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不會迷路

  車馬粼粼，一路朝東而行。


  沿途風景愈發幹冷，黃沙漫天，露寒風冷，寒蟬淒徹，北風肆無忌憚地搖撼著老樹，在光禿禿的樹梢上怪叫，地上枯黃的落葉，被風卷起，在空中打著旋兒，剛落下又被卷起……


  爹爹的神情莫名沉重，她什麽都沒有問，自從娘親告訴她朝中變化萬千，無人可信時，她做的事便不再單純了。


  貴妃娘娘是帝王心中的朱砂痣，而齊子卿就是帝王最不可觸碰的逆鱗。她從來不信在後宮之中齊子卿能全身而退，別人看不出來，她卻知道。


  她看到了。


  幾年前，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


  大概是貴妃離世的一年之後。


  帝王站在貴妃娘娘生前的寢宮門口，沉默了許久，最終隻說了幾句話：

  清兒，我們的孩子，我會護住。


  一抹暖陽，斜織在帝王身後，他的身影落在地上，映著秋末的落葉，顯得無比孤寂。


  餘暉詮釋著生命的凋零，稍縱即逝，卻印下了最後的美麗，落日餘光慘淡，帝王的眉宇間是世人看不到的痛苦迷惘，凝著最後一縷殘陽，她看到帝王眼角滑下的晶瑩。


  那一刻，她震撼極了，心中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


  她一直沒有離開。


  帝王最後抬眸看了看天色，麵色又恢複慣常的高深莫測。轉身時，衣角劃出了狠戾與決絕的弧度。


  此後，她再未見過帝王來過此處。


  她欠齊子卿的，如有需要，她會拿命來還。感情這個東西，與皇室來說太過飄渺虛幻。


  可如今，她輕輕一歎。自作孽不可活。


  帝王此前試探過爹爹的口風，當時她還小沒個定性，爹爹並未當真。


  可她沒想到，貴妃臨終前求一道旨意，便是齊子卿及冠就娶李雲兮為妃。


  當年她的確有些不懂事，有許多事並未預料到，比如齊子卿的喜好，比如將軍府的立場，再比如她的性情也會變……


  帝王冷眼旁觀這些年，卻以為足夠明白她的真心，嫁給齊子卿是板上釘釘的事，其中牽扯甚多，將軍府和她拒絕不得。


  欺君之罪，誰也擔不起。


  世事無常，齊子卿的確有恩於她，若有需要，她可以拿命去還。可感情之事，勉強不得，而她也清楚的明白，他討厭她。


  如今還有不到五年，她就及笄，所以她必須要學會自保。皇家的事，極為複雜，皇後這些年雖有帝王安撫，也有些按耐不住。尤其齊子卿的學識和風采，已經讓群臣側目。


  臨行前她去找過齊子卿，想和他好好談一談，可他根本不願見她。


  她想，人生那麽長，齊子卿若和她成了怨偶，該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


  於是她超乎尋常的沉默，讓李修也有些擔心，他抬起大掌撫了撫雲兮的頭發，聲音低沉：


  “兮兒，不必怕，你身後有整個將軍府，爹爹總會護你周全的。”


  雲兮瞬間濕了眼眶。


  家人的意義，大概就是，隻要牽著你的手，即使你閉上眼睛也不會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