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福爾馬林的味道
被劉所長訓了一頓,於晉有些不大樂意,一路上嘴裏不停嘟囔著什麽,李國誌懟道:“你小子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這話讓我渾身打了個激靈,忙問李國誌:“誌哥,那黑東西到底是啥?難不成有毒?”
李國誌冷哼一聲,我本以為接下來他會說點驚天地泣鬼神的話,誰知冷笑過後竟然沒了下文。
我不甘心!老爸的失蹤像一個巨大的石頭,一直壓著我,這十幾年裏,我經常覺得自己是壓在五指山下的孫猴子,每天都盼來一個能解救我的唐僧師傅。
初中時,每當周末看到同學們的父親去學校接他們回家,我心裏就泛酸,更氣人的是鬧矛盾時,嘴上缺德的玩意們總喜歡罵我是沒爹的孩子。
作文課上,同學們的理想大都是長大要當科學家,要當演員,而我始終的理想都是能找到父親,前幾年母親離世後,我這個做夢都想實現的理想算是徹底破滅了。
這一刻我腦子有些亂,但更強烈的情緒是激動,一股很難抑製的激動。
回顧當年的事,第六感覺告訴我,老爸的失蹤一定和那個黑色的“煤球”有關。難不成當年老爸也來過黃河邊?
不行!無論如何也不能錯失有希望查清他失蹤原因的機會!
我努力讓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平靜下來,下了車,於晉他們笑罵著回了後院,我則跟著李國誌去了他住的院子。
“你小子還有事?”
李國誌剛想進門,發現了跟在身後的我。
“嗯——我想問問……”
沒等我把話說完,李國誌打開了屋門,讓我進屋說。
李國誌雖然已經四十多歲,卻是單身,我來的這一個多月裏他始終住在水利站的家屬院裏。出於好奇,我之前還問過站裏管後勤和做飯的胡嬸,剛開始她隻是歎氣,我再三追問,才告訴我李國誌原本有個溫柔漂亮的老婆,還有對龍鳳胎孩子,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惹得很多人都羨慕。
災難發生在十幾年前,具體的事情胡嬸也不知道,好像那一天他們一家四口自己劃船在黃河裏垂釣,回來後不久,先是他媳婦生了怪病,渾身長出小棗大小的黃色疙瘩,長到一周,疙瘩就會破裂,冒出無比腥臭綠色稠狀物,之後渾身的皮膚就開始潰爛,最終感染致死。
一對兒女也是同樣的命運,短短幾個月內,李國誌變成了人人同情的“孤家寡人”。
其實李國誌的父母尚在人世,隻是站裏的同事們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那件事後,他就和家人斷絕了關係,這十年來,哪怕是過年,也不回家。
這還是我第一次踏進李國誌的宿舍,屋內的擺設有些簡陋,基本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流行的家具,我掃了一眼,注意力被左側的一扇門吸引了。
那是一扇防盜門,而且還是銀行和保險公司專用的那類。其實這個時代家裏安防盜門再普遍不過了,可李國誌住的是單位宿舍,無論是房屋還是屋內的家具,都透著一個“土”字,這防盜門和周圍的環境一比,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況且他也應該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今晚就在哥這裏吃,咱倆喝兩杯,有啥話待會再問吧!”
說完也沒等我同意,轉身走到了另一間屋子裏,這間屋沒有門,隻有門框上掛著條灰不溜秋的門簾,半分鍾後,李國誌提出個髒兮兮的電飯鍋,轉身又從牆角的廚子裏拿了一瓶酒和兩個玻璃杯子。
“哥這裏條件簡陋,咱就將就著吃火鍋吧!”
我挽起袖子想幫忙,卻被他拒絕了。
“你坐著吧!茶幾上有幾本雜誌,隨便看啊!”說完轉身又走進掛著門簾的屋裏,很快裏麵傳來了很有節奏的切菜聲。
我隨手拿起一本舊雜誌,翻了幾分鍾,可根本沒看進一個字,甚至連雜誌名都沒注意看。
不到十分鍾,李國誌就端出幾盤切好的菜,和兩盤幹肉。
其實我心裏很著急,轉念一想,連喝酒帶吃飯,怎麽也得一兩個小時,還是裝著若無其事點好。又等了幾分鍾,鍋裏的菜終於熟了。
李國誌沒有夾菜,而是轉身從角落的廚子裏拿出一個黑碗,然後舀上大半碗菜,走到那扇防盜門前,停住後,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門走了進去。
嗯?裏麵應該沒人啊!難不成他養了狗啊貓的小動物?想想也不大可能,因為從我進屋到現在少說也有半個小時,根本就沒聽到狗貓的叫聲。
也許是鱷魚之類的“啞巴”猛禽吧!
這想法剛冒出,忽然我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這氣味不算濃,卻很刺激,聞了後覺得十分熟悉,再使勁聞了幾下,突然後腦勺就是一麻,這不是福爾馬林的氣味嘛!
一瞬間,我冷汗都下來了,心更是懸到了嗓子眼。
這間屋子裏怎麽會有福爾馬林的氣味呢?這裏又不是學校的標本室,更不是醫院的太平間。
第一次聞到福爾馬林,還是初三那年,生物老師讓我和班裏幾個男同學到儀器室幫忙搬東西,忘記是誰不小心打破了一個泡著青蛙標本的罐子,當時空氣中就瞬間產生了這種氣味。
李國誌關門的聲音讓我回過了神。
我看到出來時的李國誌雙手空空,最終還是沒忍住,就問:“誌哥,這菜是給……”
李國誌微微一笑:“一言難盡,趕緊倒滿酒啊!”
他不願意說,我也不合適再問,但內心的疑惑越來越多。
一杯酒下肚後,我終於開口問起黑箱子裏“煤球”的事。
李國誌搖著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是啥東西。這一下我急眼了:“啥?你……你不知道?那怎麽朝著於晉大喊,讓他趕緊扔掉?”
“兄弟,我沒騙你,在打撈之前,劉所長就特意交代過,這次打撈的東西十分危險,不小心是會鬧出人命的,當時……當時我還以為是戰爭時期殘留下的炸彈呢!”
原來如此,黑糊糊的球狀物體,遠遠地看,的確像是個老式炸彈。
看李國誌的表情,我相信他所言不虛,但還是不甘心。
“劉所長怎麽知道河底下有黑箱子,而且知道箱子裏是什麽呢?”
李國誌苦笑著幹掉杯中的酒:“我說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巡河人的規矩,再說人家是堂堂的派出所副所長,做什麽事還得向我解釋清楚?”
我點點頭,有些鬱悶,也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
看來還得去找劉所長!
兩杯酒下肚,我才發現桌子上的幾盤菜看著有點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