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遺憾
兩人在這條街足足折騰到晚上八點鍾，才把布料大致給過了一遍，從最後一家婚紗店出來，李翹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點餓，琢磨著待會兒回去要叫什麽外賣。
孰料蘇與尉卻開了口：“一起去吃飯？”
“別了吧。”李翹翹下意識的拒絕，“蘇總公務繁忙，我還是不打擾了。”
“不至於這個點兒了還要去忙。”蘇與尉眯了眯眼，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邊還開口道，“跟上，帶你去吃個好吃的。”
李翹翹猶豫片刻，蘇與尉卻直接停住步伐扯了扯她的手臂，無奈之下隻得跟上。
李翹翹本以為對方會帶自己去吃個西餐或者火鍋之類的，卻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家餅店，而且從外麵看進去竟然還挺破爛，坐落在一條小巷的最裏麵，雖然夜深，但燈卻全數亮著，隻是店裏沒幾桌客人，看上去有點淒清。
蘇與尉走進去，坐在座位上看電視的老板站起來打招呼：“喲，小蘇來了啊，來，趕緊坐，今兒吃什麽味的？”
“要豬肉的吧，”蘇與尉看了看李翹翹，“可以嗎？”
李翹翹微微一怔才頷首，她記得以前的蘇與尉這種情況可從來不會過問她的意見，怎麽如今卻轉了性。
蘇與尉又道：“再來一份紫菜湯。”
“成。”老板應了聲，“你們二位坐啊，一會兒就好。”說著他往廚房裏走去。
李翹翹隨著蘇與尉在位置上坐下，才壓著聲音問道：“你怎麽發現這裏的？”
蘇與尉眯了眯眼：“一次偶然發現的，其實味道還不錯，就是地段不好，生意也起不來，這裏安靜，沒事兒來這裏待待挺好的。”
“哦。”李翹翹點了點頭，視線四處打量一番。
蘇與尉頓了頓，眼神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道：“昨天晚上還好吧？看你喝那麽多酒。”
“挺好的。”李翹翹聳了聳肩，“喝點酒又死不了人，這不是剛回來，高興麽。”
蘇與尉淡淡點頭，似乎有什麽話要問，但就是憋在心裏吐不出來，李翹翹也樂得看對方這吃癟的模樣，更不主動開口。
兩人就這麽尷尬的沉默了一段，那老板端上一盆紫菜湯，盆是特別家常的那種，一點也不好看，但裏麵裝著的湯卻能聞到一股十足的香味。
老板道：“喲，小蘇，這你女朋友吧？終於談戀愛了啊。”
李翹翹拿筷子的動作一頓，略有些尷尬的澄清：“不是，我們就是朋友。”
蘇與尉臉上即將扯出來的笑容僵住。
“哎呦，那這不好意思了啊。”老板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過小蘇從沒帶過姑娘來這，估摸著……”老板話說到這裏，靦腆的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下去。
李翹翹卻覺得更尷尬，清了清嗓子：“您誤會了，他已經有……”
“哎呦！”老板驚叫一聲，打斷她的話，“鍋上的餅給忘了，你們等等！”
說完急匆匆的往屋子裏奔去。
李翹翹用勺子在碗裏旋了一圈，突然有些不太好意思抬起頭看蘇與尉，這情形實在是太尷尬了。
不過幸好，蘇與尉也沒說什麽，隻道：“試試這湯。”
李翹翹忙拿起碗盛湯，紫菜的清香味在鼻翼間縈繞，這紫菜比平常的紫菜湯少了一股子腥味，聞上去非常誘人，她往嘴裏鬆了一口，頓覺一股非常特別的味道在口舌之間散開來，是一種很特別也很好喝的味道。
李翹翹吃驚的看向蘇與尉：“這是怎麽做的？”
“老板的秘方，我也不知道。”蘇與尉笑了笑，自己喝下半碗。
李翹翹又喝了一口，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這種小店，沒想到聽老板的意思你還經常來？”
“心情不好會過來靜靜。”蘇與尉的語氣沉下去，似是在想什麽，“偶爾會來。”
李翹翹點了點頭：“蘇總現在過得這麽幸福，還能心情不好啊？有公司有房有車有……”
“不好，”蘇與尉打斷她的話，眼神深邃的看向對方，一字一頓的道，“一點也不好。”
李翹翹躲開他的視線，有些無措。
蘇與尉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頓道：“脫離明星的光環之後，其實也隻是一個普通人，會難過受傷，也會高興愉快，會生老病死，更會想起自己錯過的人和事……”他頓了頓，輕笑一聲，“但其實，仔細想來，自己的確什麽都擁有了，再說這樣的話，未免招人妒恨。”
“你知道就好。”李翹翹眯了眯眼，“你本來就比別人活得好啊，你看看我，到現在都還在為了生活奔波，為了賺你這麽一點工資，折騰到現在才吃飯，嘖。”
蘇與尉笑著搖了搖頭：“合著你一直在心裏琢磨這事兒呢？”
李翹翹撇嘴：“不為了錢和夢想，我在你這地方待著幹嘛啊？我早清心寡欲跟我導師去國外搞研究了，現在倒好，我都是偷著過來的。”
“你……”蘇與尉頓了頓，眼神變得複雜微妙，“你之所以回國，僅僅隻是因為喜歡攝影嗎？還是說……國內有你喜歡的人，你喜歡的歌，所以才想繼續留在國內，”他頓了頓，意味不明的一笑，“就想你之前那次回國一樣。”
李翹翹眯了眯眼，挪開視線，突兀的笑了：“你想什麽呢，真以為我都二十七歲了還追星呢？早就沒那興趣愛好了，再說了，我現在也就隻單單聽他唱歌了——說實話，現在的歌沒以前的感覺了，總覺得，穀子祺變了不少。”
“他變不變你還不知道？”蘇與尉深深地看她一眼。
“不知道，”李翹翹答得幹脆，“我們倆很久沒聯係了，我哪知道他變不變的。”
蘇與尉渾身一僵，目色閃過一絲震驚，愕然的看向李翹翹，顯然是有幾分不相信。
李翹翹見他這神色察覺出奇怪來，正要開口詢問，廚房的老板掀開簾子走了出來：“豬肉餅好了，給你們弄了四個，應該夠吃，咱家這餅大！”
說著老板將大鐵盤放在了桌麵上，這一張餅果然是夠大的，足足比兩個手掌合起來還寬，但看上去也十分誘人，炸得酥軟香脆，麵上撒上一層綠油油的蔥花，令人食指大開。
李翹翹瞬間忘了剛剛的話題，咽下一口唾沫，道：“聞著就香……吃吧？”
抬起頭，蘇與尉怔怔的望著她，像是陷入了什麽自我否定之中。
李翹翹皺了皺眉，抬起手在對方的眼前揚了揚，才開口道：“吃不吃？”
“……吃。”蘇與尉這才緩過神來，定定的看李翹翹一眼，然後直接用手拿起一張餅往自己嘴裏塞去。
李翹翹目瞪口呆：“就直接用手抓著啊？不燙嗎？”
話音剛落，蘇與尉就像終於有了知覺一般，“嘶”的倒吸一口冷氣，將餅扔回了盤子裏，語氣委屈，“燙。”
“噗嗤。”李翹翹沒忍住笑了聲，眼角泛起淡淡的紋路來，是歲月的痕跡，“你傻不傻。”
蘇與尉愣愣的看著他，那神情複雜至極，許久都沒有挪開視線。
李翹翹同他對視，竟在這一瞬間，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情深。
一旁的老板開了口：“來，給你們倆拿兩把小刀，劃著吃吧，免得燙了手。”
清脆的刀聲與碗碰撞發出一聲脆響，李翹翹驀地回過神來，慌張的移開視線，不斷在心中暗罵自己。
人蘇與尉都有未婚妻了，自己還在這裏自作多情個什麽勁兒。
李翹翹心裏歎了口氣，拿起刀在餅上劃了一下，終於將美食送入嘴裏，這吃到的東西比看到的攻擊力更加強，酥脆的豬肉餅在口齒之間咬開，裏麵的豬肉竟像流動一般在自己的口舌裏泛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美味瞬間席卷了李翹翹所有的感官。
李翹翹顧不上尷尬了，三兩口咬完，驚道：“居然真的這麽好吃！”
看向蘇與尉，對方的眼神卻隱約透出幾分未經掩飾的溫柔來，他笑了笑，頷首道：“是啊，這裏的味道很不錯，早就告訴過你了。”
李翹翹吐了吐舌頭，再次四下打量：“所以說，人不可貌相啊，這句話是真的。”
蘇與尉道：“吃個飯你還能吃出感慨來了。”
“人生就是得處處充滿生活哲理，”李翹翹聳了聳肩，一副愉悅模樣，“這句話你肯定能讚同吧？”
蘇與尉頷首：“人生的誤會和遺憾，有的時候細細想來，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該埋怨。”
李翹翹一臉茫然：“什麽？”
蘇與尉輕笑一聲：“沒什麽。”說罷，他低下頭，眼神裏閃過一絲感慨，語氣放輕了些，“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李翹翹全身心放進豬肉餅裏，已經顧不上蘇與尉了。
蘇與尉靜靜的看著對方，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卻是真實的遺憾。
人生短短數十載，他卻已經錯過了四年，不想再讓時間繼續虛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