居民一聽到她這麽說，更加熱鬧了，巴不得把手指頭都戳在桃紅紅的脊梁骨上麵。
桃紅紅聽到她這麽說，笑了一下，勾著嘴角問道：“誰是我爸？你不是一直都罵我是個沒爹的野種嗎？這會兒又跑來用為人母的道德來約束我了？”
“你什麽時候對我做過一個稱職的母親？我今天來，給你錢是情分，不給是本分，以後不要再給手下的人打電話，我就當沒你這個媽！”
桃紅紅此刻心裏已經厭煩到了極點，十年不見對桃麗的那一點點美好的幻想全部都破滅了。是了，這個女人永遠都不會改變，永遠是這幅醜陋的模樣。
她轉身就要走，桃麗不依不饒的去扯她的頭發，被她一個反手推倒在地。
桃麗的手掌被地上的石頭和泥頭擦破了，紅色的血沾著灰塵泥濘一片，隨後她爆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叫聲，“沒天理啦！女兒打自己的親媽了！你們都來看看，這世上真是沒天理了！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怎麽生出你這樣的東西！”
黑水縣因為既不依山傍海，是一片江城裏麵少見的貧瘠土地。這裏交通不便發展落後，所以村民們的思想也都非常保守老舊，這一點從小生活在這裏的桃紅紅就非常清楚。
童年裏因為家裏不能啟齒的事情，她曾多次求助身邊的鄰居和學校的老師，但是得到的答複都是統一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在這裏作為一家之主的男人說話具有絕對的權威，根本沒有人願意去管別人家的閑事。
甚至那位年輕的女老師，當時還很嗤之以鼻地問道，“你是不是在撒謊博取同學們的關心，女孩子要懂廉恥，你這樣做沒有人會喜歡你的。”
雖然村民們對於女童受虐的事情全都十分麻木不仁，但是對於她當眾做出這種不仁不孝的事情都倒是十分氣憤。桃麗的慘叫很快引起了村民的眾怒。
一夥子剛從附近工廠下班的男人很快將桃紅紅的周圍圍了起來，並且都用手指著她麵露凶光地吼道：“你就是許家那個賠錢貨？這麽多年不回來孝敬父母，一出現就打人？你還真當村裏沒男人管得了你了！”
桃紅紅皺起眉頭，伸手就將男人指到她臉上的手指扭斷了。
男人應聲倒地，身後的人群被激怒了，不少人拿著磚頭石塊衝進來砸她。
桃紅紅身手再好，也抵不過幾十個男村民的攻擊，而且還有不少管閑事的婦女跑來拉偏架，很快製止住了她。一塊大石頭從她的臉上砸過來，她一偏頭，石頭就將她的眉骨打破了隨後滾到了一邊。
桃紅紅的流血並沒有引起大家的憐憫，甚至有不少男人眼中見紅，甚至想上來趁機撕爛她的衣服。
桃麗沒想到村民們會這麽瘋狂，連忙從包圍圈裏麵爬了出來，心有餘悸地捂著自己的胸口。嘴角還有些得意地看著人群中被打的桃紅紅，啐了一口痰說道：“哼，賤貨。”
徐瑤瑤在人群外不停地拉著架，不停地喊道：“你們幹什麽！不許打我姐！我報警了啊！”
但是她人微言輕，一個腰粗腿圓的婦女一腳就把她蹬到一邊去了，吼道：“滾！”
鬧劇才剛剛開始，家屬區外麵的小路上就開來了一輛破舊的麵包車，七八個手持棍棒的男人衝下來，大聲吆喝著：“桃麗呢？！滾出來！”
來人很快一把將吊唁台上的桌子掀翻了，上麵擺好的香爐滾到地上撒了一地的灰。
村民們往後一看，有人大叫了一聲，“黑子來了！”隨後幾十個人馬上像受驚的鳥獸，顧不得再廝打桃紅紅，馬上抱頭鼠竄地跑回家，連帶著把門也給反鎖了。
為首的人被稱為黑子，身材黝黑臉上還起了不少膿包之類的青春痘，看起來年紀不大，他瞥了一眼對麵的靈棚和旁邊不停傳出哀樂的音響，一棍子就將音響打爆了。
隨後回過頭衝著地上趴著的桃麗說道：“行啊，麗姐，人死了悄悄埋了就成了，你瞧你還大張旗鼓的在這裏辦起了喪事啊？”
黑子說話陰測測的，桃麗知道這個小嘎子心狠手辣，沒少吃過他的苦頭，很快撲倒在地上，搓著雙手求道：“黑哥，你聽我解釋，我現在有錢了，可、可以還了。”
隨後她舉起手裏的五千塊錢，遞給黑子說道：“你看，除了這些，剩下的都能還上，我女兒回來了。”
黑子其實就是這小縣城裏土生土長的年輕人，一直都知道桃麗家有個歲數不大的小姑娘，但是他這人還算是有點兒道義的，雖然桃麗長期賭博借錢，但是他一直都沒把主意打到這個小姑娘身上。
一來，桃麗為人挺潑辣對女兒也經常打罵，但是尤其是特別護著她這個女兒，每次要賬的時候都把女兒送去別人家裏東躲西藏的，黑子也懶得去找。二來，他知道賭場裏老板的規矩，這種女孩子要是一單被抓住了，都是沒有好下場的，所以他不大想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
所以聽到桃麗主動說自己女兒回來的時候，他挺驚訝的往桃麗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看他才發現，桃麗說的能解決賬物的女兒，並不是徐瑤瑤，而是額頭滿是血汙的桃紅紅。
黑子看到桃紅紅的臉愣了一下，隨後走過來蹲下身子問道：“桃紅紅？”
桃紅紅伸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頭上的血，隨後仰起頭看了一眼黑子。
這人，有些熟悉。
黑子一看她抬起頭，就把這張膚若凝雪的臉給看了個全乎，她的眸子很冷，上揚的杏眼裏麵像是裝著千年的寒冰，但是又冷又透亮，連帶著將那一張好看的臉都點亮了。
是她，黑子心裏暗喜道。
隨後他站起身問桃麗，“二十萬，她都能還得起？”
桃麗看到黑子眼睛裏閃著亮光，似乎是對桃紅紅很滿意，她畢竟經過大風大浪，自然讀得懂男人的這種眼神所代表的興趣，於是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燙著大卷的長發，嬌笑道：“當然了，也不看看她是在外麵做什麽的。就算手裏沒有這個數，也可以掙來這個數。”
黑子和桃紅紅聞言都皺了一下眉頭。
桃紅紅眯著眼睛從地上迅速爬起來，隨後衝著黑子說道：“我有錢也不會替她還，我早就和她斷絕關係了。”
徐瑤瑤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姐姐…….”
桃麗生怕桃紅紅趁機逃跑，馬上跑過來拉住了桃紅紅的手，趁機一個巴掌忽上去，桃紅紅左耳嗡鳴作響，有一瞬間的失神。
桃麗則趁機回過頭衝徐瑤瑤喊道：“傻站著幹嘛？你想被他們抓走是不是，快過來攔住她。”
什麽樣的母親會對年幼的孩子遭遇的事情置之不理？
什麽樣的母親會堂而皇之的讓追債的人把自己賣掉？
桃紅紅不知道，這樣的女人到底能不能稱得上母親這個稱呼，但是她現在更加堅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桃麗從來沒有愛過她。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母愛，沒有分給過自己一絲一毫，有的，隻有機關算盡和利用和泄憤。
就像今天一樣，她稍微動了一點點惻隱之心，應桃麗的要求回來給徐明辦葬禮。
但是卻讓桃麗用一個不大高明的圈套，將她推給了前來要賬的流氓。
二十萬？她知不知道她這些年是怎麽過的，她憑什麽響當當的說她有這二十萬？
桃紅紅狠下心，咬著牙將桃麗抓住自己的左胳膊卸了下來，不顧她的喊叫，自己拔腿就走。
黑子在任務在身，今天說什麽也要把二十萬收回來，所以一聲令下幾個男人將三個女人包圍住了，黑子舔了舔嘴唇衝著桃紅紅說道：“不認識我了？”
桃紅紅迅速估算了一下這幾個人的戰鬥力，她剛剛頭上受了傷，如果勉強一戰的話，自己應該可以逃脫掉，但是她又看了一眼旁邊隻知道哭的徐瑤瑤，就不知道她走後，他們會不會將魔爪伸向她了，如此想著她有點猶豫，越過人群四處看了看，不知道那些村民去報警的幾率有多少，自己則偷偷地將手機拿出來，撥打了110的號碼。
桃紅紅一麵在背後搗鼓著電話，一麵拖延時間地問道：“是有點兒熟悉，但是想不起來了。”
黑子撇了一下嘴，嗤笑道：“還是這麽冷啊，桃紅紅，六年二班，被你在學校操場揍出尿的胖子，你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