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認

  第二日身負重傷的沈淩恒就被送回到了宮中。


  皇帝沈適得知自己的幼子竟如此模樣回來,震怒不已,勢必要抓住行刺之人。


  再說當事人沈淩恒這邊,沈淩恒雖為皇帝幼子又受寵愛,卻在這皇宮之中一直沒有什麽人與他親近。


  除去太醫院的人進出來回照看,剩下的盡是那些嬪妃送來的補品,禮倒是都不少,卻沒有人真的願意照顧他。


  說來也奇,眾所周知與沈淩恒從來就不對付的賢妃蘇韞如,倒是多來了幾趟。


  沈淩恒到底年幼,不曾受過如此嚴重的傷,接連著發了三天的高燒。


  這蘇韞如就一直衣不解帶地照顧他,寸步不離。


  連沈適都很驚訝,蘇韞如照顧沈淩恒無微不至地好似自己的孩子一般。


  蘇韞如的眼中,沈淩恒就是一個淘氣的孩子,平時和他拌兩句嘴也是找樂子罷了。


  他還在很年幼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雖然一副熊孩子的樣子,但是蘇韞如還是知道他內心裏麵也是渴望有人關心他的。


  若不然為什麽總喜歡往明王府裏跑,那定西王回來又立馬地跑去沈玄文那裏。


  還不是因為他那二哥以前總會給他買好吃的,那明王府中的秦一也總喜歡給他帶來宮外的新奇玩意兒。


  雖說蘇韞如不曾見過他們以前是如何相處的,但是沈淩恒總是得意洋洋地說他二哥總給他買好吃的,有多麽多麽好。蘇韞如便知道,這個熊孩子極度缺少關愛,一點小小的關心就能讓他記著許久。


  可惡的是,如今他重傷不起,竟然除了自己和丫鬟沒一個人願意照顧他。


  果然這皇宮裏麵,冰冷如舊。


  自打上次沈寧玨與秦一不歡而散後,這幾日在府中二人幾乎是見麵不說話,恍若陌路人一般,從前雖然也有爭吵的時候,可像如今這樣卻是頭一遭。


  二人心裏都鼓著一口氣,誰都不肯讓步。


  直到聽聞沈淩恒傷勢大有好轉,沈寧玨要去宮中探望,秦一才開口要跟著一塊去。


  沈寧玨一向敬重秦一,即便是有所齟齬也不會弗了秦一的意思,便一同去了宮中。


  經過太醫院的悉心照料,沈淩恒已然度過了最為嚴重的那幾日,先下隻需要安心靜養便好。


  沈寧玨與秦一還未踏進門內,就聽見了如下的對話:

  “小六六快吃藥,吃了才能長高高長胖胖。”


  “不吃,拿開!”


  “你要是不吃的話,我一會就告訴所有人,原來堂堂六殿下還怕吃藥啊。”


  “你敢!”


  “你覺得我敢不敢?”


  “敢……”


  “那還吃不吃藥了?”笑嗬嗬。


  “吃……”悲憤。


  秦一輕笑,看來有人能管得了沈淩恒了,似乎他還被吃的死死的。


  沈寧玨也覺得甚是有趣,“我可都聽到了,原來小六你還怕苦啊。”邊說邊走進去調侃道。


  沈淩恒見沈寧玨與秦一來了,想著剛才的對話都被這二人聽去了,頓時覺得羞愧難當,一雙眼睛不自在地瞪著旁邊捧著藥碗的那人。


  不是別人,正是蘇韞如。


  蘇韞如滿意地看著已經被沈淩恒喝光的藥碗,“我可沒有說出去,誰叫明王他自己聽到了呢。”


  沈寧玨規矩地向蘇韞如行了禮,“母妃。”


  蘇韞如笑道,“不必拘束,這裏也沒有外人。”


  “是,多謝母妃。”沈寧玨說罷,又看向沈淩恒,“如今感覺怎麽樣了,傷口可還疼?”


  沈淩恒看起來已經好多了,他搖搖頭,“不疼,多謝四哥。”然後伸著脖子看著在後麵一言不發的秦一,向秦一說道,“一哥哥怎的站那麽遠,快過來呀。”


  秦一帶著淡淡的笑意,走到沈淩恒身邊,“我見賢妃娘娘如此關心你,便也放心了。”


  這話說的讓沈淩恒又有些不自在,和蘇韞如吵了這麽長時間了,突然得知是她一直在照顧自己,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麵目對待蘇韞如了。


  這時蘇韞如開口道,“小六六不用感激我,我這人就是太善良,就算是一隻小狗受傷了我也會撿回去給他好好醫治的,更何況是你了。”


  這蘇韞如就是有能讓沈淩恒炸了毛的能耐,“你說誰是小狗呢!”


  蘇韞如道:“我可沒說是你,我隻是說小狗我都會照顧,你我更會照顧了呀。”


  “我就比小狗強一點嗎?”沈淩恒聽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蘇韞如忍著笑意,認真地點點頭,“你確實比小狗強一點呀。”


  “……!”沈淩恒如今可是不能隨便和蘇韞如爭吵了,剛到嘴邊的話也是硬生生吞了回去,麵對她心裏還是存了很多的感激在裏麵。


  沈寧玨是時候的開口道:“對了,那日行刺的人是誰派來的,查到了嗎?”


  秦一聽到他問到了這個問題,不禁看了他一眼。


  沈寧玨表現的倒是極為坦然。


  蘇韞如道:“陛下正在追查,據說已經找到了一個那日參與行刺的人,正想辦法讓他開口指認幕後指使之人呢。”


  “如此便好,希望快些查出來是誰害的小六如此,我也好安心些。”沈寧玨似乎是故意提起此事,又故意要說這些話給秦一聽的。


  秦一隻是垂著眼看著沈淩恒,並未說什麽,也不知在想什麽。


  沈淩恒不知沈寧玨和秦一的事情,隻當作是自己的四哥在關心自己,懂事地說著,“四哥不必擔心,反正我也已經沒事了。”


  “沒事便是萬幸。”沈寧玨話中的關心,倒不像是裝出來的,眼中的關心也是真情實意。


  沈淩恒表現的比以前倒是懂事了許多。


  也不知是用了什麽辦法,那個被抓到的行刺之人沒過幾天就吐了話。


  而那日,沈適叫了楚王沈承宇和明王沈寧玨一齊入了宮。


  許久未見沈承宇,他雖也是錦袍玉帶卻不似往日那般意氣風發,見到沈寧玨也不似平時那般笑臉相迎,而是一直用著陰狠的目光盯著沈寧玨,好似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


  倒是沈寧玨一直含著笑麵對他,風水輪流轉,如今沈寧玨對這位平時總是處處為難他的三哥,露出了類似於幸災樂禍的神情。


  二人見過了沈適便各占一邊。


  雖說沈承宇失意於沈適,但是沈適對他倒是如舊,沒有因此而有失偏頗。


  “今日叫你們二人來,是有關於淩恒遇刺受傷一事。”沈適坐於高位之上,看著二人開口,然後示意一旁伺候的人,帶上來一個身著破布麻衣已是傷痕累累的人。


  “此人便是參與了行刺一事的刺客,你們二人可見過他?”沈適道。


  沈承宇側頭看向這人,這人跪在地上低著頭,如喪家犬一般。


  “父皇,兒臣並未見過此人。”沈承宇恭敬道。


  沈寧玨也看了看那人,同樣的隻道“並未見過。”


  沈適看不出什麽喜怒,揚了揚手,“你說。”


  那人聽到沈適的話,輕輕哆嗦了一下,顫抖著說,“回。回陛下的話,是楚王……楚王他指使小人……”


  沈承宇聽此大怒,指著他怒道““你說什麽?本王從未見過你,為何要誣陷與本王!”


  那人伏在地上,似是極為害怕,但還是沒有鬆口,“殿下……您。您自然沒有見過小人,小人也是聽上麵的意思……小人怎會有幸直接麵見殿下……”


  沈承宇目中盡是不可置信,戟指怒目地衝著他說道:“聽上麵的意思?你上麵的人是誰?為何要假傳我的話,我何時要你去刺殺六弟了!”


  “是李觀……”李觀,乃是沈承宇手下極為得力之人,平時沒少給沈承宇辦事,也是沈承宇極為信任的人。


  沒想到這人真的說出了李觀這個名字,沈承宇一時之間已是驚到忘記了說話。


  這時沈寧玨開口道:“李觀?我曾記得當日闖入我府中行刺與我之人,口中曾說過類似於不能有負李哥的話,莫不是這個李哥就是李觀?”


  “嗯?怎麽曾有人闖過你的府中行刺?”沈適問道。


  沈寧玨連忙拱手道:“回父皇的話,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了,當時秦一先生正在輔佐兒臣習書,突然闖進來幾個刺客,虧得先生他舍命相救兒臣才能逃過一劫。”


  沈適麵上表情已然不悅,“秦一他受傷了?此時你怎麽沒和朕說過,堂堂王府竟然也能闖進此刻行刺嗎?”


  “回父皇,兒臣一直以來不願爭搶,所以忽於防範,才叫歹人得了逞。”


  沈適目光直刺著沈承宇,冷冷一笑:“尋常之人怎敢行刺王爺,恐怕隻有同樣權貴之人才敢如此大膽吧!”


  沈承宇慌忙跪下:“父皇明察,此事絕不是兒臣所為,兒臣也沒有派人闖入過四弟的府中,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兒臣!”


  “陷害你?這麽多年來你黨同伐異,勾結朝臣,皇子之中數你最為風光,你倒是說說看是誰敢陷害於你啊?”沈適冷聲道。


  “父皇!”沈承宇眼珠一轉,立即挺直了腰向沈適道:“父皇,兒臣自知百口莫辯,懇請父皇給兒臣幾天時間,讓兒臣查清楚到底是誰陷害兒臣!”


  沈適早已對他失望至極,搖了搖頭道:“還給你時間,你讓去害別人為你頂罪嗎?”


  沈承宇沒想到沈適竟然一點機會都不給他留,愣愣地看著他:“父皇……您就一點都不相信兒臣嗎?”


  “你是如何勾結黨羽,又是如何害你的弟弟們的,朕不是不知道,隻是給了你很多次機會。沒想到你竟敢手足相殘,你讓朕如何還能相信你!”沈適指著沈承宇,口中含著怒氣。


  沈寧玨緊忙道:“父皇莫要動怒,三哥隻是一時糊塗了,還請父皇給三哥一次機會。”


  沈承宇回頭狠狠地瞪著沈寧玨,到了這個時候,他這個四弟竟然學會了假好心,倒是給他自己搏了個好名聲。


  沈適看著二人,最後狠狠歎了口氣:“罷了,楚王你便自己在府中好好思過吧,無事就不必出來了。”


  這話的意思,竟是要圈禁他於自己的府中了。


  沈承宇知道沈適的意思已經無法挽回,隻等咬緊了牙,“謝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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