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起 第二十六章 骸骨之城（二）
那建築，是由骸骨堆砌而成。就如玄都的城牆。
戰雲和十幾位綠眼睛骨族走下了骨馬拉著的馬車。
這一下車，所有人的氣氛都變了，剛剛還在調笑的眾人神色一冷。
他們同戰雲之間似乎又隔起了一麵無形的牆。
戰雲抬頭望那狹長高聳的黑色骸骨之塔，不動聲色地跟在鷹鉤鼻子之後。
這黑塔底層極寬敞，簡直堪比一個大型角鬥場，容納萬人不止。
可戰雲抬頭向上看去，那刺入雲端之上尖頂卻是比針尖還細小。
戰雲走進這座骸骨之塔，塔內，一串螺旋的階梯一路向上，直通塔頂，每層開著上百個緊閉的小門。
戰雲相信這每個門內都住著骨族人。
他進入骨國境內不到小半日，他一直全神貫注地適應骨國所謂的玄力，也就是天啟所稱的鬼力。
同天啟不同，骨國沒有一絲靈力，而戰雲屬於天啟靈師的靈力在骨國，也格格不入。
靈師戰鬥，需要將自身的靈力同天地間的靈力結合，若隻能發揮出自身的靈力，以戰雲的五等括天八階之靈力，在骨國估計隻能發揮出五等三階的水平。
這整整五階的差距，不可謂不觸目驚心。
而這小半日下來，戰雲漸漸地能夠感受到玄力同靈力的差別，也能判斷出玄力的強弱。
他從未這麽仔細謹慎地觀察過骨族的玄力，他驚異的發覺，骨族的玄力同天啟的靈力簡直異曲同工。
沒有多久他就適應了下來。
他站在十來個綠眼睛身旁，他看似目不斜視，實際上，他已將四麵八方盡收眼底，並且感知到每扇門中，都呆著骨族人。
可這並非是他最大的發現。在完全適應了玄力之後，他發覺了一個奇妙的事情，那就是骨國境內，處處存在的骸骨，皆凝著玄力。
不論是那城牆上的骨骸，還是城門前的龍骨，還是骨族人一身的骨飾，或是他如今置身的這座骸骨之塔，或強或弱，或濃或淡，都凝聚著不散的玄力。
這骸骨堆砌的塔，更是如同玄機的風暴中心，那濃烈的玄力，在戰雲剛剛踏進之時，幾乎要讓戰雲窒息。
真不愧是“骨”國。戰雲在心底這樣想道。
就在幾人正要向螺旋台階走去之時，伴隨著數聲尖厲的長鳴，塔頂之上飛下來十幾隻骨鳥。
十幾隻骨鳥順著台階螺旋飛下，然後停在了一眾人麵前。
鷹鉤鼻子的魁梧男人若有所思地道:“看樣子，小夥子很受重視，也難怪，這可是鐸一霸老賊。”
“……”戰雲沒有開口，他盡量不讓眼底的不舒服流出。
他如今在骨族的地盤上，有如魚肉。
他也明白他身邊這幾位綠眼睛骨族，可都是眼光毒辣的老江湖，一路上，談笑風生間，他們不知明裏暗裏試探觀察過戰雲幾次。
戰雲也知道，他能殺死鐸一霸並非因為自己的實力。
他麵前這些綠眼睛，都是鬼國裏十足的高手，任何一個都能殺死他。
他不懂聲色地在十來個骨國人的注視下，騎上了骨鳥。
待骨鳥一聲長鳴，飛上了百丈之高，飛至塔的中端。
這層的地麵，也是由無數的骸骨鋪成。戰雲一腳踏上，腳下，四麵，上方的玄力將他包圍。
他皺了皺眉，越往上，玄力越濃厚，他愈發感到胸腔壓迫，渾身皮膚有如針紮。
那鬼國的玄力似乎在侵蝕他的一身天啟的靈力。
他不留痕跡地望了一眼身邊的一眾骨族人，意外的發現，他們似乎也不是很舒適的模樣，似乎即便骨族人自己，玄力若是沒到一定境界，也很難適應這濃重的玄力。
他正想著，思緒就被麵前出現的一個人打斷了。
那是個看上去四十左右的男子。身材修長，一身黑衣，一頭黑發用發呆結在腦後，麵容清俊斯文。
那男子看見戰雲，他狹長的深邃眼眸眯了眯，勾勾嘴角，笑的意味不明。
隻這一對視，戰雲就明白對方是比身邊這十來號人更難纏的家夥。
戰雲不由在心底捏上了一把汗。
這家夥，並不喜歡他。戰雲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不語，身後的十來人在見到這男子時也沉默不言。似乎大家保持著一種美難得的默契，讓這明顯地位高上一大截的男子開口。
“戰家的後生對麽？”他用輕飄飄的聲音道，“我是葉蘭斯。”
葉蘭斯。
這個名字，在西域，可並不少見。
戰雲瞪大眼睛，不可思意地望著麵前的這個男子。
葉蘭斯……他居然還活著！
這個人……居然還活著？
戰雲強行壓下心頭源源不斷湧起的震驚，以及包圍在那震驚之中的憤怒和仇恨。
葉蘭斯，西域的血仇……
他銷聲匿跡多年，西域一度以為他死了。
可不想，轉眼百年如煙雲飄散，西域老尊主鐸一霸命散黃沙之時，這家夥卻依舊好端端的活著！
戰雲渾身都叫囂著一種衝動，將麵前這個雙手染滿西域士兵鮮血的鬼摘下腦袋。
他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可接著，他的腦海中閃過了蓋世鐸一霸最後的麵容，和他最後的那句話來。
他猛地驚出一身子冷汗，清醒了過來。
戰雲明白，麵前的男子正死死盯著他看，費盡心思得尋找能殺了他的理由。
還不可以，我還不可以死在這裏！戰雲在心裏對自己說。
然後他向葉蘭斯當膝跪地，行了個西域的軍禮，低頭，用平靜的聲音說道:“見過葉將軍，是在下，殺了蓋世鐸一霸……老賊。”
戰雲聽見頭上傳來男子的冷笑，接著他托起他的下巴，隔著麵具，那雙狹長的眼睛牢牢抓著戰雲的瞳孔。
“蓋世鐸一霸，是守衛你們西域的英雄，也是我骨國旗鼓相當的敵人。本座提起他，都沒有過不敬。而你，一個區區括天靈力的小毛孩，賣主求榮一刀抹了你西域老英雄的脖子，轉口就稱蓋世鐸一霸為老賊？”
戰雲一怔，繼而反應過來麵前的男子都說了些什麽。
葉蘭斯在西域有很多傳聞，殘暴嗜殺，陰險狡詐。
其中最有名的，是當年他占領了一半的神都白城，屠盡城中西域人，丟在天啟大軍麵前。
以及，西域的“血仇”。
可麵前這個男子無論是容貌，還是言行，都同他想象中的樣子差了十萬八千裏。
這邊，葉蘭斯的聲音繼續傳來:
“若你並非如此卑劣下賤之人，那麽，你就是故意鑽進我骨國的細作。本座看，就推下這骸頂吧。”
言罷，葉蘭斯負手轉身。
“葉將軍，戰雲不是細作！”戰雲高聲道。
他背後生出了一片細密的汗珠，他還不能死在這裏！
他好不容易來到骨國，即將見到他們口中的玄太子，他不能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