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還好

  到了電梯口，張曉曉的電話忽然響了，手機顯示是北京號碼，她愣住了，忽然想起來樓梯口信號不好，於是她連忙跑了出去。


  張曉曉接通電話後輕聲問道：“喂……你好。”


  對方沒有說話。


  張曉曉也跟著沉默了一會，內心不由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於是又接著問道：“你是哪位？……你怎麽不說話……你還好嗎？”


  “我……還好！”話筒裏傳來了那魂牽夢繞的聲音，低低的，緩緩的。


  聞言，張曉曉瞬間又淚流滿麵。她壓抑住幾近哽咽的聲音：“好就好。好就好。”


  “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張曉曉忙不迭地回道：“沒事沒事……聽說你訂婚了，我……想祝福你一下。”真是好拙劣的借口！


  黃子軒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我希望你別難過……”


  張曉曉急忙說道：“我不難過啊，我替你高興呢，你們多般配啊，我們本來就不適合，我最近也在相親呢，也有了意向不錯的人，人還是要門當戶對，感不感情的再好也維持不了多久。”


  黃子軒要解釋的話，未及說出口，就被張曉曉堵得死死的。什麽？她已經有了有意向的人？她怎麽能如此見異思遷？她說過那些情意綿綿的話都忘了嗎？她是對誰都可以講出那些話嗎？就算是他對不起她，她也不能這麽快就開始新的感情啊！

  黃子軒酸酸地說道：“你真的這麽想得開？”


  張曉曉：“是啊，天涯何處無芳草，哦，不是，是不轉身哪裏知道自己背後的世界有多精彩。”


  黃子軒頓時覺得有些委屈，惱怒地說道：“好！你好就好。我還有事，掛了。”


  黃子軒把手機遞給路邊的警察：“謝謝你的電話。”


  警察看著已經紅了眼眶的黃子軒，笑了：“有話不能好好說嘛，非跟賭氣一樣。”


  黃子軒沒回話，轉身上了車。天下女人都是一樣，深情起來很深情，薄情寡義起來夠狠心。她終究是跟自己母親一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的世界。想到這裏，他模糊了眼眶。


  另一端的張曉曉，掛了電話後，蹲在地上抱頭痛哭，嘴巴裏碎碎念著：“我為什麽不能痛哭流涕地去哀求他？我都這步田地了還要什麽自尊？講這些要麵子的話有什麽用？我真的好難過……我真的好想他……”


  湯家大宅。


  湯晶晶推開門，看見父母難得一見地一起肩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爸爸一般是不看電視的，更難得的是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而且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她知道，他們是在等她。


  湯晶晶笑著輕聲打了個招呼：“爸爸，媽媽。”然後，就嚐試著能不能溜走。


  王樺：“喲，晶晶回來了，過來坐下，陪爸爸媽媽聊聊。”


  湯晶晶無可奈何地走過去，坐了下來。


  湯永年：“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湯晶晶笑著回道：“都快十點了，爸爸，這還早麽？我記得以前，晚上你都不準我出去的呢！”


  湯永年笑著搖搖頭，歎口氣：“你都是大姑娘嘍，爸爸哪裏還管得著？怎麽樣，今天和子軒出去還開心嗎？”


  湯晶晶笑著點點頭。湯永年細細端詳著女兒的表情，今天確實和往日不太一樣，今天是真的很幸福的模樣。他微微放下心來。


  王樺：“晶晶啊，今天和子軒出去，有沒有什麽求婚儀式”話未說完，她看到湯永年瞪了她一眼，便不敢再講下去了。


  湯晶晶搖搖頭，轉而笑著說道：“不過今天氣氛也真的很浪漫，子軒真的是難得哎呀，我幹嘛跟你們講這些，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們不要問這些東西了。”


  湯永年附和道：“是的呢，問這些幹嘛？晶晶喜歡就好。晶晶，爸爸跟你說哎，你要跟那小子好好的，要不然，我們湯氏集團沒有保障了。你也知道，爸爸為了你，把整個湯氏集團都押上去了。”


  湯晶晶：“爸爸，你真的是為了我嗎？”


  湯永年愣住了，半響才答道：“爸爸就你這麽一個女兒，不是為你，為了誰？”


  湯晶晶：“既然你為了我，為什麽還要子軒的股權做兌付條件？你覺得，就衝這一點，子軒還會真心對我嗎？”


  湯永年看著湯晶晶，心裏想：看似傻乎乎的閨女，居然問他這個問題。“是那小子和你說的嗎？”


  湯晶晶：“爸爸，這還需要誰和我說嗎？你要是真的想幫他，直接幫他就好了呀。這個對賭協議，根本就是一個你死我活的協議，不是湯氏死，就是新京死。”


  湯永年有些惱怒：“你死我活？你說得沒錯。你以為黃子軒那小子跟你一樣單純嗎？我要不是拿他的股份牽製著他，誰能保證他願意跟你安安心心的過日子。”


  湯晶晶：“爸爸，那兩個人在一起，靠利益牽製能幸福嗎？他嘴上說的話和心裏想得完全不一樣，這樣過日子能幸福嗎？你真的是為了我嗎？你不可能不懂得這些道理！”


  湯永年：“我當然懂，問題是你不懂，要是他真心喜歡你，怎麽會等到現在才願意和你結婚？十幾年了，傻子都明白，你不明白，還天天傻乎乎地跟在他後麵。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湯永年的女兒追黃家的兒子，還追不上。你說我不是為你，好，那你告訴我這場鬧劇怎麽收場，才能不讓我顏麵盡失？”


  王樺一看氣氛不對，忽然站起來，對著湯永年喊道：“你幹什麽啊？你說的這叫什麽話？”


  湯晶晶眼淚流了下來，幽幽地說道：“是，我丟了你們的臉。那你告訴我，我怎麽樣做才可以挽回你們的顏麵，我照做就是了。”說完，她轉頭上了樓。


  湯永年歎口氣，語氣緩和了了一些，“你說，我這麽全心全意，到底是為了誰啊？你去勸勸她。”


  王樺有些不悅：“你惹毛的，為什麽讓我去勸？”


  湯永年：“行，不勸拉倒。就這樣吧！”


  王樺：“你倒還不高興了，我覺得晶晶說得沒錯，你哪裏是為了她，根本就是為了你自己。你要不是惦記人家的股份，你能幫晶晶撮合這個事情？”


  湯永年大為光火：“我惦記人家股份？你不惦記嗎？成天在我耳朵邊碎碎叨叨，說新京比我們湯氏好的人是誰？我要簽定對賭協議的時候，你阻攔過我嗎？我告訴你，你不去勸你閨女把黃子軒穩住，到最後湯氏企業完蛋了，你看看你能有什麽好日子過？我無所謂，我光著身子來，光著身子走，但是你們王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親戚，怎麽糟蹋你，你就忍著吧！”


  王樺雖然也是一身怒火，但是聽湯永年這麽一說，也是在理，便氣衝衝地上樓去了。


  聽到王樺在門外喚她，湯晶晶立馬躲到了被窩裏。王樺進來，把她拉了起來，柔聲勸道：“晶晶啊，爸爸媽媽都是為了你好，剛才你爸爸也是著急了，才說出那些話，你可不要生氣啊！”


  見湯晶晶低頭不吱聲，王樺又接著說道：“你和子軒也不是什麽利益不利益，爸爸媽媽是看你真心喜歡他，然後我們又認真權衡了一下，覺得子軒這孩子還不錯，挺適合你的，才下定決心要成全你。”


  湯晶晶：“那以前為什麽不幫我，現在新京落難了，你們卻要幫我？”


  王樺歎口氣：“以前你們兩個分手了，我們當時就覺得東家不亮西家亮，咱們再找一個不就好了。我們哪裏知道你能這麽死心眼，這一晃就是十年了。晶晶啊，你放心吧，我們都替你調查過了，黃子軒和雷雨就是朋友關係，沒什麽其他事兒。”


  湯晶晶覺得很好笑：“這我知道啊，還用你說？本來他們就是好朋友，是你們瞎想八想的。”


  王樺：“還有啊，我們也查過了，黃子軒和雷雨為了你，鬧翻了，到現在兩個人都沒聯係。”


  湯晶晶一愣：“到現在都沒聯係？為什麽？”


  王樺笑著說道：“還能為什麽？你這個傻丫頭。兩個男人之間要是多一個女人，那肯定要鬧翻啊！”


  湯晶晶聞言，心裏有些不好受。雷雨走後，她沒有刻意去聯係他，他真的也就沒再聯係她。仔細想想，他同時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愛人，一定很難過。不過，這些她媽媽怎麽知道的？

  湯晶晶疑惑地看了一下王樺：“媽媽，你調查子軒？”


  王樺一愣，索性承認了：“怎麽了？我還不是怕他小子一腳踏兩船，欺騙你的感情啊！你放心，我們查過了，這小子跟其他女人沒什麽來往。”


  湯晶晶：“你們怎麽知道？”


  王樺神秘一笑：“通話記錄還有行蹤啊，這小子單純的很，除了工作，沒什麽其他愛好。”


  湯晶晶急了：“媽媽，你怎麽能這樣？”


  王樺笑道：“還不是為了你啊！晶晶啊，不管他現在對你怎麽樣，感情都是處出來的，這時間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你對他的好，他又不是瞎子，他能看不見嗎？”


  湯晶晶：“媽媽，不管子軒對我怎麽樣，他不是一個壞人，你們不能”


  王樺匆忙打斷了她：“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別把我們想得太壞了。這丫頭，我們才是你最親的人，知道嗎？”


  湯晶晶無奈地點點頭：“嗯。”


  王樺接著問道：“你知道那個郭飛和at是什麽來曆嗎？”


  湯晶晶有些疑惑：“怎麽了？郭飛是我在淮清的同事，當時他是副總啊。”


  王樺：“這我知道，我就想知道，黃子軒為什麽千裏迢迢地把他從淮清調過來，我看了下履曆，這人很一般啊。”


  湯晶晶：“沒有啊，這個人挺幽默的，為人很隨和，人緣很好，很會說話。可能是子軒身邊需要這樣一個人來搞搞交際吧！”


  王樺：“以前在淮清的時候，這兩個人關係很好嗎？”


  湯晶晶：“郭飛和誰的關係都很好啊，不過要論關係好，那當然還是雷子和子軒的關係好吧，以前，沒覺得郭飛和子軒關係多好。”


  王樺點點頭：“哦那at呢？”


  湯晶晶：“不知道，他剛從國外回來，聽說是關係戶吧。”


  王樺：“關係戶？那是哪家的關係？能力怎麽樣？”


  湯晶晶：“我覺得一般吧，有些油嘴滑舌的。媽媽，你說子軒這樣性格的人，偏偏喜歡的都是這些油嘴滑舌的人，你說這是什麽道理？”


  黃子軒家。


  夜已經深了，黃子軒卻毫無睡意，站在窗口，呆呆地看向大門。上次張曉曉來找他的影像，在他腦海裏一遍一遍地回放。上次她為什麽能不管不顧地過來找他，而這次說放棄就放棄了呢？她說她已經有了合意的對象，這句話像針一樣紮到了他心裏。


  一開始，他對她是有信心的，短短幾個月時間，怎麽可能消磨掉他們的感情？可這才過了兩個多月，她和他講話的語氣，就像對一個普通人一樣。他回頭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裏麵的招財貓，當時走得匆忙，這是他從淮清帶回來的唯一行李。


  這個東西曾經寄托了他的所有感情，每晚都會拿出來看一看，睹物思人。沒想到，現在它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他歎口氣，狠狠心，把招財貓扔到了房間的垃圾桶裏。


  一大早，劉慶起床準備做飯，卻發現張曉曉已經把飯準備好了，這是幾個月以來，甚至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次。


  劉慶笑著問道：“怎麽了，曉曉，失眠了？”


  張曉曉微微笑了笑：“姐夫，你帶孩子趕緊吃飯吧。”


  劉慶：“好，我去叫你姐姐。”


  張曉曉一把拉住了他：“不用了，我今天要帶她去複查……小鮑叫的。”


  看著張曉曉一臉凝重的表情，劉慶笑容也僵住了：“怎麽了？”


  張曉曉有些支支吾吾：“沒……沒什麽，讓去查就去查唄，你暫時不要多想。”剛說完，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經崩塌，出賣了她。


  劉慶愣了一會，點點頭：“好，等送完孩子，我也過去。我馬上跟單位請個假……”他的語氣已經開始慌亂。


  張曉曉紅了眼眶：“姐夫，不要緊張，有什麽事情，不是還有我了嘛！一家人齊心協力，沒有什麽是可怕的。再說了，就是讓去複查，也沒說有什麽呢。”


  劉慶擺擺手：“好了，不說了，越安慰我越心慌。”