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治臂傷歸家暖意濃(上)
大夫用剪刀剪下了丁其羽部分染血的袖子,拿出消毒用的烈酒,對丁其羽說道:“小兄弟,酒上去會很疼,你忍著點。”說著也不等丁其羽回應,就將烈酒倒在傷口上為其消毒。
“嘶!!”一陣劇烈的刺痛傳來,丁其羽咬緊牙關,沒受傷的手死死攢住剛解下來的紅綾,側過頭不想再看烈酒和著鮮血流下的場麵,額頭上滲出些許冷汗。一旁觀看的紅衣姑娘也不禁捏上了拳頭,緊蹙著秀眉。
用酒消完毒、撒上金瘡藥,大夫見金瘡藥被傷口處滲出的血衝開,思忖片刻說道:“藥上不去,還是得縫合一下。而且這傷口又長又深,不縫合怕是會重複地裂開,最後落下病根。”
丁其羽煎熬萬分,心中吐槽一句:我看也得縫針!這麽大的一條口子好不?!不過這有麻藥嗎?心裏有些緊張,為了手臂快些好,隻得硬著頭皮同意:“好的,麻煩您了…”
紅衣姑娘揪心地看著大夫給丁其羽治傷,想到自己練武時也受過鞭傷,被離火抽傷雖然疼,但不至於這麽誇張呀,比起徹夜的鑽心之痛差遠了…今天瞧著這人手上的傷,怎麽就感覺剛剛那一鞭子造成的疼痛簡直難以忍耐呢?越看是越揪心,紅衣姑娘愈發佩服起丁其羽的冷靜來。這之中估計是有愧疚效果的加成。
大夫拿來一瓶褐色的藥粉,撒在傷口周圍,隨著藥效的發揮,丁其羽感覺到傷處出現了一種麻麻的感覺,那藥粉應該是麻藥。但是很明顯,這麻藥的效果隻是杯水車薪,該疼還是疼啊…
大夫從針囊裏抽出細針,穿好特製的線,在火上消了毒,直直就紮入了皮肉。
丁其羽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卻仍舊咬牙忍住,牙都快咬碎了。一針又一針,這般持續又尖銳的痛還隻不是一般的難熬,還不如直接給她一刀來得痛快啊!
空氣非常安靜,細針刺穿皮膚、長線摩擦皮肉的聲音都能聽見。紅衣姑娘早就偏過頭不想再看了。丁其羽額頭滲滿了汗水,疼到快要暈厥過去,低著頭緊緊閉著眼睛,聽著這針線的聲音,她感覺大夫就像在縫豬皮袋子一樣……這種情況下還能開玩笑的,除了丁其羽也沒誰了。想起從前,丁其羽在醫院拔智齒的時候,淡定地望著帶著麵罩的牙醫,也覺得他敲敲打打、生搬硬拽的仿佛不是自己的牙齒,而是紮在牆裏的釘子。
終於縫合好了傷口,丁其羽都快虛脫了,背後的衣服完全被冷汗浸濕。大夫給她敷上了一層金瘡藥,包上層層的紗布,再在紗布外纏幾圈長繃帶,繞過丁其羽的脖子吊著傷臂。丁其羽苦了苦臉,指著繃帶弱弱地問:“還需要吊著啊?能不能不吊著?我不想讓家裏人看見擔心…”如果不吊著,她換件衣裳還能把受傷這件事遮掩過去,不想阿娘和蓮兒為自己擔心啊。
紅衣姑娘一聽,沒想到這人還挺體貼的嘛…
大夫一臉嚴肅地堅持道:“前幾天都得吊著,你這傷口一用力就容易撕開流血,這樣才能防止你用力。還有,每天都得來換藥,傷口不要沾水。”
丁其羽沒辦法,隻得妥協:“明白了,多謝大夫。”
丁其羽動作不便,快不過紅衣姑娘,讓她搶先一步替自己付了醫藥費。兩人走出醫館,紅衣姑娘拿出一錠十兩的金錠子遞給丁其羽:“今日真是對不住公子了,這點賠償請收下。”
丁其羽一看,嗬!又是一有錢的姑娘,剛剛都已經讓她給了醫藥費了,自然不能收她的錢,於是拒絕道:“姑娘是無心之失,而且你也幫我付過傷藥費了,這錢就不必了。”
誰知紅衣姑娘直接把金錠塞到了她手上,有幾分霸道地說:“那就不為了道歉,就算是感激公子幫我捉拿那個賊人了,你必須收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再見咯。”說罷,對丁其羽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紅唇綻放一個耀眼的笑容,轉身離開。
丁其羽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金子,突然發現那姑娘的紅綾還在自己手裏、忘了歸還。“誒——”丁其羽想叫住她,可是抬頭才發現那一襲紅衣早就消失在了人來人往的街頭。
丁其羽無奈,將金子放入布包,這紅綾…丁其羽用單手將它疊起來,無意間發現紅綾的一角繡著一個“漪”字,估計是她的名字吧。丁其羽笑笑,將疊成小方塊的紅綾也放進了布包。這輩子怕是都不會忘記這倒黴又神奇的一天了,抱著傷臂,大步向將軍府走去。
耽誤了那麽久,丁其羽回到將軍府時才感覺到異常饑餓,非常勉強地用單手熱好了飯菜,吃完收拾好後,已經是未時了,丁其羽一怔,糟糕,錯過了聽琴的時間!陸小姐一般也就彈那麽一兩首曲子,偶爾會稍多,現在趕過去的話肯定也聽不到曲子了。心下可惜的同時,又不禁有些好奇,陸小姐她會不會知道自己今天沒有去聽琴呢?應該不會的吧……
瑤律居的湖心小樓內,陸未晞方才撫罷琴,狀似無意地朝著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可惜隔著木牆什麽也看不見。聽磬兒說,丁其羽每天都會坐在柳樹下聽琴,正是因為如此,原本彈琴時間不定的陸未晞,才多了一個在午後撫琴的習慣。想象著那人聽琴時的神態動作,陸未晞揚起了嘴角。有這樣一個人,能聽懂自己的琴,能如此堅持、如此執著地聽著自己的琴,真的很好。
這時,磬兒從外麵回來,直接衝到陸未晞麵前說道:“小姐,奇了怪了!今天,那個其羽公子居然沒有來瑤律居誒!”之前的每一天丁其羽都會來,所以她都隻是在小姐身邊順口提一提,今天情況太反常了,居然沒來!這讓磬兒驚詫不已,所以她第一時間就跑回來報告了給自家小姐。
“嗯?沒來嗎?”陸未晞怔愣,似是在與磬兒解釋,又似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沒來也挺正常吧…可能今日有別的事呢?畢竟,聽琴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說得輕描淡寫,心裏卻泛出一陣淡淡的失落感。
磬兒思索片刻,說道:“記察使能有什麽特別要緊的事呢?”忽然一驚一乍,“小姐,你說丁公子他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
聽磬兒這麽一說,陸未晞也覺得心下不安,“磬兒,你去打聽打聽他今天中午有沒有回來。”
“嗯嗯,我這就去!”磬兒領命,跑出了湖心小樓。
這邊,丁其羽剛剛挑戰完高難度的換衣服操作,換上了一件新的束袖外衫,又把繃帶掛回脖子上,坐在椅子上回想剛剛發生的事情。自己這是遇到江湖俠女了吧,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沒有輕功內功之類的東西呢?自從謝必安衝破丁其羽“崇尚科學”的世界觀之後,輕功內功這種程度的東西對她來說就很容易接受了。不過,方才沒看見他們使用輕功內功啊,那一鞭子的招式倒是非常漂亮,而且威力十足。想到那一鞭子,傷臂又是一陣疼痛,丁其羽暗歎怎麽別人逛青樓邂逅花魁,自己逛青樓就弄個幾級傷殘呢?
想著些有的沒的,休息了一會,“史上最負責記察使”丁其羽又出發去工作了,她前腳走出將軍府,磬兒後腳就趕到了府門口,向門口一位一絲不苟站崗的護院問道:“請問你們今天中午有看到興城記察使丁其羽公子回來嗎?”站崗的護院們早就把丁其羽記熟了,所以磬兒才直接跑來門口詢問。
“嗯,丁公子回來過。片刻之前剛離開。”護院答道。磬兒詢問的這位護院也是個性格死板的大哥,問什麽就答什麽,既沒說丁其羽今日晚回來了很久,也沒說她手上吊著繃帶。
這個回答表達出的信息到了磬兒那裏,就轉化為了:“照常回來了,無故未去聽琴。”害得人家陸小姐聽了磬兒的傳達之後,心下又是一番失落,獨自有些不安地猜測著丁其羽是不是明日也不會來了?這份堅持是不是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我們“史上最負責記察使”丁其羽絲毫不知自己在不經意間已經惹了佳人不開心,依舊拖著傷體“轉悠”在工作崗位上。丁其羽心裏苦惱,成了“獨臂大俠”,這下還怎麽記筆記呀。看來養傷這幾天得改改計劃,隻巡查一些對她來說沒什麽信息汲取的店。完成了今天的計劃回到將軍府,至此,丁其羽已經把興城北區所有的店鋪都逛完了一遍。
丁其羽換上自己的衣服,本來還計劃著今天去集市買點東西回去的,現在成了傷員,也不太想去了,決定還是直接回家。
快到何家村的時候,丁其羽糾結半晌,停下車把吊在脖子上的繃帶摘了下來,還是不想她們擔心自己,隻在家這會不吊繃帶應該沒事吧?
如往常一樣,蓮兒開門將丁其羽迎進來,依舊是很乖巧地陪著她把馬車安頓好。蓮兒在場,丁其羽也不好隻用單手行動,忍著疼、裝作若無其事地弄好這一切的時候,手都又開始發抖了。
丁其羽確認了一下馬車沒問題,回身對蓮兒說:“走吧,吃飯去。”
“嗯。”誰知蓮兒並沒有直接進屋,而是伸手來拉丁其羽進屋,之前蓮兒也時不時會這樣,但丁其羽完全忘了這一茬。蓮兒好巧不巧地正好拉的是受傷的左手,等丁其羽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嘶——”突然這麽一下,丁其羽實在沒忍住,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完,這下準暴露了。
丁其羽的聲音讓蓮兒一驚,趕緊鬆手,急道:“阿羽?你怎麽了?”
丁其羽緩過勁,擺出一副沒事的表情:“沒事沒事,就是你突然拉我,我嚇了一跳。”
“不可能!你騙人!把你胳膊給我看!”剛剛丁其羽那個樣子,蓮兒是看得清清楚楚,明顯就不是沒事,阿羽的手臂肯定是受傷了!想到這裏,蓮兒眼眶都急紅了。
見蓮兒紅了眼眶,丁其羽一陣慌亂心疼:“好好、給你看給你看,你別急,沒什麽大事,噓——別讓阿娘聽見了。”
“什麽事不能讓我聽見?” 何大娘聽到了蓮兒喊的那一嗓子,從屋裏出來正巧聽見丁其羽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