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登持恒三千坎坷路(上)
陸未明三兩下一盅熱粥全數下肚,胃裏暖暖的舒服極了,自覺收拾好托盤送出去,回來就對丁其羽讚道:“羽弟真的是第一次煮嗎?怎麽第一次就可以煮得那麽好吃?”
丁其羽聽著覺得開心非常:“哈哈、味道真的不錯嗎?後廚師傅手把手教我的,放什麽放多少,都是他說了算的。”
“陸未明靠在床柱子上不禁感歎:“羽弟就是聰明人,學什麽都能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丁其羽從陸未明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羨慕,她坐起來對著不遠處望著屋頂的陸未明認真地說:“未明兄,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輕易地學會一切。就像我,其實完全沒有做飯的天賦,記不住順序、掌握不好時間,但是我肯去請教別人並且認真做了,也能煮出一碗像模像樣的東西來。除了個別的天才,人的頭腦智慧其實差異不大,真正差異大的,是每個人對待新事物的態度。有誌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負。”說完,房間進入了良久的沉默,丁其羽心中歎口氣,默默走出房間,留下陸未明一人靜靜地思考著她說的話。
丁其羽想著明日的艱巨任務,找到跑堂夥計準備了一些路上的水和食物,才回房休息。
翌日,幾人收拾好一切,在驛站隨意吃了早飯,準備出發。丁其羽看看另外三人的行李,陸未明左右肩膀各挎一個大包袱,看起來分量不輕,磬兒同樣背著兩個大包袱,就連未晞都拿上了兩個小一些的包袱,還吃力地提著自己的琴匣。
丁其羽心下無奈,看來精減了之後還是剩下不少呀。丁其羽判斷了一下自身情況,走上前去讓陸未晞和磬兒把行李放下,逐一掂量一遍,選出其中最重的那個掛在了自己肩膀上,又把琴匣仔細綁在了背上背好,兌現昨日對未晞的承諾。
陸未明同樣舍不得妹妹負重,也分擔走了一個小包袱。重新分配之後,陸未晞手裏隻有一個最輕的小包袱,而磬兒也隻剩下了一個大包袱。而丁其羽則是肩上兩個包袱,斜裏一個工具包,背上一個琴匣,低頭看看自己現在的造型,丁其羽有種正在紅軍長征爬雪山的錯覺。
丁其羽提了提肩上的包袱,開口道:“好了,咱們走吧!”徑直走出了驛站。
陸未晞看著大包小包的丁其羽,心中溫暖的同時又有些心疼擔心,背那麽多,累壞了怎麽辦?
陸未明見自家妹妹望著丁其羽背影而流露出的複雜表情,走過去對她說道:“羽弟那是心疼你,沒事,路上哥哥跟他換著背。”
陸未晞回過神,轉眼看向兄長,見兄長背得也不少,蹙著秀眉:“二哥,你也…是未晞沒用,連累你們了。”
“傻丫頭說什麽呢?這種體力活本來就該我們兩個大男人做的,好了走吧,羽弟該走遠了。”陸未明說罷快步走了出去,陸未晞歎了一口氣後才默然跟上。
幾人來到山門前,出示了入學的文書,由一位青袍人帶領著順利進入了山門,青袍人帶著四人走到持恒道前不遠處,拱手說道:“幾位,第一次入我蒼桓的學子,隻能從此持恒步道上山。持恒道中無人監督,還請諸位講求誠信,持恒步道中設有幾處休憩堂,若身體不適,休憩堂中有專門的大夫。”青袍人說罷也不等四人反應,彎腰一禮轉身離去。
四人走上前,持恒道兩旁一邊一個守道的青袍人同時朗聲吟道:“持恒三千步,求學十年心。莫畏前路苦,不負青雲誌!”
丁其羽一聽,三千步啊!不知道是實指還是虛指,抬頭仰望前路,清晨的蒼山上雲霧繚繞,三千階持恒步道真像是直入雲霄一般,不禁咽了口唾沫,隻得在心裏給自己打氣道:從前三山五嶽都爬過大多數了,還怕這三千階麽?!
可是從前登山都是輕裝簡行,還真沒這樣大包小包回家過年似的地爬過山…把消極的雜念扔出腦海,丁其羽轉頭環視幾人,青袍人提到的“大夫”、“三千步”和眼前看不見盡頭的道路顯然也有些讓另外三人憂心。陸未明仰望著持恒道,整張臉都快皺到一起了,這麽高、爬上去得要了他半條命吧…陸未晞雖然表情沒什麽變化,但也能感覺到她眼中隱隱的憂色,不過她更多的不是在擔憂自己,而是為背著大包小包的丁其羽和兄長擔憂心疼。磬兒則是為了自家小姐擔心不已,小姐從小身體就不是很好,這麽高的地方,她能堅持住嗎?
丁其羽見狀,清清嗓子,伸出一隻手大義凜然地指著前方,拿出幾分指點江山的架勢豪邁道:“將士們,出發!為我將軍府的榮譽而戰!”說罷大步跨上了持恒步道。
本來望著前路隱隱擔憂的另外三人,被她這番不倫不類的動作逗樂,心下一鬆,憂慮散去不少。丁其羽總是能用自身的開朗陽光影響身邊的人,幾人整理片刻心情,也紛紛邁步登上。
丁其羽為了給大家提振心情,一口氣快速衝了一段之後才慢下來等大家,一邊平息著微微的氣喘,一邊轉身對著下方不遠處的幾人說:“咱們不急,慢慢爬,不用走太快的,反正這才早上呢。”
幾人趕上來,陸未明感歎道:“哎、長這麽大還沒這麽爬過山呢。”興城一帶地勢平緩,沒有什麽山可以爬,就算是一家人出遠門遊玩名山勝景,也從來不用他這個貴少爺靠雙腿爬山的呀…
丁其羽腳步不停,帶著幾人勻速登上:“哈哈,不要把這看做是任務一般嘛,登山就是要靠雙腿才能領略到山之雄奇的。在我們那,越高的山慕名而去爬山的人越多,還有很多人專門熱衷於去往各地征服各種各樣險峻的山峰呢。”
“你們那??”陸未明疑惑。
丁其羽驚覺自己不小心說漏嘴了,辯解道:“咳,我的意思是,我在書裏看見的。”
陸未明見她著急改口的模樣,更加來了興趣:“不對啊,羽弟、你不是興城人士?”陸未明之前一直沒有深究過丁其羽和何大娘她們二人的關係,如今看來是疑點重重啊。
“額…我…”丁其羽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就聽一旁的陸未晞替她解圍道:“二哥,不管其羽來自哪裏那都是過去了,反正他現在是興城人、家在興城就行了呀。”
陸未明聽出了妹妹話中的意味,暗惱自己是不是戳到羽弟的傷心事了?趕緊附和道:“嗯嗯,未晞說得有理。反正羽弟現在是興城人,是我將軍府的自己人。”
丁其羽向陸未晞投去感激的目光,回頭說道:“說到爬山啊,我以前也爬過很多山,有一次和幾個相熟的朋友爬山,被路上遇到的一個假道士給戲耍了,他一句‘來此不走回頭路,無限風光在險峰’騙得我們幾人繞了一條人跡罕至的遠路。我們幾個傻子翻山越嶺好幾個時辰,從早上走到了天黑,才和其他同伴匯合,其他同伴們都差點以為我們幾個失蹤了呢!我回去之後好幾天下樓梯腿都顫得慌。”丁其羽回想起那一次經曆,走到最後的時候,那條小路的階梯每步都特別陡峭,幾個人完全是手腳並用著狼狽地爬到了山頂。當時渾身的酸疼感仿佛都還能感覺得到,不禁有些懷念從前的青春時光。
陸未明大笑道:“哈哈哈!沒想到羽弟也有犯傻的時候,一個假道士都能騙到你們!”
丁其羽故作惆悵提了提肩上的包袱扶額道:“哎…那時年少啊…”
陸未晞被她這個樣子逗笑了,抿唇玩笑道:“其羽現在也正當年少吧,聽二哥說,你才十三歲?”
“啥?未明兄你跟未晞說我才十三?”丁其羽怒,轉頭質問陸未明,按謝必安說的來看,自己應該已經滿了十四了!雖然可能滿了才沒幾天,但那也不能容忍被說成十三。
“誒?羽弟難道不是十三嗎?”陸未明記得自己之前問過羽弟,羽弟那時候就是回答的“不到十四歲”呀?
“我十五了好嗎,不信你看我的身份文書。”丁其羽假裝正經地狡辯道,結果她是想嚴肅都嚴肅不起來,無奈啊,“少年其羽的煩惱”,雖然無論從外表還是內裏芯子都看不出來她才剛到十四歲。
“哈哈誰信!你那文書還是我托人幫你偽造的好嘛?”陸未明對丁其羽絲毫沒有說服力的爭辯大肆嘲笑,陸未晞也是一臉的笑意。
丁其羽雙拳難敵四手,何況自己理虧,轉身望著持恒道旁的蒼鬆強行岔開話題:“這蒼山的風景還真是蠻漂亮的嘛…”惹得幾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一路說笑,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登山的疲累感在一段時間之後才慢慢開始襲上來。丁其羽見幾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氣喘,自己的腿也有些酸脹難耐,走到道旁的一個小平台停下,提議道:“休息一下吧。”
“謔!就等你這句話了!”陸未明如蒙大赦,走到平台邊上的石頭上坐下,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呼吸。
丁其羽從自己的工具包裏拿出昨夜事先準備的一張大布鋪在另一邊的石頭上,對陸未晞二人道:“你們坐這吧。”
陸未晞含著羞意的道謝聲被淹沒在陸未明不平衡的感慨裏:“哎…羽弟的眼裏也就隻有未晞了。哎、果然是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兄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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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