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除夜靜池泉春色濃(上)
與清柳園中融洽的氣氛不同,尹州的另一處,陸未晞正在客棧裏過著人生第一個沒有家人也沒有心上人陪伴的新年。今日她派了人去清柳園詢問,其羽確實還未回到尹州來…
陸未晞站在軒窗前,看著窗外夜空中盛放的一束束焰火,目光的焦點卻沒有落在繽紛的色彩之上,反而透過絢爛的焰火,癡癡望著雲霧之中江南七十二峰墨色的輪廓。想起去年今日,二哥已經與自己說了其羽會一起上蒼桓,那時的自己,對其羽隻是朦朧而清淺的感情。沒想到短短一年時間,這顆心便已經被她完全占據,而且這感情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淌而褪色,反而被無盡的相思愈釀愈濃、再難割舍。
沉默之間,侍立在一旁的磬兒忽然聽見自家小姐低聲的呢喃:“明焰淡熠輝,墨峰遙崔巍。韶華荏苒逝,問君胡不歸?”隨性而吟誦的小詩,卻道盡了她此刻的辛酸難過。
蒼桓的種種回憶漫上心頭,書院結束的那一天,自己也弄丟了其羽…然後曆經掙紮病痛,懷著滿心的希冀來到異鄉,義無反顧地追尋心上人,卻至今未曾得見、至今杳無回音,還隱隱察覺到傅家小姐與其羽之間千絲萬縷的聯係,這讓陸未晞如何不傷懷難受?
蒼桓並不安全,陸未明又加入了陸家軍,將軍和夫人舍不得寶貝女兒一個人去書院,正好陸未晞去書院的興致也全沒了,所以今年的蒼桓書院,不會再有陸家兄妹的身影了。
……
今年的蒼桓,同樣也不會再有雲憶兄妹的身影。兄妹倆的身份,已經不適合再去蒼桓讀書。元京城中那座不起眼的宅子裏,雲憶正坐在書案前,替兄長批注著策論,兄長有大事要忙,對於他們二人而言,除夕與平日,沒什麽區別。牆外調皮的孩童在牆角點起了震天響的爆竹,打斷了她的思路,她筆下一頓,抬頭看了一眼掛在窗角的那幅畫,唇邊露出了一個帶著苦澀和愁思的笑,搖了搖頭,低頭繼續批注起來。
……
未曾體會到過年氣氛的人,又豈止她們呢?遠在興城的丁其羽家中,氛圍也與城中熱鬧的並不相融,母女倆安靜地吃著年夜飯。蓮兒特地做了很多美味的大菜的,端上桌了才發現,全是阿羽喜歡吃的。兩人對著一桌子豐盛的菜肴,卻覺得比當年在何家村吃豆飯鹹菜還來得冷清寂寥。
丁其羽剛到千離宮時寄來的家書和傅如清的信,她們是都收到了,丁其羽第二封說不回家過年的家書還未抵達,但事實已經將家書的內容提前展現在眼前了。
收到來自江南傅家大小姐的信,母女倆都有些驚訝。細讀之下,蓮兒憑著直覺能感受到,阿羽去了尹州之後,又與傅家小姐有了解不開的關係。阿羽永遠都是那樣出色的,無論是將軍府的千金,還是大乾首富家的小姐,阿羽都不會屬於自己…
與這些光華耀眼的女子相比,蓮兒覺得自己什麽也不是,有時候,她甚至會想,如果她們能永遠安安穩穩在何家村過著清平的生活,是不是反而會更幸福?但阿羽是不可能被小小的鄉野束縛住的,那段隻有彼此的生活,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這些日子,蓮兒也勸過自己,可是無論如何就是放不下,少女的一腔心思鑽入了沒有出路的旋渦,再也出不來了。夜裏哭得太多、想得太多,她也釋然了許多,她不奢求名分、不需要回應,隻要能待在阿羽的身邊,能時時看見她,能替她添衣做飯,哪怕永遠都是以她姐姐或妹妹的身份,隻要能守著她,就足夠了。
母女倆商議之後決定,等阿羽的安排,若是阿羽來信讓她們搬去尹州,她們可以立即動身,但僅憑傅小姐的邀請,她們無法赴邀,所以回信婉言謝絕了傅如清對她們的邀請。
蓮兒替阿娘盛好了一碗湯,卻給自己斟上了一碗酒,今夜,她想試著醉一醉,因為在醉裏、在夢裏,或許就能與她相見了。
……
樂竹漪在一曲綾舞過後就沒有再回來炎天殿,殿中的慶典還在繼續,觥籌交錯,一派熱鬧之景。丁其羽的思緒早就不在殿中了,心裏是完全亂哄哄的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小淳小瀾與她講話她也沒認真聽,自顧自地一個勁兒喝酒,卻越喝越煩悶,最後隻能以自己不勝酒力為由,提前離開了炎天殿。
雖至深冬,丹暝山中卻依舊絲毫沒有寒冷肅殺之意,已經喝得微醺的丁其羽,甚至感受到了幾分燥熱。丁其羽鬆了鬆自己領口的衣襟,漸漸遠離了炎天殿的喧囂,漫無目的地隨意亂走,放空了思維,把亂糟糟的思緒全部拋於腦後。
走了許久,等丁其羽抬頭時,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片山林之中,周圍的山景都是陌生的,若不是身旁的丹暝樹上還掛著一盞盞紅燈籠、係著紅綢,丁其羽都要以為自己是闖入了無人區了。回身望了望,千離宮的建築群已經距離自己很遠了。丁其羽無奈,正想往回走、回到竹屋小院休息去,忽然聽見身後的山林間傳來了依稀的水聲,丁其羽有些好奇,朝水聲傳來的方向望過去,發現不遠處的山林中氤氳著水汽。
難道有一個天然的溫泉?丁其羽好奇更甚,不禁朝著霧氣蒸騰的地方走了過去。越走近,丁其羽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前方整個一片靠著山壁的林子都被水汽蒸騰得迷迷蒙蒙的,在暖意融融的燈火映照下,如林間仙境一般。那水聲則時有時無、輕盈而美妙,更顯林中幽靜,讓丁其羽不自覺放輕了腳步。走到一塊巨石旁邊,麵前彌漫的霧氣之中,果然有一汪蒸騰著熱氣的溫泉池,水汽夾雜著淡淡的馨香就這樣飄飄散散,湧入了鼻腔。
水聲又起,丁其羽尋聲一看,瞬間睜大了雙眼,池中正有一位身材曼妙的姑娘在沐浴,而、而且,竟然是…舞過綾舞後就再未出現過的竹漪…如瀑的長發已經被池水浸濕,隨意披散在肩頭,臉上為了綾舞而特地化上的妝容已經洗淨,但在熱氣的暈染和池邊燈籠暖光的映照下,雙頰微微泛著自然的嫣紅,唇邊帶著隱隱的淺笑,心情似乎不錯。雖然是素顏,卻絲毫不比上妝之後遜色,依舊是難以言喻的絕色魅惑,往下是白皙的頸項,還有水中那若隱若現的傲人曲線,以及——
丁其羽隻覺大腦一下子便宕機了,鼻腔有些酸癢的感覺,腦袋和身體都不聽使喚了一般,完全沒有了下一步動作,隻是呆呆望著池中不著寸縷的美麗精靈,望著她稍微挺直了身子,掬起一捧水,輕輕拍到了肩頭,胸前的春色將將浮出了水麵…經不住這般視覺的刺激,兩股溫熱從丁其羽的鼻腔裏流了出來,似有一道電流酥遍了全身,丁其羽猛然意識到自己不該再看,低下頭扶著身旁的石頭往後退了一步,卻恰巧踩到了地上的枯枝,發出“哢嚓”的一聲脆響,在靜謐的林間顯得格外突兀。丁其羽被聲音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抬頭看向了水裏的人…
樂竹漪聽見聲音心裏一驚,淩厲的殺氣傾瀉而出,來不及出水的她,以最快的速度抓過岸邊的衣裙攏在身上擋住了乍泄的春光,捉起千翎離火就想向岸邊偷看的人襲去,這才發現,岸邊那個偷看自己沐浴的流氓,正是自己方才怎麽都甩不出腦海的家夥。
樂竹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殺氣化為一腔的羞惱,這人竟掛著兩道鼻血還在呆呆地看著自己!丁其羽的目光燙紅了樂竹漪全身的肌膚,羞怒之下,千翎離火還是舞了出去,在丁其羽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便纏住了她的腰,狠狠一收——
“嘩——”,池中濺起了千層的水花,流氓丁其羽被樂竹漪一鞭子扯進了水裏,嗆了好幾口水,才好不容易背靠著水池邊緣站起了身,撐著池邊的石壁咳著嗽,鼻血混著池水糊得滿臉都是,這下丁其羽算是完全清醒了,酒氣和“色”氣全都清醒了…
這副狼狽的模樣讓樂竹漪的羞惱稍稍減弱,小木匠色膽包天,竟然敢偷看自己沐浴,而且還看得流了鼻血!如是想著,樂竹漪起了欺負她出出氣的心思,也不從水池裏出去,而是裹著已經完全被打濕掉的衣裙,一步步朝丁其羽走去。
丁其羽正在懊惱、反思和尷尬的百感交集中糾結呢,突然就見竹漪朝自己走過來了,身上的衣服隻隨便裹了裹,被池水浸濕之後緊緊貼附在肌膚上,將她完美的身材一展無遺。丁其羽瞬間如臨大敵,挺直了背貼著身後的石壁,死死盯著竹漪的眼睛,不知道竹漪走過來是想幹什麽。
樂竹漪一手護胸,一步步走到丁其羽麵前,見小木匠緊抿著嘴唇,完全是一副緊張到無以複加的表情,興味暫時壓過了羞惱,樂竹漪故意露出了魅惑又帶著一絲危險的笑,手裏千翎離火的鞭柄抵上了丁其羽的胸口,抬眼問道:“小木匠,你鬼鬼祟祟躲在石頭邊偷看我沐浴,是想幹嘛?”音色婉轉柔媚,就像林間精靈的魅語,而她那雙璀璨的眸子,真的仿佛會說話一般,流露著欲說還休的繾綣情誼,讓人一不小心就會不可自拔地深陷進去。
“額…我…”丁其羽低頭看了看抵在心口處的千翎離火,眼睛的餘光卻不小心看到了別的東西,方才她是在岸邊,池麵的反光讓她對池中的“景色” 看不怎麽真切,而此刻清澈池水中的畫麵則可以說是一覽無餘了。樂竹漪畢竟隻是隨意裹了衣裳,沒有穿內裏的貼身衣物,也沒有係上腰帶係帶,胸前的柔軟在樂竹漪手臂的遮擋之下隱約展現著她們的形狀,身下的衣擺隨著水波蕩漾,露出了雪白的玉腿。丁其羽的鼻梁又有了酸脹的感覺,不敢再看,趕緊抬起頭來,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解釋什麽。
還看?!樂竹漪自然能察覺到這人目光的飄飛,本就嫣紅的臉頰色彩更明豔了幾分,羞怒又一次竄上來,走近一步正欲懲治這個大流氓一番,誰知足心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嘶——”樂竹漪倒吸一口涼氣,一下就歪進了丁其羽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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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分割線要寫四個人……壓力山大……
小木匠的桃花運光環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