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番外之紙上梅花開
他醒來時,搖光星君說,他已經睡了九萬年了。
九萬年,他首先腦海裏浮現的,並非什麽天地浩劫,星石隕落,而是一個丫頭精致玲瓏的小臉蛋。
他不在的這些年,不知顏玉可有替他照顧好小丫頭。回想起他離開時,小丫頭抱著他痛哭央他帶自己一起走時,那副滿是淚水鼻涕的模樣差些便讓他動容了,但他清楚,小丫頭隻有三百歲的仙壽,不能陪著自己去死。
“當年連天帝都以為你已經隕落了,不想,定仙柱擇選新任尊神,倒是將你給送了回來。怎麽,這一回來就往下界跑,虧得顏玉還沒老眼昏花,認出了你,不然那黑白無常非將你給綁了。”
子梨上神是九曜宮的常客,準確來說,九重天上每個尊神的府邸都被他給踏遍了。
他惦記著這小子的師父曾同他悟過禪機,便容他在九曜宮中瀟灑,時日一長,一來二往,他與子梨便熟了起來,偶爾與他一起下下棋,吃吃茶倒也能打發時間。天宮不流行串門子,他往日見到的那幾張臉皆是各星宮的星君,所談及之事,無非是哪個星宮受了震動,哪顆星辰挪位了等雲雲,也隻有子梨上神才會認真的與他談八卦。
縱然他對八卦不感興趣,對哪個宮的宮女生的精致漂亮也不感興趣,但至少能和自己暢所欲言。故而,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和這位後輩打官腔,不過,該嚴肅的時候還得嚴肅,譬如,他欺負染染的時候。
他還記得這小子初見染染的時候差些將染染的臉皮給扯壞了,若非是礙著他的身份,子梨那廂,還能再過分些。
後來他發現子梨有點覬覦他的染染,索性每次在子梨過來品茶論道的時候,都盯緊了子梨的動靜,一見異常,馬上過去給染染做主。
染染膩著他,他與子梨下棋的時候,染染便趴在他的手邊,假裝能看懂,實則滿腦子糊塗漿。他看破,卻不說破,他覺得這樣的染染,還挺是合自己眼緣的。
直至九萬年前他要去應劫,為了給染染找一個合適的墊背,他不惜去坑害冥界的那位閻君,顏玉和他有上萬年的交情,他們曾一同論過道,他這個活了幾十萬年的老神仙第一眼便瞧中了那個凡人成仙的冥界司命。不出他所料,那個青年後來一路升官發財,彼時已經做到了閻君的位置。
將染染托付給他,很是合適。天界不敢為難冥界,更不敢為難閻君。
聽說,他不在的時候,子梨與顏玉很是照顧染染,還聽說,他的染染已經是九泉衙門的鬼君,他一直認為自己的眼光不錯,染染必然是塊璞玉。看在染染的份上,他決定對子梨上神態度好些。
“本尊,是去見她。”
不出他所料,子梨上神又得了個八卦,不過有件事他還是可以確定的,若子梨敢在外麵胡說,他不介意多放幾個天雷劈了他。
子梨上神處事圓滑,能在諸天神君之中遊刃有餘,也不是什麽一根筋。其實他早便看出了帝曄的意圖,但帝曄這個老神仙是塊冰山,冷不防便會凍死他,他還是試探一番再決議自己醞釀已久的話要不要說,現在看來,他倒是可以安心的開口了。
“她啊,這些時日不在冥界,奉命去妖族給妖君賀喜去了,你肯定瞧不見她。”
他破天荒的怔了怔,又破天荒的追問道:“何時能回來?”
子梨上神搖著那把礙眼的扇子道:“你們九萬年沒見了,她自從你走後脾性大變,可凶悍了,整個三界都知道她的威名,九泉衙門的鬼君,不好得罪。閻君求她辦事都要好言好語的哄著,試問歸期,她什麽時候玩好了,什麽時候就會自己回來了。”
他的白染,變成如今這樣,實屬是他的過錯,但他卻覺這樣也好,至少沒有他在,她會好好保護自己。
子梨上神啪的一下收回折扇,斟酌道:“其實呢,顏玉都和我說了,你為了小白染做了這麽多,還不要她知道,也確實為難顏玉,你走後她四處派人去找你,拿著你的畫像恨不得翻遍整個三界。帝曄,你這樣誆人家,不太好……”
他一個冷眼掃過,凍得子梨上神手上發抖。良久,子梨上神才咳了聲,道:“難便難在,當初你隱瞞了人家自己的身份,假如你早些讓她知道你的用意,讓她曉得你就是她師父的話,現在你去見她,她必然十分歡喜。隻是……你可是帝曄,當年碎了她渾身骨頭,她說不準做夢都想咬死你,你這樣出現,委實不好。”
他斟酌了一番,道:“那怎樣才好?”
子梨上神掂著扇子敲在掌心,“嘖嘖,這個難辦,你當年可給了她不少苦頭吃,讓她瞧見你又不恨你,除非,你不是帝曄。”
不是帝曄……他自詡是個聰慧的上古神仙,這個淺顯的道理還是明白的。“那本尊,就換個名字。”
“……”
事實證明,子梨這個神仙,還是有些用處的。
九萬年後的第一次相見,是在九泉衙門,屆時顏玉可廢了不少力氣才將他帶去九泉衙門,容他先隔著九泉大殿外的枯藤樹先瞧一眼他的白染。九泉衙門裏的光線很暗,他甚至擔心這樣挑燭看折子,會不會傷到染染的眼睛。視線那頭,墨衣女子單手執起一份奏折,一手握著茶盞,抿了一口。燈火微黯,他能看得清女子清秀精致的五官,九萬年不見,她成熟了不少,也漂亮了不少。
她太過敏感,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就察覺到了身邊有人,冷喝一聲“誰”,行事之上,有幾分他的風格。
終歸是他一手帶大的丫頭,意識裏早就潛移默化的成為了他的專屬。
之後是閻君前去解得圍,他看罷了白染,也安心了下來。
不日,他便前去淩霄殿改了名諱,麵對著那位比自己年歲小的年輕天帝,他毫無隱瞞的道出了緣由,不出所料,年輕天帝愣了片刻,廣袖一揮,允了。所謂好人做到底,天帝索性還命清月仙官給他造出了個假身份卷宗。連下達的玉旨上,都尤為配合的點明了他乃第二任星辰之主的事實。
這般過了兩百年,他處理罷了九曜宮的事情後頻頻去偷看白染,終是引得顏玉差些摟著他哭鼻子,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連喝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就又下了凡,次次去見染染,次次被染染察覺到,又次次推出閻君去圓場子,害的顏玉總替自己挨白眼。
他仔細一想,著實不是長久之計,況且自己手頭上的事情辦完,以後見染染的次數可能更頻繁,總是這樣折騰顏玉,怕是遲早會出師未捷身先死。
於是,他喚來了子梨上神,與往日不同,這次他同子梨討教男女之事。
子梨上神一臉賤兮兮的拎著扇子同自己扯著風月寶典十三法,其中一法便是,欲擒故縱。
“咳,這女子呢,都是最念舊情的,小白染雖然這些年一直記恨著你,可畢竟你和她之間有過一段露水情緣……”
他冷眼一瞟,子梨上神立馬改了口,“啊呸,什麽露水情緣,總之呢,她曾經喜歡你喜歡的打緊,況且直到現在三界都以為你隕落了,你不防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眼前,在她想要抓到你時,你及時離開,讓她覺得有一種若即若離,飄飄渺渺的感情,先勾起她的回憶,再來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他思紂片刻,覺得可行。
但後來子梨又有些猶豫了,“就是不知道,這個白染鬼君吃不吃這一套,萬一穿幫了,她會更恨你!”
他鋌而走險,還是想試一試。
結果,讓他很是滿意。他的白染,還是記掛著他的。
燭光之下,他躲在暗處看著殿內的她對著自己畫像惆悵傷懷,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不久他又去和子梨討教下一步方案,子梨上神這次換了把扇子,但依舊很礙眼,“女孩子呢最喜歡浪漫,越是刺激的場麵,她們越會對身邊人產生的興趣,比如英雄救美啊,雪中送炭啊。記住,越是危險的時候,越好辦!”
英雄救美……倒是個好主意。
“噯,本神話還沒說完呢,你去哪兒?”
“去紫薇山。”
子梨上神一臉驚歎,“你、你難不成要放出窮奇獸咬她?”
……
後來他放窮奇獸咬了自己,還特意擇了個刺激的時間與他的染染見麵,果然,在情場方麵他還是要自認子梨更勝一籌,他摟著她的腰,旋身將她困在懷裏,他看見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隨後,便是詫異,甚至夾雜著一絲絲驚喜。
見到他,她應該有一瞬間的歡喜。
他刻意表現出陌生的樣子,成功的讓她暈了頭。他不忍再讓染染受一點點傷害,左右,不如傷了自己,讓染染來英雄救美。他用著極為親昵的語氣撩動她,最後還安心的在她懷裏暈過去。這一刻,他不是帝曄,而是雲清,他們此時,是一個重新的開始。
染染容他在九泉衙門留了下來。
幾日後,子梨上神尋到了他,感慨讚揚道:“你這招用的簡直堪稱經典,本上神怎麽就沒能想到呢,嘖嘖,反其道而行之,怪不得那小白染能被你輕而易舉的收入囊中。”
他靜心品著一盞茶:“本尊聽說,你這幾日在尋一副水玉扇骨?”
子梨上神訝然道:“你怎麽知道。”
他淡淡道:“是該換了。”
上神黑著臉,“怎麽,神尊你對在下的扇子有意見?”
尊神用餘光瞟了一眼他手中扇麵上的大紅大紫,“色彩太重,太過豔俗。”
“噯……”
一枚扇子丟到子梨上神麵前,子梨噤聲,低頭看過去,那是副水玉扇骨,尊神還順帶贈了他一副扇麵,扇麵上繪著白雪皚皚,紅梅淩寒悄然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