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敲打
秦一站起身來,走到沈淩恒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無辜道:“我就是想逗逗你。”
沈淩恒倒沒有繼續置氣,而是上下看了看秦一,見他真的一如常人一般,不見病氣,才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你看我像有什麽事?”秦一笑道。
“那我便放心了,都說你病重,嚇得我以為…”沈淩恒這才長舒了口氣。
“但是還要求你保密,別讓別人知道了。”秦一道。
“我明白。”沈淩恒點頭,“我聽二哥說起,四哥自從你回來之後便一直心中不痛快?”
“豈止是不痛快。”良玉道,“就連先生身上的毒都是他下的。”
“毒?”沈淩恒第一次知道秦一之事,一直以來都沒人告訴他,他隻知道秦一此次回來身體好像大不如前了,沒想到是中毒?
“沒錯,先生消失著一年,也是因為你四哥一直在追殺他,他才沒有露麵。”良玉知道秦一心中是信任沈淩恒的,也有打算把事情告訴他,所以她才敢說出來。
“我四哥?”沈淩恒愣在原地,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他印象中四哥與秦一是一向要好,怎麽就反目成仇了。
沈淩恒驚道:“四哥他為何會如此!”
“你且看看如今先生是什麽身份,你四哥他能容得下嗎?”良玉冷笑道。
“這…怎麽會這樣?”沈冷哼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結合這一年來的事情,還有性情越來越冷傲的沈寧玨,他也不難想明白。
秦一這時開口道:“你以後無論怎麽選擇都無妨,隻是告訴了你一些事情,不要有壓力。”秦一有些擔心沈淩恒會因此不知該如何選擇,在四哥與他之間該如何相處。
沈淩恒隻是消化了一陣,然後搖搖頭,神情凝重道:“如果這是真的,那四哥便是個無情無義之人,我怎可與這樣的人為伍。”
“有時候,是不需要做選擇的。”秦一再次如此說道。
“其實我今日來,一是來看看你,二是有一事想說。”沈淩恒道。
“什麽事?”
“我聽說前一陣有個婦人,在四哥的轎攆前攔轎喊冤。”沈淩恒說道。
“在他的轎攆前?為何那婦人不去找府尹。”良玉問道。
“那婦人攔轎大哭,說四哥府上的人殺了她的丈夫女兒,當時還引來了許多人圍觀,隻不過很快就有人把她趕走了,此事便也沒有引起注意。”
秦一摸了摸下巴,點點頭,問道:“後來呢,明王可有給那婦人一個交代?”
“王府中的下人的命都要比外麵無權無勢的百姓金貴,四哥隻是給了她些銀兩,便打發了。”沈淩恒歎道。
“在王孫貴族麵前,這兩條人命,便就這麽算了?簡直是草菅人命,無法無天!”良玉聽著就生氣,怎麽可以就這麽算了,如果是她的話,非要鬧個雞犬不寧。
“倒也不是就這麽算了,那婦人若是再糾纏不清,恐怕為除後患連她自己的命都保不得了。”秦一道。
良玉歎了口氣,無奈道:“看來這人還算是聰明,拿了錢便算了。”
“未必。”秦一看了眼沈淩恒,笑道:“恐怕是有人告訴了那婦人,要不然哪有死了丈夫女兒就能如此算了的?”
良玉看了看秦一,又看看沈淩恒,恍然道:“難不成是小六?”
沈淩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是我,恰巧我聽說了此事,便想著能幫一幫她,可惜關係著四哥,我就沒有…”說來,他還有一些羞愧,因為是哥哥的原因,也不會想著幫那婦人抓到凶手,隻是讓她善罷甘休。
如今得知沈寧玨曾經做下的種種,他才明白,原來那心中的那個四哥早就變了,可惜他無形之中還做了幫凶。
“你還想幫她嗎?”秦一問道。
“如今想來,我和那些貪官汙吏有什麽區別,不想著去讓百姓安居樂業,想得都是如何維護自己的名聲。”沈淩恒歎息道。
“現在幫她還不晚。”秦一道。
“我現在是想幫也不知如何幫?”沈淩恒看著秦一,微微歎道。
“自然是幫她討回公道,還無辜的人一個公道。”
“對!而且要把事情鬧大,讓他顏麵掃地。”良玉狠狠地附和道。
沈淩恒點頭,“好,其實說來慚愧,我曾悄悄地調查過,已經知道是誰幹的了,想要把他揪出來,其實也不難。”
“不,隻是揪出他有什麽意思。”秦一道,“先把此事透露給朝中大臣,自會有言官去彈劾明王,到時再牽扯出他包庇下屬,草菅人命,豈不是更好。”
沈淩恒信任秦一,加之他本就看不慣沈寧玨如此做法,對秦一的這個提議,他倒是很讚同,“好,這次一定要給四哥一個教訓,看他下次還敢不敢如此行事。”
秦一想了一下,然後認真道:“小六,如今我與明王已是勢不兩立,水火不容了,我不希望你站到哪一派,到時無論誰輸誰贏,都會把你牽連進來,你要想清楚。”
沈淩恒擺擺手,大方一笑:“我也不是是非不分,我隻會幫我覺得對的那一方,你放心好了,沒有人能左右我的想法。”
秦一見沈淩恒如今不似從前那般依賴人,漸漸地有了自己的判斷和堅持,越來越成熟了,心中不免欣慰。
“你長大了。”
沈淩恒笑笑,“無論長多大,對我好的人我都記著。”
於是,不出三天,朝中就有正直之人彈劾明王。
說他縱容下屬殺人,視百姓之命為草芥,如此德不配位。
沈適一紙聖旨,命京城府尹務必徹查此事,若是所奏屬實,必嚴懲不貸。
為此,明王為自己辯解了許久,奈何沈適似是鐵了心般,必要查出個說法。
京城府尹趙進頭上頂著聖旨,不敢不徹查此事,加上沈寧玨早已知道此事瞞不住了,便也不打算再隱瞞此事,而是極力撇清關係。
沈寧玨不明白的是,為何此時會突然被拿出來,他本想最有可能的是秦一在借機敲打他,可是他明明看見秦一身中蠱毒,性命垂危,怎會去費心安排此事。
他也是後悔,不過是區區一個手下,他本以為隻是一件小事,替他解決就罷了,想不到竟如此嚴重。
不得已,推出了那個真正的凶手。
那凶手不是別人,正是如今他得力的助手孫慶。
當趙進查到他的時候,沈寧玨就已經壓著孫慶到府衙了。
大義淩然加上自責懊悔,一口咬定他並不知孫慶所謂,如今查出了孫慶,他是心痛不已,沒想到孫慶竟然會做出如此令人失望之事。
總之,就是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
那孫慶到也配合,也是滿口的自己所謂,悔不當初。
府尹趙進麵對明王殿下如此自悔,自然不能說什麽,隻得是把此事稟告給沈適,讓皇上自己做判斷。
沈適對沈寧玨大失所望,即便是孫慶如此咬定是自己一人所為,沈適也對沈寧玨大加責備,他豈不知孫慶所言未必盡實。
但是,事情已經查到這裏,也不能再說什麽了,沈適也隻是想給沈寧玨提個醒,也並非就要處置他什麽,此事便也就此罷了。
孫慶因殺害兩人,被判以處死,而那可憐的婦人,得了黃金百兩以養老,逝去的人到底也不能回來。
此事一出,沈寧玨的聲望大打折扣,朝中有明白的,自然知道此事多半也是沈適有意為之,想敲打沈寧玨,所以接連有很多人悄悄地重新審視起朝中局勢。
可是第二個有能力和沈寧玨一較高下的昭王,常病不起,即便明白沈寧玨漸漸失勢,也無第二個人可以倒向,倒也是沒有令沈寧玨有什麽變化。
隻不過,暗裏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漫長的冬日,就在沈寧玨的謹慎中度過了。
都說昭王病重,可是一個冬日過去了,也不見昭王再有什麽事情,反倒是安靜地幾乎聽不到他的消息。
既沒有病再嚴重的事情,也沒有病好了的消息。
對於別人來說,或許隻是感歎一句罷了,但是對沈寧玨來說,更是疑惑不已。
他是最清楚明白不過的了,按照上次他們見麵的樣子來看,秦一最多活不過兩個月,怎麽如此寒冷的冬日過去了,他依舊什麽事都沒有。
於沈寧玨而言,秦一還未死,便是最奇的事了。
他幾次想借著探望之名來看看秦一,都被一句“王爺需要安心靜養”攔在門外,不隻是他,任何人想來看望秦一,都不得而見。
所以外麵的人,對秦一如何情況既是好奇又是猜疑。
這邊,屋中的人,早已經借著這個冬日把病養的差不多了,就連中毒最深的手臂,也完全康複了。
終於,秦一的蠱毒完全解開了。
那邊,賢妃也是養了許久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隻不過到底是傷到了自己,身子也不如以前好了。
就在春日來了的四月,秦一終於出門了。
不隻是出門,而是上朝了。
以沈寧玨為首的眾人,無不震驚,原來說的病入膏肓,怎得現在如此神采奕奕。
別說病入膏肓了,這哪裏見得他有一絲病氣,明明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一個人。
沈寧玨更是傻了,他是親眼看見秦一中毒的,怎會如此就好了。
他知道,定是秦一稱病的這段日子,有什麽方法治好了他。
於是,他悄悄地調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