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邀舊仇重聚茗悅樓(上)
“誒!真不怕啊?”
趙憶然搖了搖頭,看向丁其羽的眼中滿是懵懂和不解,乖乖等著其羽說可以喝再喝。幼時在宮裏當小宮女,年歲小、又老被欺負,生病是常事兒,能有碗苦藥喝、能治好病都是恩賜了,哪裏還敢奢望什麽蜜餞蜜糖之類的?是以憶然早就習慣了吃苦,對苦的忍受能力說不定比丁其羽都強。
丁其羽想通這一點,心中是難以言喻的憐惜和心疼,歎道:“你喝吧。”
憶然得到“允許”,這才小口小口喝了藥,過程中也就微微蹙起了秀眉,一點兒猶豫遲疑都沒有。
一邊的丁其羽已經為她從玉碟中挑選了一個看起來最漂亮可口的蜜果,不容分說地喂到了憶然嘴邊。
心思全部放到其羽身上、完全沒注意到蜜果的憶然,以為其羽喂的是太醫開的藥丸,沉迷於這般細致的嗬護,隻知道含羞地乖乖張嘴吃了嘴邊的蜜果。
卻沒想到,不是藥丸的苦味…甜蜜的味道很快彌漫開來,把盤桓在舌尖的苦味全部壓了下去:“唔?是…”若不是那甜蜜清涼的感覺太過真切,憶然都差點以為是自己心間的甜意讓苦藥丸都變成甜味兒了。
就知道憶然沒注意,丁其羽寵溺一笑:“哈哈,沒錯,是蜜果兒。不然還能是什麽?”
憶然嘴唇嚅動一下,又因為吃東西時不允許說話,可愛地發出了半聲“嗯嗯”,什麽話也沒說出口。
想說不敢說的模樣,看得丁其羽心裏柔軟極了,忍不住“教育”道:“現在啊,憶然你可是公主。不能隻有公主的氣度和氣質。就連架子、嬌氣勁兒都得更像個公主。”丁其羽點了點憶然的鼻子,半玩笑半心疼道,“瞧見阿茵、趙恬然她們沒有?多向她們學學,你要對自己好一點。”
趙憶然縮了縮脖子,抿著小嘴,小眼神是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向郡主學習?其羽都不喜歡郡主,為什麽要向她學習呢?
……
特為雍王一行人安排的府邸內,趙恬然正回想著在禦棠園裏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受了委屈,她抓起手邊的茶杯就想砸,手舉到一半又頓住了,砰地一聲將茶杯重重擱回了桌上。
“郡主,您心裏有氣,就不要憋著,那樣多難受啊。”比起現在這個孤僻憋悶的主子,小月更懷念從前跟著主子到處欺負人的感覺,“那個雲憶她們——”
小月一提,趙恬然才想起憶然當初在書院上是叫“雲憶”的,哼了一聲:“她現在是趙憶然!”大乾唯一的公主,就連母家,都是當年盛極一時的雲家!現在回過頭去看,自己“仗勢欺人”欺負她的畫麵,簡直就跟個笑話似的!恩怨一筆勾銷?怎麽可能?!隻不過是變著法子來羞辱自己,以報當初欺侮之仇吧!
小月能體會主子心中的那種落差感:“郡主,她即便成了公主,不也是剛當上沒幾天就——”
“行了!”趙恬然打斷她,深吸一口氣,“你先下去吧。”
“郡主…”小月還想勸。
趙恬然扶著額角:“我沒事,你下去吧。”
小月隻得聽話退下。小月剛離開,閉目平複心情趙恬然隻覺得呼吸一滯,不知從哪裏冒出一隻手掌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後整個身體都被禁錮住無法動彈,趙恬然心跳漏了一拍,冷汗瞬間就從額角冒了出來:“嗚嗚——”
背後的人壓低聲音開口:“得罪了郡主。您不用害怕、稍安勿躁,我不是來傷害郡主的。”聲音十分奇怪。
“嗚嗚?!”趙恬然支吾兩聲,掙紮完全無果,眼角餘光看到背後是個蒙麵的黑衣人。
“我隻是替主子帶封信給郡主而已。”黑衣人道明來意,“如果郡主保證不會出聲,我就放開郡主,否則…”
趙憶然看到了黑衣人掌中的銀光,滿眼俱是驚懼,隻能吃力地點點頭。
黑衣人放開製住她的手,從懷中摸出一封信放到桌上,留下一句:“得罪了。”在趙恬然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很快便從窗戶逃走、消失不見。
趙恬然身體一鬆,因為驚嚇,脫力地倒到桌上。背後的薄衫都汗濕了,僵住不動恢複了好久,才起身小心翼翼挪到窗邊,確定窗外已經無人,才死死關上了窗戶。
趙恬然回過頭來,小心隔著手帕拿起了那封信。沒有信封,就是一張小小的信紙,信紙上隻有寥寥數字:“後日未時四刻,玉棠城西茗悅樓。”落款是——
丁其羽。
趙恬然摸摸自己被黑衣人掐紅的臉,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
“主子,信已經替您送到郡主手上了。”影三拱手匯報。
“好,辛苦你了。”待珠簾外的影三離開,丁其羽回過頭來對半靠在軟榻上的憶然道,“這下,憶然放心了吧?”
趙憶然點點頭:“嗯。她…應該會赴約的。”
丁其羽玩笑道:“那可不一定,郡主架子擺著呢。”
兩國盟約定下的婚期還有一些時日,憶然和丁其羽都一心想要將雍王背後的陰謀調查得更清楚一些。然而,直接與老謀深算的雍王見麵是不可能的,為防雍王暗下黑手,丁其羽特地讓段霽茵調派人手為蔚瀾宮加強了戒備,雍王帶來的那些人保護他的老命都來不及,諒他們也不敢輕易前來刺殺公主。憶然將身邊可用之人都派了出去,暗中打探雍王的一舉一動。自從碰到郡主之後,憶然便想著要與趙恬然交涉,等待密探打探雍王陰謀的時間裏,憶然希望能將她的堂姐引回正途、讓郡主站到她們同一陣線上來。因此丁其羽第一時間就派了影三前去“邀請”郡主。
“其羽,郡主她——”
丁其羽替憶然蓋好被子:“行啦憶然,我知道啦。不就是要和郡主冰釋前嫌、盡量將她引回正途嘛,我明白的。她如果不赴約咱們就再請唄,煩到她頭疼,我就不信她不來。”
“嗯。”憶然點頭。
“憶然…恪兄那邊,一定還在擔心著我救你回去的計策成功與否。”以後帶著憶然回大乾,不可能不與恪兄見麵,琅寰王身份這件事,想來是瞞不了的…可是道出此事,就是泄露了母皇的秘密啊。丁其羽又轉念一想,且不說恪兄的品性如何,在恪兄眼裏,自己是個男子,就算萬一以後恪兄手中的大乾真的要與母皇手中的大棠有什麽爭鬥,揭露出此事來,一個失蹤又找回的皇子也不會在大棠朝野引起什麽動蕩。丁其羽考慮清楚其中利害,問憶然道,“那我傳信將我琅寰王的身份告訴他嗎?”而家中眾人,丁其羽準備先寫一封報備平安、說明計劃暫緩的信,讓她們放心,等到自己想清楚了一切,再明確地與她們說清。
憶然似是也在細思個中複雜的關係,她沉默片刻,啟唇道:“哥哥這邊,就由我傳信與他說吧。好嗎?”
丁其羽怔愣片刻,隨後毫不猶豫地點了頭:“好。那就由憶然告訴恪兄了。”
無條件的信任讓趙憶然心中溫暖:“其羽…”
丁其羽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許憶然搭話:“給恪兄的信,明日再寫。現在呢,我們的素雲公主先好好休息一下。腿疼才不會老是發作。明白不?好了,閉上眼睛。”
趙憶然粉唇輕抿,漂亮的眼睛與丁其羽對視半晌,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十分乖巧地閉上了眼,什麽話也沒說。
……
翌日。
妝鏡台前的憶然拈著丁其羽送給她的那朵玉棠花,眼中滿是可惜。經過一天的時間,這朵靈葉玉棠香氣猶存,花瓣兒卻不如昨天鮮亮光澤,快要凋謝了。
替她梳妝的玉蕊不禁笑道:“您這麽喜歡,晚點再請琅寰王殿下給您摘一些過來嘛~”
“不…不一樣的。”憶然的言語間透著小小的惋惜失落。這朵花,意義不一樣。
“哦~玉蕊懂了。”玉蕊轉轉眼睛,“那公主就更不用心疼了,花神娘娘神通廣大,這朵花兒雖然謝了,可公主和駙馬爺的心願花神娘娘都已經記在心裏啦!”
“什、什麽駙馬?”趙憶然聽清玉蕊話中特別的稱呼,一下便害羞了。
玉蕊憋著笑,一本正經給公主解釋起“什麽駙馬”的問題來:“當然是素雲公主未來的駙馬、琅寰王妃未來的夫君,丁其羽丁公子咯!”自是惹得公主一陣臉紅。
趙憶然和玉蕊走出寢殿,都是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庭院一邊的東西。
那是一架座椅式的秋千。花紋結構雖然簡約樸素,但是看起來十分漂亮,整體結構非常牢固,座椅上已經放好了軟墊,可以靠在上麵享受陽光,比禦棠園那個秋千更加舒適。
趙憶然腳步頓住,心中是無比的溫暖。昨日才在禦棠園玩了秋千,今日秋千就出現在了寢宮門口。是誰的手筆自不必說…
玉蕊驚喜道:“好漂亮的秋千!”
旁邊的小宮女垂首出聲道:“是琅寰王殿下昨天親自替公主裝上的。”
趙憶然一聽,忍不住問道:“昨日什麽時候?”
“回公主,是昨天晚間。”宮女如實答道。
宮女話音剛落,“憶然!”丁其羽的聲音就傳到了耳邊。
趙憶然抬眼之時,丁其羽已經兩步跑到了秋千旁邊。
“誒?這裏怎麽有個秋千呀!”丁其羽故作驚訝。
浮誇的演技,看得一眾行禮的宮女都偷偷笑了。終於知道之前國主為什麽要把殿下深藏在宮中了,就殿下這機靈勁兒,得多討女孩子喜歡啊,怕是貴族小姐們爭著要搶,國主肯定得頭疼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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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趙恬然的會麵,是碰撞、還是磨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