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造犁具遭妒起風波(下)
丁其羽低頭,看見懷裏的蓮兒小臉已經紅腫,上麵清晰地顯出一個掌印,嘴角也泛出了血跡,心裏像被人死死攢住似的疼得厲害。蓮兒的表情有些呆滯,似乎被這一巴掌給扇蒙了。丁其羽眼裏溢滿了柔情,抬手用指腹輕輕觸了觸紅腫的邊緣,輕聲問她:“是不是很疼?”
蓮兒從被扇耳光,到落入丁其羽的懷抱,整個過程都是蒙的。丁其羽的問話讓她終於找回了神識,眼神逐漸聚焦,看著眼前人心疼的神色,感受著這溫暖的懷抱、溫柔的嗬護,蓮兒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湧出來,瞬間紅了眼眶,顫抖著說道:“你終於回來了!”說罷便將小臉埋進了丁其羽的肩窩,死死捉住她胸前的衣襟,低聲啜泣著。
丁其羽見狀心疼更甚,這老太婆居然敢在她麵前這麽欺負蓮兒!丁其羽對自家人一向是脾氣好到沒話說,但是一旦有人欺負傷害了她想保護的人,她還擊起來絕不會手軟。從前有一次,妹妹阿音在學校受了欺負,丁其羽二話不說衝到學校教訓了罪魁禍首一頓,結果人家家長都找上了門來,說自家孩子被丁其羽揍出了腦震蕩。
這邊何大嬸見丁其羽回來了,而且自己打人正好被看見,有幾分心虛,就想帶著她兒子何立誌趕緊離開。誰知剛挪動步子,就聽見丁其羽冰冷的聲音:“站住,你們。”轉頭看見丁其羽雙眼猩紅,正狠狠盯著這邊,兩人被這讓人不寒而栗的氣勢一下子震懾住了,真就生生頓住了步伐。何大嬸暗惱自己怎麽就被這小兔崽子給嚇住了,挺了挺腰板嘴硬道:“站住就站住,老娘難道還怕你個小乞丐不成?!”
丁其羽冷笑一聲,輕輕拍了拍懷裏的蓮兒,低頭在她耳邊說:“蓮兒,你先坐一會。”蓮兒聞言下意識搖搖頭,把丁其羽的衣襟攢得更緊了。
“沒事了,我在,聽話,先坐會。”丁其羽扶著蓮兒走到長凳旁,輕撫蓮兒的頭發,溫聲細語,終於哄得懷中人聽話地坐下了。
丁其羽站直身體,轉身麵對著何大娘走過去,拳頭緊得骨節發白,雖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猩紅的雙眼和仇恨的眼神無不昭示著她此刻怒火滔天的心情:忍了你一次兩次,沒想到還越來越得寸進尺了,你是蓮兒的嬸娘,可從來都不是我丁其羽的嬸娘,是你先為老不尊在前,就不要怪我不尊老了!
何大嬸不禁後退一步,心中害怕,嘴上依舊叫囂:“小乞丐,你想幹什麽?老娘不信你今天還敢打——”話還沒說全,隻聽見“啪”的一聲,丁其羽當真已經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何大嬸捂著痛處,一臉不可置信地回過頭來瞪大了眼:“你居然敢打…”
“打的就是你!”又是“啪”的一巴掌,何大嬸被扇了一個旋頭風,扶住門框才穩住身形。
旁邊都驚呆了的何立誌這才反應過來,看見他娘已經被連扇了兩巴掌,衝上前來吼道:“你居然打我娘!” 想對丁其羽動手。
“不僅要打她,我還要打你!”丁其羽的怒火已經不可抑製,說著順勢就搶在對方出手之前給了他一巴掌。
兩個挨打的人瞬間全被點著了,發了瘋一樣向丁其羽衝過來想要還手。
丁其羽從腰間取下飛箭弩,對著角落放著的小水壇扣動機括——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碎片飛迸、水花四濺。嚇得正衝上來要動手的兩個人一下就停住了。
丁其羽調轉飛箭弩的膛口對準何立誌的眉心,嚇得他瞪著驚恐的眼睛死死盯著飛箭弩,不自覺地舉起了雙手,一邊的何大嬸緊緊拽著何立誌的胳膊。蓮兒見這情形,也怕丁其羽衝動,趕緊跑過來拉住她的衣角。
丁其羽回頭給蓮兒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繼而說道:“還手啊!怎麽不敢了?剛剛的狠勁兒呢?”語氣裏全是輕蔑,這些欺軟怕硬的家夥當真是忍讓不得的!
“你想幹什麽?你不要亂來啊!光、光天化日之下的,你還敢殺人不成啦?!”何大嬸語氣有點不穩,她可真不確定眼前這個雙目赤紅、怒意滔天的小乞丐是不是那種逼急了什麽都敢做的人。
“那你們大可試試我敢不敢。”丁其羽說著,撥動飛箭弩上的一個小機關,發出“哢”的一聲輕響,在凝固到呼吸都能聽見的氛圍裏顯得格外清晰。
“啊啊!不敢了不敢了!我們不敢了——”何立誌抱著頭,大叫著癱坐在地上。一旁的何大娘也嚇壞了,蹲下身嘴裏喊著“立誌”,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淌。隻有把玩過飛箭弩的蓮兒看出來,丁其羽剛剛撥動的那個機關根本就不是發射飛箭的機括。其實丁其羽隻是撥動了換膛的機關,沒想到隻聽見聲響就將這二人嚇成了這樣。
何立誌抱頭慘叫一會發現不對,感受了半晌才意識到丁其羽根本沒朝自己發暗器,推推旁邊哭天搶地的何大嬸,何大嬸見兒子沒事,終於止住了哭聲。這樣一鬧,兩人都因為方才心情的過分緊張而四肢癱軟無力了。
丁其羽依舊舉著飛箭弩走近一步,兩人紛紛護住腦袋,一邊大喊著“饒命”“不敢了”。
丁其羽對著斜角水壇子的碎片又發了一箭,飛箭從斜裏深深紮進木製的底板, “篤——”的顫響不絕於耳,嚇得兩人又是一陣尖叫。丁其羽厲聲道:“如果你們再敢來騷擾我娘和蓮兒,這個水壇子就是下場!下一次,我絕對不會留情!”
“是是、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兩人驚魂未定,頭如搗蒜保證道。
“滾吧。”
二人聽得此句如蒙大赦,想趕緊起身卻發現雙腿完全使不上勁兒了,隻得相互攙扶起身,踉蹌地往院門外走去。
“還有——”剛走到門口,丁其羽突然開口,兩人具是一顫,不敢動了,就聽得丁其羽說道:“也別動什麽歪腦筋,你們那些小伎倆,當心吃一輩子的牢飯。”
“不敢的、再也不敢了!”二人趕緊點頭稱諾,然後迅速消失在了院門口。
丁其羽朝門外望了一眼,拴在樹上的馬車還在原地,傷還沒好全的手臂又有點隱隱作痛,可能方才太生氣沒注意到、又扯到了傷口。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安慰好蓮兒更要緊。丁其羽將院門關好回到屋裏,見蓮兒深怕她不回來似的一直望著門口,然後在終於看到她進屋的一瞬低下了頭。丁其羽在心裏歎了口氣,蓮兒在她回來之前還不知道受了那兩人多少氣呢,帶著掌印的小臉上掛著淚痕,低頭攢住衣角的樣子讓整個瘦小的身軀顯得格外惹人疼。
丁其羽走上前輕輕將她圈在懷裏,一下一下輕撫著蓮兒的背脊,柔聲說道:“沒事了,他們再也不敢欺負你了。”
蓮兒小嘴一撇,鼻頭一酸,又伏在丁其羽肩頭哭起來。人往往隻會在最想依靠的人麵前展現自己的脆弱,方才一人在家麵對何大嬸的刁難時,蓮兒都顯得很堅強,可丁其羽溫柔的安慰卻輕而易舉地擊潰了她偽裝的堅強、讓她掩藏起來的委屈傾巢而出。
丁其羽也沒再言語,隻是收緊了手臂,等著她將委屈統統發泄出來。聽蓮兒的抽泣漸緩,丁其羽勾了唇角,露出一個暖笑,低頭寵溺地說道:“小愛哭鬼~再哭下去眼睛腫了就不漂亮了。阿娘呢?”阿娘如果在家,蓮兒就不至於受這麽大委屈。
蓮兒從丁其羽的肩窩抬起頭,用手擦了擦淚,嘟著嘴說:“你才是愛哭鬼…阿娘、阿娘她被村西口的五婆婆請去吃茶聊天了。”
這一村子都是親戚,丁其羽也想不起來五婆婆是誰,反正何大娘是出去玩了,才導致蓮兒一個人在家正好碰上那兩人來鬧事。丁其羽帶著蓮兒在長凳上坐下,摸摸她的頭說道:“嗯,知道了。你坐著,我去給你弄點冰來敷敷,好得快。”丁其羽記得受傷紅腫後,早期應該用冰敷,幸好之前秋老虎來勢凶猛,她從城裏帶了不少冰回來存著。看到蓮兒乖巧點頭,丁其羽才跑到地窖裏從家裏存的那點冰上敲下來一小塊,用布包好帶出去。
丁其羽打好一盆水,帶著毛巾和冰塊回到蓮兒身邊,先用毛巾幫她嘴角的血漬和臉上的淚痕擦淨,才坐在她身邊拿起冰塊包:“有點冰哦,嗬嗬。”說著就用冰包觸了觸蓮兒紅腫的臉,惹得她不自覺縮了縮脖子,卻又抿著嘴皺著眉湊上去乖乖地讓丁其羽為自己冰敷。
看著丁其羽認真的眉眼,蓮兒猶豫半晌,輕聲開口:“阿羽…”
“嗯?”丁其羽注視著她臉上的指印,動作不停。
“你會…保護我一輩子嗎?”問出這句話,幾乎用盡了蓮兒全部的勇氣。
丁其羽手上動作一頓,目光對上蓮兒那哭得紅腫卻充滿著期待和忐忑的雙眸,堅定地點點頭:“會的,一定。”
忐忑的心歸於平靜,仿佛落入溢滿甜蜜的池塘,蓮兒那一瞬間綻放的笑顏,如雨後彩虹般,有些迷了丁其羽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