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醒來
秦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良玉衣帶不解地在一旁照看他，怕的是秦一別再出什麽事，所以她就每隔一個時辰就探一探秦一的脈搏，確定沒事才能安心。
第三天晚上，良鶴宵和宋氏都回房了，隻留著良玉一個人在這裏照顧他。
房內隻點了一根蠟燭在床邊，溫暖的燭光柔和地照射在良玉的臉上，此刻她正照例地扶著秦一喂著藥，動作如熏風拂柳般輕柔。
她舀起一勺湯藥，放到嘴邊吹了吹，然後移到秦一的嘴邊，輕輕送進去。
這幾日秦一漸有好轉，不似那日嘴唇僵硬喂不進東西，如今這樣一勺一勺地都能把湯藥喝下去了。
良玉吹著這一勺藥汁，突然感覺秦一的身子微微一動，良玉愣了一下之後緊忙放下手中的勺子，低頭看著秦一。
“咳…咳…”秦一閉著雙眼，眉頭緊鎖，胸口起伏著咳了幾聲。
那剛喂下去的湯藥全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好似嗆到了般，咳個不停。
良玉拿起手邊的手絹緊張地給他擦著嘴角，然後用力地扶起他的身子，讓他坐直，再為他順著氣。
“咳咳咳！！”秦一邊咳著邊緩緩張開了眼睛。
良玉看著他那雙清幽地雙眼，關切地問道：“先生覺得如何，好些了嗎？”
秦一弓著腰，瘦弱的身軀還要靠他的右手拄在床榻支撐著，疲憊地雙眼慵懶地眨了幾下。
咳聲在他刻意忍下之後，漸漸停住了。
良玉看著他，再次詢問道：“先生？可有什麽不適的地方？”
秦一輕輕搖了搖頭，撐著身體又躺了下來。
他對上良玉的視線，輕聲道：“你可是要成親了？”
良玉沒想到秦一醒來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突然想起來這幾日母親張羅的婚事，這房內掛滿了紅綢，貼了許多個喜字，不由含了幾分嬌羞，“嗯，要成親了。”
“那你可要…咳先用扇子…讓我墳上的土…咳咳…幹了才行啊。”
“嗯？”良玉瞧著秦一正捂著嘴微咳的樣子，一時之間不明白他這話時何意，隻能先緊著給先生順氣。
待秦一順了氣後，良玉才問出口：“先生詞話何意啊…”
良玉剛問出口，猛地之間就想起了曾經在書上看到過的那個故事。
莊生遇見一個婦人用扇子扇著墳上的土，原來是他丈夫的墳。丈夫生前說若是妻子改嫁，那必得等他墳上的土幹了才可以，於是妻子就用扇子不停地扇著墳上的土，隻待幹了之後，便可以嫁與他人。
良玉想到此處，不禁大怒，“先生便如此揣測於我嗎？”
秦一深吸了口氣，伸出手握著良玉的小手，勾起嘴角笑了笑，“可惜我還未死，哈哈哈。”
“先生！”良玉也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笑了，秦一倒是自己先笑了起來，良玉有再多的氣憤也全都煙消雲散了。
“在呢。”秦一倒是很客氣地應了一聲。
良玉忽然之間，隻覺鼻子一酸，小嘴一撇，悶悶地說：“在就好。”
秦一握著她的手，然後向裏蹭了蹭身子，拽著良玉俯下身子。
“過來躺會。”
良玉被他拽地俯在床邊，聽到秦一的話便乖乖地躺在他的身邊，麵對麵地看著他。
先生從來都是挺直著身板，從不鬆懈懶惰。
如今竟也要躺在這裏不願意起來了，可想他是有多麽疲憊。
先生長得真是好看，和外麵那些人都不一樣，有的人就算皮囊再好也隻是個無用的漂亮花瓶，而先生隻是在這裏不說話，溫雅氣質便勝過所有的人，無人能及。
良玉向前拱了拱身子，鑽進秦一的懷中，雙手緊緊地抱著他，頭低低地埋在他的胸膛上。
“先生你可知你睡了多久。”良玉小聲說道。
“大概很久了，連喜堂都快布置好了。”秦一目光看著燭光裏的紅綢子，如是答道。
“還好你還能活著跟我拜堂。”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不舒服呢。”秦一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良玉的腦袋。
“你若是死了，我肯定會等你墳上的土幹了之後再嫁給別人。”
感情良玉還記著剛才秦一逗她的話呢，如今又那這話塞還給他。
秦一聽罷，輕聲一笑。
“可惜我不會死。”
良玉聽著秦一這話，緩緩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先生倒是很有信心。”
秦一道，“我是對你有信心。”
良玉抿嘴一笑，摟著自家先生，仰起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這就對了。”
秦一收緊手臂，抱著良玉，久久不能鬆手。
秦一醒來之後，雖有幾天仍然無力虛弱，整日離不開良玉給他熬的湯藥。
宋氏天天也是變著樣的給秦一做好吃的進補。
秦一本就吃的少，加上病痛纏身更是不願意吃東西。
但是在宋氏每日的威逼利誘之下，也吃了不少，每次都是撐到他馬上就要吐了出來，宋氏才肯饒了他。
“小秦你看你這麽瘦，再啃塊骨頭吧。”宋氏把盆裏的醬脊骨拎到秦一的碗中，目光懇切地看著他。
秦一麵色凝重地望著碗中的肉骨頭。
良玉家雖然比起別的村民稍微富裕一點，但也不是天天都能吃上這肉的，如今為了自己買了這麽珍貴的骨頭，就算吃不下去，也不忍心拒絕這盛情。
“伯母你也吃，還有伯父和良玉，他們都還沒吃呢吧。”秦一看著宋氏道。
“我吃過了，也給良玉他們留了，你就放心的吃吧，這些都是你的。”宋氏再次熱情地把秦一的碗向前推了推。
秦一咽了咽口水，拿起那塊大骨頭，細嚼慢咽地一口口吃了下去。
“果然是讀書人，這骨頭都能吃的這麽斯文。”宋氏來回打量著秦一，不由感歎。
秦一麵對如此炙熱的目光，還要強裝著冷靜，“您說笑了…”
“我沒說笑呀！”
“哈哈…”
秦一厚著臉皮笑了一聲，然後趕緊低頭吃自己的，雖然已經撐到不行，但在宋氏這灼灼目光之下，還是多吃了許多。
所以，當良玉采藥回來之後。
打開房門就看到秦一扶著腰在房內走來走去的，不禁還有些疑惑。
“先生可是腰不舒服？”良玉關上門，快步走過來。
秦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
良玉看到秦一頭上還有幾滴汗水，麵色不善道：“先生別逞強，哪不舒服說出來！”
秦一頓了一頓，抿抿唇。
猶豫了一下。
然後小聲道：“我隻是吃撐了…”
“什麽？”由於秦一說話的聲音太小了，良玉沒有聽清，關心地又問了他一遍。
秦一無奈，放大了聲音道：“我隻是吃多啦！”
“哈哈哈哈哈！！”
良玉聽完便大聲笑了出來，克製不住地把手扶在秦一的肩上，笑地停不下來。
秦一不高興地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肩上拿掉，“有那麽好笑麽？”
“有哇。”良玉閉上嘴，憋著笑，眼淚汪汪地看著一臉無奈的秦一。
“好你個良玉，現在都開始嘲笑我了。”秦一佯裝生氣地瞪著她。
“不笑你，不笑你了。”良玉忍住笑意，然後目光滑到秦一的肚子上，好奇地彎下身子，摸著秦一吃得鼓出來的的肚子，“哎呀，先生該不會是懷了咱們的孩子了吧？”
“良玉！”秦一捏了捏她的臉蛋，“你再胡言？”
良玉捂著自己的小臉蛋，委屈巴巴道：“不敢了不敢了，先生沒有懷孩子。”
秦一真是拿良玉沒有辦法。
若是在以前，他隻需言辭稍微嚴肅一些，良玉便會乖乖聽話，不敢再拿他玩笑。
可如今，良玉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偏偏自己又不忍心再苛責她什麽，隻好任由良玉任性胡鬧。
良玉瞥著秦一，見他似有一些無奈。
她沒心沒肺地笑了笑，伸出雙手拽著秦一的袖子，搖啊搖的。
“好啦，我不鬧先生了，我瞧著娘對你的食補倒是很有用啊，如今都能跟我生氣了。”良玉笑嘻嘻地說。
說來也是，經過良鶴宵與良玉的醫治，再加上宋氏日日進補的吃食，現下秦一看著氣色比以前好多了，病態也少了許多。
秦一見良玉先低了頭，也不再為難她，輕歎了口氣道：“我不生你的氣，如今我身子也漸好，多虧了你們，感激都來不及。”
“先生這說的是哪裏的話，我們都是一家人嘛。”良玉鬆開他的袖子，身體向前傾了傾，靠近秦一小聲道：“我和爹商量好了，我們後日就成親，如何呀？”
秦一近來感覺不錯，想著若是再等幾日便又要到解毒的日子了，也不知情況會如何，後日成親雖然比自己想的快了些，倒也是一個合適的日子。
“好，你們做主便是。”
良玉得到秦一的肯定，高興地點頭，“太好啦，我終於要嫁給先生了！”
“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嗎…”秦一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良玉喜歡的，隻不過在她剛來到京城裏麵自己與她最為親近罷了，若是換了旁人，良玉也許也會喜歡別人的…
“你難道不高興嗎？”良玉小眉頭一皺，瞪著秦一。
秦一看到良玉這表情，剛才那些多餘的心思全都瞬間消失，一絲笑意忍不住蔓上嘴角，“高興，高興。”
原來，喜歡就是如此。
隻要是看見彼此便會莫名欣喜。
如此，還有什麽可多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